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糕
文/寒溪
每年一入夏,女儿都会买来各种口味的冰糕、冰淇淋,一排一排整齐地储存在冰箱里,供我们解暑食用。其实近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类似的甜品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了。不过,这种现在看来极其寻常的食物,在我幼年时却是求之不得的奢侈品。
记得小时候每到炎热的夏天,就会有骑着自行车的城里人,驮着一个白色的木箱子来村子里卖冰糕。掀开干净的特制小棉被可以看到,白漆箱子里盛有两种不同颜色包装纸的冰糕:一种是五分钱一块的,另一种是三分钱一块的。前者“高档”些,有浓郁的牛奶香;后者则基本上就是由白糖水冻结而成的冰块了。处在物质极度匮乏环境中的乡下孩子们,听到卖冰糕的吆喝声,会纷纷围拢过来。看到谁家的孩子买了一块,吃得津津有味,都羡慕的不得了。于是,他们就跑回家向父母或是祖父母去讨钱,但多数孩子注定是无功而返的。
那日在网上看了一段视频,很受感动:一位三十几岁的男士,搀着看上去足有九旬高龄的祖母外出散步。来到一处安静宽敞的地方,扶着祖母坐下后,男士问祖母说:“奶奶,我小时候经常偷着拿你的钱,你知道不?”奶奶点了点头回答:“知道。”男士又问奶奶:“那你为什么不换个地方把钱藏起来呢?”奶奶用她那因岁月的侵蚀,早已失去了神采的眼睛看着孙子的脸,很平静地说:“我怕你找不到啊!”孙子听了奶奶的回答,双手捂脸哽咽起来。我猜想他的眼里一定噙满了泪水。我也知道,他的泪水里一定包含了两种成分:幸福和感激。想着世上还有默默宠着你的人,那种由衷的幸福感是不言而喻的。此时此刻,即使生活中有再多的不如意,再多的愁苦,也都烟消云散了。
那么我们小时候,自己的父母、祖父母就不疼爱自己的儿孙吗?不是的。那个年代是真的没有钱。看着自己的孩子在中午的烈日下,哭着闹着,鼻子一把泪一把,满头是汗,就为了吃一块三分钱的冰糕,长辈们但凡有钱,是会给我们买的。
因为得不到满足,孩子们继续哭闹着。被逼急了的父母吼道:“你自己回家去找吧,找到钱随你买!”孩子大多是不会去找的,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就是回家翻遍了大小抽屉也凑不齐三分钱。
我邻居大妈有一位老生儿子,从小娇惯的很,他也央求着母亲给自己买块冰糕吃。母亲回家拿来一枚鸡蛋,腆着笑脸,好说歹说,卖冰糕的人才极不情愿地换给了他一块。
有人说,贫穷限制了人们的想象力。其实在贫穷面前,更是没有尊严可讲的。这是发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事情。
我上小学的时候,突然生了一场病,村医不能诊治。无奈,父亲只好用自行车载着我,去离家很远的市儿童医院看病。好在小孩子生命力强,并无大碍。得知我身体无大事,父亲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出了医院门,父亲花七分钱给我买了一块冰糕。那冰糕真好,颜色黄莹莹的,现在想来,里面一定是添加了蛋黄,口感松软,既甜又香。
回到学校后,我对同学说,我吃过七分钱一块的冰糕。有的同学并不相信,说:“哪里有那么贵的冰糕啊!”但多数同学则表现出非常羡慕的神情。这件事,在后来的日子里我炫耀了很多次。现在的冰糕都数元钱一块了,但论滋味,感觉总不如当年那块七分钱的冰糕香甜。
我有个堂弟,性格外向,人也懂事。十四五岁的时候,他暑假里去城里冰糕厂批发冰糕,然后载回村子里沿街叫卖,以此赚钱贴补家用。我们堂兄弟很多,有七八个,他是最小的一个,是我三叔的小儿子,比我小十几岁。他卖冰糕的时候,我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他在村子里卖冰糕,每逢遇见他的子侄辈(也就是我们宗族这些堂兄弟的孩子)都会毫不吝啬地往他们手里塞上一块当时还比较稀罕的冰糕,而且表情是那样亲切自然,丝毫没有心疼和表演的迹象。这一举动,常使我们这些做兄长的自叹弗如。
那时候我常想,售卖冰糕能有多大的利润?他竟能这般不计得失,出手如此大方。何况他本身也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或许是冥冥中的亲情使然吧。
人的一生中,很多令你铭记的事情,不一定都是大事。有时候,一个寻常的水果,一样廉价的食物,甚至是一句问候的话语,一个同情眼神,都会使你心生温暖,终生难忘。
血到底浓于水。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流淌在血液里的亲情始终是难以泯灭的。
在北方乡下的农活中,最拖不得的当属收割小麦。农谚说:“谷上垛,麦上仓,豆子扛在肩膀上。”(意思是说小麦、大豆这类粮食作物在入仓前,还会有很多变数,只有储藏到粮仓里了,才算真正收获了。)又说“争秋、夺麦,乱采桑。”小麦需要“夺”。与谁夺?与老天夺!
熟好了的小麦怕刮风,大风一起,麦粒会“擦”到地里;更怕下雨,雨水会使麦粒发霉,倘使遇上连阴雨,成熟了的麦粒在棵子上就会发芽。
大多数麦收季节,天气是又热又燥。农民在田里割小麦既脏又累,不必说他们满脸灰尘,就是鼻子里、嗓子眼儿里都是黑黑的尘土。农民们忍受着腰酸胯痛与坏天气争抢时间。
你偶尔在影视片里或现实中,看到农民戴着崭新的洋草帽甚至唱着歌曲,挥舞银亮的镰刀收割小麦,一定会感叹这田园牧歌式的风景。但那极可能是导演的杰作,或是你自身的错觉。因为远远地看上去很美的人或事物,当你走近了看,其实并没那么美。甚至你所看到的那道靓丽风景,正是当事者很无奈的痛楚。这时候,在烈日下劳作的农民口干舌燥,他们最希望的是,能喝上一碗绿豆水、吃上一块凉凉的冰糕来解暑。
农民想到的,卖冰糕的人也想到了。于是,他们就把冰糕送到了田间地头。这时的冰糕品种花样多了起来,农民手头也宽裕了。憨厚的农民会多买上几块,慷慨地互相馈赠。
一块冰糕,滋润了农民干裂的心田,使他们领略到,尘世间有辛苦,也有甘甜的滋味。
作者简介
寒溪(原名张庆德),济南市历下区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市书法家协会会员。嗜翰墨,喜文学,孜孜以求,未敢松懈。有散文小说、诗歌等文学作品散见于纸媒及文学网站。散文《家乡的铃兰》,被收录于《中国美文欣赏》一书。历下区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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