张紫阳真人《金丹四百字》彭注、闵释,详载于后而述之
真土擒真铅,真铅制真汞。铅汞归真土,身心寂不动。
(彭注)人之初生,天一生坎水为肾,肾水沉重象铅。肾生气,气中一点真一之精,是为真铅;地二生离火为心,心火飞扬象汞。心生液,液中一点正阳之气,是为真汞。坎中有戊土,离中有己土。水本阴,而阴中有真阳;火本阳,而阳中有真阴:是为真土。阴交于阳,阳交于阴,全凭真土。真铅即身中之气,真汞即心中之神,真土即身中之意也。诚能运吾之真意,使汞常迎铅,铅常制汞,铅汞归真土,则神气浑融,性情合一,而身心寂然不动矣。虽曰不动,其实如如之中有了了,冥冥之中有昭昭。妄心已除,而照心不昧;肉身若死,而法身常生;非坠顽空,而甘枯槁也。
(闵释)举意宅身以收心,即得五行攒簇,四象和合;从此五气朝元,渐见三花聚顶。何等直截,并不繁难,只是一个诚意,以先之耳。
按真土即真意也,亦即自然神觉也;真铅者,先天真乙之炁;真汞者,心中驰动之神。以真意擒取先天真乙之炁,即以先天之气,制服飞扬之人心。铅、汞皆归真土,三家相见于中宫,而身心寂然不动矣。
虚无生白雪,寂静发黄芽。玉炉火温温,金鼎飞紫霞。
(彭注)虚无寂静,下手采药之功夫;白雪黄芽,吾身药生之景象。然以“白雪”归“虚无”,以“黄芽”归“寂静”,亦自有辩。白雪自虚空而生,黄芽须火养而生,以火能生土也。时当《姤卦》,天交于地,虚无则白雪自生;时当《复卦》,地交于天,寂静则黄芽自发。阴极而阳,则黄芽自地而长。“玉炉”即黄庭,“火”即神,以神取气,火在玉炉之中,温温者行火之候。“鼎”者乾位,神之本宫。黑变红为紫,火飞上为霞,霞与火非二物也。“玉炉火温温”,乾宫之神照入于坤宫之内。至于鼎上飞紫霞,则神受乾火,发现于坤宫之表,有飞象矣。
《闵释》心宅身久,身得心治之初效也。
按白雪即玉液之根,黄芽即金液之本。一由无中生有象,一由静极见动机。“玉炉”“金鼎”,便是白雪黄芽长生之处。惟玉炉中有天然火候,温温营养,紫霞乃能飞入金鼎之中,即以神驭气而成道也。真意不散,火自温温矣。
华池莲花开,神水金波静(一作净)。夜深月正明,天地一轮镜。
(鼓注)紫阳《本序》云:“以铅作汞,名曰华池;以汞入铅,名曰神水。”即此而观,华池为命蒂,神水为性根。欲性命浑融,始以汞投铅,次以铅制汞。坎宫真一之精,载正阳之炁而上升,气象似莲花之开矣;离宫正阳之炁,,随真一之精而下降,安静似金波之净矣。至时之将子,水清金白,而性命神气两相浑合矣,故曰“天地一轮镜”。只在以性合命。凝神入气穴是也。昔人谓“炼丹无别法,但引神入华池,万事毕矣”,正是此意。
(闵释)心身合一,纯乎天理。自然运行,乃得有下手之时也。
按“华池莲花开”,神入炁穴也;“神水金波静”,推性合情也。佛典以莲花开,为慧光发现。离火中有真水,是为神水,以喻真汞,亦即心也。心地光明,则情识静伏,金波自静,金波以喻情识也。“夜深月正明”,是性光显耀,心月圆明之象,夜半则外境清净之时也。此时万景澄清,一轮独耀,炉火纯青,身心如如不动矣。此章盖言炼己纯熟,性光发现之时也。
朱砂炼阳气,水银烹金精。金精与阳气,朱砂而水银。
(彭注)朱砂是液中正阳之气,水银是水中真一之精。补离宫之阴,液中采取真一之精。“金精与阳气”,以阳火炼之,则如朱砂;以阴符养之,则如水银,非二物也。
(闵释)得下手时,极炼极烹,仍以心治身,以身养心以待之,无别法也。
按,朱砂炼之,即是阳气;水银烹之,是为金精。阳气金精,即在朱砂水银之中,不经猛火烹炼,则其物不出。此以喻元神与道心,即在识神人心之中。能将识神人心去尽,即能返还元神道心,而得其真宰。即朱砂水银,亦是一物,同出异名,合之为道。盖言能保其元神,则道心自见。《悟真篇》曰:“本是水银一味,周流历遍诸辰。”即是此意,其比喻甚妙而当也。
日魂玉兔脂,月魄金乌髓。掇来归鼎内(一作中),化作一泓水。
(彭注)太阳木火为日魂,魂藏神,而阳中有阴,阴即月魄。日非月无以生其光,故曰“玉兔脂”,脂从精也;太阴金水为月魄,魄藏精,而阴中有阳,阳即日魂。月非日无以成其体,故曰“金乌髓”,髓从神也。犹朱砂是日中之精,中感月华而生真炁;水银是月中之华,中感日精而生真铅。大修行人,上士以神化气,以气化精;中士以精留气,以气留神。精神浑合,调和于宝鼎之中,则甘露自降,而为一泓水矣。
(闵释)交养融和,而身心始化也,夫然后将以观其窍。
按,真汞真铅,是为药物,藉以成丹者也。而此药物,阴阳互藏:真铅,阳物也,是为日魂,而藏于水中,为坎之中爻;真汞,阴也,是为月魄,而藏于火中,为离之中爻。修道者,将此药物投入鼎内,四大熏蒸,阳气上升,到昆仑之颠,配合真阴,化而为液,仍归鼎中,是为还丹。此章以明阴阳互藏,修道者应颠倒阴阳,使归鼎内也。
药物生玄窍,火候发阳炉。龙虎交会时,宝鼎采玄珠。
(彭注)“玄窍”即玄牝,玄阳而牝阴,总谓之玄窍。人身下田为炉,乃神之所栖,火发于此,故曰“阳炉”,炉上则鼎也。静极而动,药物自生,时当采取。得药之后,苟无火候以烹炼之,其药复散,玄珠何从而产哉!是必“拨转顶门关捩子,夺取骊龙颔下珠”。药即是火,火即是药,药火合一,则龙虎交会而胎悬宝鼎,自产黍米之玄珠矣。然必玄窍生药,方可阳炉发火。若机未至,而先助长,则外火虽行,内符不应,适以自焚其躯耳。大抵神气和融,则玄窍自见。玄窍既见,则火候自知;火候既知,则龙虎自并。龙虎既并,则玄珠自成,其妙在动静之间,不差毫发可也。
(闵释)身心纯一不杂,化象豁然,尤须一意主持,慎独是至要也。○前五节,只着力一“静”字,至此加一“敬”字为主持。“主敬存诚”工夫,其在斯乎!
按,药物即是真铅、真汞,亦即神气是也。积金实腹以后,方能玄关成象;腹中有药,玄窍方生也。阳炉者,太极炉也;神气二者,是药物、是火。既已玄关成象,自能火发阳炉;一龙一虎,交会于中宫,而产生玄珠矣。玄珠,金丹之别名也。龙属木,是为木汞;虎属金,即系金铅。龙虎交会,亦即金木交并。玄珠有象遂阳生,实缘宝鼎烹龙虎。此章言金木并而结丹也。
此窍非凡窍,乾坤共合成。名为神气穴,内有坎离精。
(彭注)“此窍”即上玄窍,以其不属有无,不落方体,超乎身心之外,出乎恍惚之间,故曰“非凡窍”。人身上乾而下坤,乾之中爻索坤而成坎,坎居坤位而气居之;坤之中爻索乾而成离,离寄乾位而神居之。神者,心中之汞也;气者,身中之铅也。心为神室,身为气符,故曰“名为神气穴”。身中有一点真阳之气,气属离;心中有一点真阴之精,精属坎,故曰“内有坎离精。”
(闵释)身心浑然,静观得窍,即非肉体凡身矣。此后更须戒慎身心,勿离勿放,大旨惟必诚其意,克欲从严是也。
按,玄关一窍,为至玄至妙之机关。张祖本章序文,解释之曰:“能知此窍,则冬至在此,药物在此,火候在此,沐浴在此,结胎在此,脱胎亦在此矣。无边旁,无内外,乃神气之根,虚无之谷。”其言可谓深切着明矣。盖此窍乃太极之理气所成,为人性命之根,故曰“乾坤共合成”也;吾人后天身中,已隐而不现,必须药物到身,结成丹原,而后此窍显现,故曰“名为神气穴,内有坎离精”也。所谓坎离之精,即是药物。葛仙翁《玄玄诗》曰:“乾坤合处乃真中,中在虚无甚空阔。簇将龙虎窍中藏,造化机枢归掌握。”即此两章之注解也。玄关一窍之性质,及其作用,已发挥无余矣。而世人乃于形身上求玄关,不亦愚乎!
木汞一点红,金铅四斤黑。铅汞结丹砂,耿耿紫金色。
(彭注)心中一点真阴之精,名曰“木汞”。木数三,内涵真阳之气为一,故曰“一点”;木能生火,火色红,故曰“一点红”;身中一点真阳之气,名曰“金铅”。金数四,故曰“四斤”;铅色黑,金水同宫,故曰“四斤黑”。初以红入黑,次炼黑入红,红黑相投,结成黍米之珠于宝鼎,而“耿耿”如紫色矣。红与黑相同,其色紫,故曰“紫金色”。然铅汞非有定物,红黑有定色,一点、四斤,亦非有定数也。得意者当自知。
(闵释)仍是身心浑化,主敬存诚工夫。真积日久,至道大凝之时矣,夫然后快足于心,乃可以清净自然为运用也夫。
按,此章再言金木交并,而结大丹之事也。汞,火也,而木汞为火中木液,其色仍红,东三南二成一五也;铅,水也,而金铅则为水中金,其色仍黑,北一西四成一五也。因中央黄婆之勾引,而结成金液还丹,故曰“铅汞结丹砂,耿耿紫金色”也。
又按,彭注本为“金铅四斤黑”,而讲者所据本文为“金铅三斤黑”,“三”、“四”两字不符。彭注仍照原文载入,以存其真。本文则从讲者所据之本,作“三”字,不免两岐。特附注于此,学者详焉。
家园景物丽,风雨正春深。犁(一作耕)锄不费力,大地皆黄金。
(彭注)“家园”者,身中之真土也;“景物”者,身中药物景象也。时一阳来复之际,但鼓巽风,以吹坤土,即引神水以润华池。及至三阳交泰之时,亦慎不费采取之力,但勿忘勿助,而大地黄芽自土中而迸出矣。谓之金者,言其结成金丹也。
(闵释)集义所生之气,至大至刚,惟以直养无害而已矣。
按,家即“此般至宝家家有”之家,“家园物丽”,则自有之药已足之意也;“风雨春深”,则火候已到炉火纯青之时也。此时应悠游自在,勿忘勿助,故曰“犁锄不费力”,一费力反有害于丹也。迨到脱胎神化,则山河大地,皆成七宝,吾身亦已金光罩身,故曰“大地皆黄金”也。此章言温养大丹之功。《悟真篇》曰:“要知炼养还丹法,自向家园下种栽。不假吹嘘并着力,自然果熟结灵胎。”即此章之解释也。
真铅生于坎,其用在离宫。以黑而变红,一鼎云气浓。
(彭注)肾生气,气中真一之水为真铅。真一之水,即离宫正阳之气,气液相合,气中收取真一之水。非液中采取正阳之气,使母子相逢而顾恋,则金隐于水,无由上升。盖以神驭气,千古传心之要诀也。故曰“其用在离宫”,体在坎而用在离也。是铅既以火而出,水则以黑变红。药即是火,但见自三关路头,以抵九重天上,油然而兴,霏然而升,翕然而蒸,霭然而凝,而其气如云之浓,上升鼎内矣。
(闵释)此承上节,特标身心浑化之工用,全在以心治身之所致也。静之力也。
按,真铅生于坎中,坎本水也,而此真铅实为水中真火,故曰“用在离宫”。命门真火上冲心腑,与离宫真水相交,其初本黑。黑,水色也,因与火交,黑变为红,而鼎生云气。本文第二章曰“鼎上飞紫霞”,即此至浓之云气也。此章以明真铅之作用也。
真汞产于离,其用却在坎。姹女过南园,手持玉橄榄。
(彭注)汞虽产自离宫,然非得北方之正气以制伏之,则常欲去人,不得凝聚,故曰“其用却在坎。”姹女者,汞也;南园者,离也。离中之汞,一见坎中之铅,则铅汞相投,将舍离宫,而同降坎位,故曰“过南园”。一过南园,而汞水成白雪矣。“玉”者,象其色之白也;“橄榄”者,象其不方不圆也。
(闵释)此复标身心浑化之工用,全在以身养心之所致也。敬之至也。
按,真汞生于离中,离本火也,而此真汞实为火中真水,故曰“用却在坎”。当真阳上升到离宫时,即合离中真水化液,而下降于坎宫,而真水真火相交,故曰“其用却在坎”。“姹女过南园”者,自离而来也。言真汞由南离到坎府,而与真火相交,结成玉液还丹,故曰“手持玉橄榄”。还丹本为仙人所证之果,此为玉液还丹,故以“玉橄榄”象之。此章以明真汞之作用也。
震兑非东西,坎离不南北。斗柄运周天,要人会攒簇。
(彭注)震东兑西,离南坎北,八卦之方位。天道运行,无时休息,而斗柄转移,逐月各指一方,阴阳寒署,不愆其期。人身一天地也,自玄谷上泥丸,复下重楼,以归北海,谓之“周天”。其斡旋之机,亦由乎斗柄。一年十二月,一月三十日,共三百六十日。一日一百刻,一年计三万六千刻。一日之功,可夺三万六千刻之气。言修丹之士,运周天火候,于一日之内,以一日易一年,以十二时易十二月。攒年于日,簇月于时,惟随斗柄以为转运,而东西南北,不必言矣。斗柄一差,则时令乖忒,慎之慎之。
按,结丹药物,彻始彻终,为真汞真铅二物。真汞生自离,离居南方;真铅生于坎,坎居北位,谓“南离北坎”。然真汞又谓离中木液,木居东方属震;真铅又为水中金,金居西方属兑,故又谓“东震西兑”。其实汞铅二物,于东西南北并无定位。修道者烹炼铅汞以成丹,全在中央真意,调和神气,握定斗柄之机枢,攒簇一年之气候,运行周天,随斗柄之所指以为转移,故曰“斗柄运周天,要人会攒簇”也。
火候不用时,冬至不在子。及其沐浴时(一作法),卯酉亦(一作时)虚比。
(彭注)火之为物,太大则炎,太小则冷,要在调和得中,故火必曰“候”。一日有六候,候者吾身之节候。何时之有?吾身静极而动,在月即为冬至,在日即为冬至,在日即为子时,迎此机而与之俱动,则火候在此矣。大抵一阳升为子,一阳降为午,阳升阴降为卯,阴升阳降为酉。所谓“不刻时中分子午”,非必以冬至为子,夏至为午,兔鸡之月为卯酉也。如外丹进火为子,抽火为午,不增火不减火为沐浴,不拘子午,亦不拘卯酉也。
(闵释)此二节,统言身心浑一之工用,专赖一真意主持之,静之力也,敬之至也。其实诚之至,而无息也。真人复示此八十字,不但授学者以运用之柄,且为执文泥象之士,扫除一切丹书眼障而言也。
按,丹法以子午卯酉为四正,进火退符、温养沐浴,皆在此矣。所谓“冬至”,即一阳来复,应进火之时;中逢卯酉,应沐浴之时。其实,此为作丹之法度,皆按比象而言。学者不可泥象执文,求之于晷刻之上也。《入药镜》曰:“一日内,十二时,意所到,皆可为。”每日十二时,但逢阳生符信,随时皆可作丹,不必定为年中之冬至、日中之子时也。观于“活子时”之名称,可知之矣。子午如此,卯酉可知。学者运行周天,务当循指认月,万勿刻舟求剑,至负张祖叮咛之意可也。
乌肝与兔髓,擒来归一处。一粒复一粒,从微而至着。
(彭注)人禀天地真元之炁三百八十四铢,其重一斤。八两,日之精,故曰“乌肝”,即木液也;八两,月之精,故曰“兔髓”,即金精也。金木间隔,假戊己为媒娉,用火锻炼,日生一粒,如黍米大,重一铢八厘。自微至着,积铢而成两,三十日重三十八铢四丝,三百日重三百八十四铢,方圆一寸而重一斤矣。
(闵释)显言只须身心交合,并无别法运用。但以直养无害,自微至着而已。是由“慎独”以至“心广体胖”,其气将塞乎天地矣。
按,乌肝兔髓,即真汞真铅之药物也。此项药物,皆由点滴积聚而成。真铅采自空中,真汞化自身内,用火烹炼以成丹,故曰“一粒复一粒,从微而至着”也。其法有擒来、归合之二者:擒来即采取封固,归合即烹炼凝结也。应用吾人巍巍不动之真意以为之。此意,亦即自然神觉。久久行持,方可成功。《黄庭内外景经》曰:“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成真。”即此章之解释也。
浑沌包虚空,虚空括三界。及寻其根源,一粒黍米(黍米一作如黍)大。
(彭注)有世界,则有三才;有三才,则有虚空;有虚空,则有浑沌。未有天地之先,浑浑沌沌,浑沌包虚空,虚空括三界。及寻吾身受气之初,不过一粒,大如黍米。此人生之根源,而修丹者之所当知也。故曰:“有人要觅长生诀,只去搜寻造化根。”
(闵释)浑沌者身也,虚空者心也,一者诚也。身包心,心括身,所以至此者,一真意由之也。真意在天地,为造化之枢机,在人身为生化之主宰也。既使由之,仍不妨仍使知之。见得真士工用,其盛大有如此者。
按,自造化之开基而言,则由无极而太极,而两仪四象、万物化生,是即“混沌包虚空,虚空括三界”也。及至原始返终,归根复命,道在由万返三,由三返一,由一归空,故可谓生于混沌而返于混沌焉。修道者则之,由还虚下手,即于还虚了当。末后粉碎虚空,归于无极,而大功告成矣。然自始基言之,实由一汞一铅、点滴积累而成,无异有形世界之起于一也。故曰“及寻其根源,一粒如黍大”也。《椤严经》曰:“空生大觉中,如水一沤。发至华藏世界,则以一毫端藏三千大千世界;三千大千世界,归本于一毫端。”盖自其分别者观之,则三千大千世界甚大,一毫端甚微;自其融通者观之,则一毫端固无异于三千大千世界。其理甚妙,可深长思也。
天地交真液,日月含真精。会得坎离基,三界归一身。
(彭注)心液下降,肾气上升,液与气总名曰液,“天地交真液”也;魂为乌精,魄为兔髓,总名曰精,“日月含真精”也。坎属阴,坎中藏戊,戊为阳土,是阳者坎之基也;离属阳,离中藏己,己为阴土,是阴者离之基也。会得坎中戊土,基始于阳;离中已土,基始于阴,则身心天地、身中日月,皆由真土为之运用,而三界归于一身矣。
(闵释)坎者,身也;离者,心也;坎离基者,意也。坎在先天居西为魄,至后天居北是魄,已流而为精。今统先、后天,混精、魄为一家者,身也;离在先天居东为魂,至后天居南是魂,已显而为神。今统先、后天,浑神、魂而为一家者,心也;惟土居中央,会合四象,实为先后天坎离之基。未尝因先后天而变其所者,意也。惟上士举意宅身以收心,使身、心、意三者浑归一处,不贰不息,鞠养成真,以致盛大而能生物,岂非万物已备于我、三界归一身耶!此丹道之极工,圣人之能事具矣。○此后四节,乃重申精凝神结之工用,并非更进一层之说,慎勿疑有重立鼎炉之事,为邪说引误可也。
按,坎离即是真铅真汞,换言之,即是真阳真阴、阳气阴精是也。天地配合,日月交光,皆此二物之作用,故能天长地久,日月永保其光明。人能得此坎离之精而服食之,则可长生久视,而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故曰“三界归一身”也。三界即欲界、色界、无色界,亦即天、地、人,亦即是精、气、神也。
龙从东海来,虎向西山起。两兽战一场,化作天地髓。
(彭注)心中正阳之气为龙,木能生火,震属木,故龙从东方来;肾中真一之精为虎,金能生水,兑属金,故虎向西山起,若使龙吟云起而下降,虎啸风生而上升,二兽相逢交战于黄屋之前,则龙吞虎髓,虎啖龙精,风云庆会,混合为一,而化为天地之髓矣。
(闵释)此溯言下手时,身心初得浑凝之象,非实有战象也。此言“战”者,言人从后天欲复先天,必须天人交战一场。天定胜人,则情魔灭尽;人定胜天,则理障消融。然后天人浑合,身心乃得浑化耳。○按紫阳本《序》云:“心之猖狂如龙,身之狞恶如虎。”此节言“龙从东海来”,乃心家之魂也;“虎向西山起”,乃身家之魄也。其实即本《序》所云“身中一点真阳之气,心中一点真阴之精,谓之二物”,即此两兽也。本《序》又云:“心属乾,身属坤。”此节言“战一场”者,即陈泥丸云“以制伏身心为野战”是也。言“化作天地髓”者,即“天地日月软如绵”是也。彭居士忘却先天坎离本位,率从后天探象,故落出心、肾、震兑等字,殊非本旨。应从本《序》改注如此。
按,龙者,汞也,心也,神也。以人心易动,飞扬而不易制,故以龙呼之;虎者,铅也,身也,气也。以人身多欲,猖狂而常咥人,故以虎名之。东为震而属木,西为兑而属金。丹法驱虎从龙,乘龙制虎,是为龙虎相交;以其为东龙西虎,故又为金木交并,在中央戊己之宫,恶战夺斗。少焉东龙西虎俱死归厚土,化为天地之真液,日月之真精,而结成还丹矣。是为大药归炉,炼化金液还丹之象。《悟真篇》曰:“西山白虎正猖狂,东海青龙不可当。两兽捉来令死斗,化成一片紫金霜。”所谓“天地髓”,亦即是“紫金霜”,还丹之法象也。
金华开汞叶,玉蒂长铅枝。坎离不曾闲,乾坤经(一作今)几时。
(彭注)金花本真铅,借汞成胎;玉蒂本真汞,借铅成形:人身汞为神,铅为精。“金华开汞叶”者,恍恍惚惚,水中生神也;“玉蒂长铅枝”者,杳杳冥冥,火中生精也。得诀者,坐至金花显露,玉蒂滋萌,则铅汞之枝叶已茂。此正宜采药进火,使坎离远行于东西,乾坤周回于上下,一往一复,一升一降,如环无端,不可有顷刻之停。盖未得药时,须要认汞叶之开,与铅枝之长。既得药后,又要知往复之妙,升降之宜,方为始终兼尽,而圣胎圆成矣。苟乾坤坎离不循环于十月之中,则鼎器药物暂得竟失,金花乌保其不谢?玉蒂乌保其不凋耶?
(闵释)此节标示,全在真意主持,务使身心刻刻交融,无一丝毫间断。惟以心体乾道之大健,以身由坤道之大顺,自然周运不息,将复坎离而为乾坤矣。更不必疏明震兑艮巽,复障心目。下节即申明取填之说。
按,花叶蒂枝,皆为一本所生。“金华开汞叶”,是一坎一离,水中起火也;“玉蒂长铅枝”,亦是一坎一离,火里栽莲也。学者积久修持,先由小周天玉液还丹,结成内丹;再过大周天金液还丹,结成大丹:也不出一坎一离,一乾一坤之作用。譬之华叶枝蒂,同生一本,无有二体也。既过大周天,功圆行满,则可长生久视,与天地同其寿,日月同其明,所得坎离作用之结果,可永垂诸不朽。有此乾坤,即有此坎离也。且也六合之内,荒古以来,大至宇宙开基,小至朝菌夕蚓,何莫非阴阳所陶铸,即不外坎离二者之作用。大觉金仙,则其作用之最神者也。故乾坤有时入于混沌,金仙可以超混沌而长存,太上已经七次混沌,历过七劫而无恙。至今日之乾坤,则早非昔日之乾坤矣。故自其变、不变者而言之,可谓乾坤曾几何时即须历劫,而大觉至圣之坎离作用,则永永不曾有间息也。《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见《易·乾卦》)不息则久矣。
沐浴防危险,抽添自谨持。都来三万刻,差失恐毫厘。
(彭注)一年十二月,共计三万六千刻,攒簇一日之内,十二月之中。十月行火候,阳生则采药于子宫,而使之逆升,谓之抽铅;阴生则退火于午位,而使之顺降,谓之添汞。其余两月,卯月益水安金,酉月行火止水。只行水候,不行火候,谓之沐浴。以卯月生中有杀,酉月杀中有生,防火之太燥而有危险也。除两月六千刻,止十月三万刻,故曰“都来三万刻”。三万刻工夫,毫厘有差,则阴阳差互。惟既防危险,又知谨持,专心致志,于一圈之中,与动俱现,与静俱隐。期年可以养成婴儿,而为超脱之仙矣。
(闵释)惟是主敬存诚,斯其为物不贰。苟有用之者,期月而已可也,故曰“都来三万刻”也。差失之恐者,只须纯一无间,三万刻中无一息之停,非有别项差失可虑也。《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见《易·恒卦》)是所恐也。
按,丹道有“子午抽添”、“卯酉沐浴”,以进阳火抽铅,以退阴符添汞,是宜谨慎将事焉。及至时逢卯酉,刑德临门,阴阳各半,即须沐浴以防危险,而免差池。吾人于合丹火候,有最要之诀在也。凡人情识用事,当夫外景现前,必易惹起情想,或生喜悦,或生惊怯。时逢沐浴,仍宜含光默默,不起情尘,就以中央真意为我主宰,退识神而用元神,任其自然,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大学》曰:“安而后虑,虑而后得,其严乎!”《入药镜》曰:“水怕干,火怕寒。毫发差,不成丹。”三万刻中,应时时戒慎,以防有失也。
夫妇交会时,洞房云雨作。一载产(一作生)个儿,个个会骑鹤。
(彭注)夫妇者,身中真阴真阳也。真阴真阳,得真土为媒娉,结为夫妇,洞房交结,云腾雨施。一年之内,十月怀胎,两月沐浴,胎儿气足,产个婴儿,便跨鹤自泥丸宫出矣。九载生九个,故曰“个个”,千百亿化身,非真有九个也。婴儿为孩,亥子交会,合为“孩”字,此结胎下手之要也。
(闵释)夫即乾也,妇即坤也,洞房即“非凡窍”也。发明第七节大旨,总言身心得意,以擒以制,而混化之,以与天地参,皆至诚之一用也。譬诸夫妇,得媒以婚以嫁,而交会之,以生育婴儿。此特由“非凡窍”生,得非凡儿,全在逆之斯仙耳。不若世间夫妇道,顺之成人也。今再为揭喻一说:真土为意,譬诸媒也;真铅为身,譬诸夫也;真汞为心譬诸妇也。得媒合夫妇,以成室家,譬诸举意混身、心,而凝至道。然耶?否耶?敢以质诸夫子!
按,世间男妇配合夫妇,二五媾精,顺而生人,此凡道也,而仙道亦有似乎此。应以离宫姹女,配合坎府金公,送入洞房中黄之室,使之相亲相爱,为雨为云。因而灵药得配,凝结圣胎,温养十月,气中神全,生产圣子神孙。他日逍遥骑鹤,入地通天,皆此圣子神孙之事也。《悟真篇》曰:“金公本是东家子,养在西邻寄体生。认得唤来归舍养,配将姹女结亲情。”又曰:“姹女游行各一方,前行须短后须长。归来却入黄婆舍,嫁与金公作老郎。”亦是此意。张祖以顺行喻逆修,以人道明仙道,使学者易于了解,可谓“佛口婆心”。学者应深思而熟玩之也。
《四百字》都二十篇,通篇一贯,以“坎离精”为主。而坎离精生于玄窍之中,即是铅汞药物。又由虚无寂静而生,必身心寂然不动,而后玄窍始生。彻始彻终,在此二句,读者不可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