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墨宝》马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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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泽是心内科专家、主住。一星期至少有两天在手术室，进行大大小小的心脏手术。葛坤是口腔科专家、主任。每天也不着消停，不是拔牙，就是治牙。

　　二人都是医院的中层骨干，经常碰面，彼此熟悉。一次假日，二人在街上相遇，正是饭时，林泽邀请葛坤走进小酒馆喝扎啤。几杯下肚，葛坤感慨说，你的专业，是肥水池，养着大鱼。我学的专业，是清水沟，没有鱼可捞。言外之意，他后悔没学林泽的专业。

　　从葛坤的话语里，林泽听出弦外之音，笑说，我的专业，治心也累心。你还别说，我真收过一位患者的礼物。他七十多岁，心脏左心房裂瓣，病情严重，需要开胸手术。治疗过程风险大，稍有不慎，就有生命危险。我和副手设计了一条主方案，两条备用方案。在手术过程中，主备方案都用上了，心脏裂瓣缝合成功。

　　老人为了表示感谢，让儿子给我送红包，请吃饭。被我婉言谢绝。老人出院后，又让儿子给我送来一幅书法，上写四个大字，”医德高尚”。我想，一幅书法，只是表达一下患者的心意，没什么大不了，就收下，挂在家里。

　　葛坤举杯，讪笑，来，干一个。一杯扎啤下肚，葛坤又问，对了，你爱书法吗？患者送你那幅书法是谁的笔墨？

　　林泽解释，谁知道，对书法那玩意，我一窍不通，还真没留意是谁的名字，许是患者自己写的吧。你对书法有研究吗？

　　葛坤说，业余爱好，略知一二。

　　林泽不以为然，等上班，我拿单位去。你看看是谁的笔墨。

　　二人有说有笑地喝了一阵扎啤，分手了。等上班时，林泽没忘记那幅书法，从自家墙上取下来。不小心在书法的右下角，弄破了一个小手指盖大的心形口子。他也没放在心上，卷起来，带到单位去。

　　葛坤见了，微笑着慢慢打开，先看一眼左下角的印章，大叫，弘阳光。然后惊呼，好书法，有灵气，有神韵，笔法刚劲有力。你看那德字里的心，仿佛血管在跳动。不愧为大师，笔法用墨就是不同。

　　林泽看葛坤一脸惊喜的表情，又说得条条是道。嘻笑，听你的评价那么高，你还真是位行家。弘阳光就是那位心脏裂瓣的患者。你认识他？

　　葛坤盯着书法，非常珍爱地说，不认识，只是久闻他大名。他是当今全国最著名的书法大师。能得到他的一幅墨宝，实乃不易。你真幸运，好好收藏吧。

　　林泽却不当一回事，哈哈笑，你喜欢，就送给你。

　　葛坤大喜又愧，无功不受禄。夺人所爱，这样不好吧。

　　识货者是宝，不通窍者是废纸。林泽说，弘老的墨宝，放在我处，枉费了名家的声誉。你拿去，对你学书法有长进。葛坤见林泽诚意相送，他如获至宝地收下了。

　　事过半年，林泽休年假，外出旅游。他遇上一家文化公司举办的书法展卖会。本来他不喜好，也不懂书法。想起弘老送他的那幅“医德高尚”的书法，就好奇的走进去，想看看有没有弘老的墨宝。林泽浏览着，搜寻着。猛然间看到一幅“医德高尚”的书法。他上前细看，见印章是弘阳光。他想，弘老不只送我一幅，这里还有一幅。他驻足从上到下欣赏着，忽然看见右下角，有一个小手指盖大的心形口子。他心里一颤，这不是我送给葛坤那幅书法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林泽不敢想，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便询问，人家告诉他，这是一位医院院长送来展卖的。弘老的作品，流在市面上的极少。所以，价格比黄金还贵。

　　林泽疑上心头，莫不是葛坤送给了院长？又问，你们卖价是多少？人家回答，定价是五十万元。欣赏这幅书法的人太多，价钱还有涨势。

　　林泽虽然不懂书法。此刻，内心很复杂，觉得愧对弘老的馈赠。弘老的心意，不仅仅是送一幅书法那么简单。他向人家要了联系方式，决定筹款，买下这幅书法。

　　林泽回到家，正赶上葛坤升任副院长公示。他想起送给葛坤的那幅书法，就走进葛坤的办公室，葛坤不在。映入眼帘的是，对面雪白的墙上，明显挂着一幅书法，上写“医德高尚”四个大字。再看印章，是弘阳光。书法的右下角，也有一个小手指盖大的心形口子。林泽想，怪了，送给葛坤的书法，不完好无损的在吗。展卖会上，怎么会出现同一幅书法呢？

　　林泽转身欲走，无意间，他伸手摸一下书法右下角的心形口子。这一摸，他摸出了破绽。敢情，那是画上去的一个心形口子。林泽赞叹，葛坤的书法，真是大有长进啊。

　　林泽思忖再三，还是决定，买回弘老那幅“医德高尚”的书法真品。他取出多年积蓄，又借一些，筹够五十万元。他给展卖会打去电话，说要买弘老那幅“医德高尚”的书法。人家告诉他，“医德高尚”这幅墨宝，已被人花六十万元买走。

　　林泽闻讯，懊悔不已。又欣慰地想，一定是被“医德高尚”的同行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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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马冰川，在《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大世界》《黄海文学》《华东文学》等杂志上发表小小说，散文几十篇。并有小小说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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