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说欣赏」《铁腿韩昌》:一个壮汉子被女纺娘打翻,清代“雷公”落难记

韩昌,汶上人,幼佣于路氏。路子弟喜讲少林拳勇之技,韩从旁剽窃,颇有所得。曾一腿扑倒败堵[1],人遂呼为“铁腿韩昌”,而昌亦顾盼自喜。及壮,恃其能,遂流为匪,充兖州捕。百里之间,眼目悉熟,狗偷辈亦时纳小贡献韩,固一时叱咤,称泗水雄。

日者,遂批出缉寿昌境。宵征[2]独行,遇见村外有茅舍数间,灯光一缕出篱落中。探之,板扉半掩,土炕上坐一二十许妇人,发漆漆,着淡红裤,穿小靴,理缫车轧轧不绝。韩知其非尴尬者,遂排闼入。妇手轧而问曰:“尔来寻谁?”韩曰:“寻伴尔者。”近妇前蹲为语。妇微哂,跂足交韩裆,韩仰仆,曰:“蹄子敢恶作剧!”及韩起,而妇人已面立,执浣杵扫韩胫,复仆。韩怒,起右腿,妇右腾;起左腿,亦左腾。方一转踔[3],韩三仆。妇乃骑韩背,举杵击其胯。韩疼欲折,忍不敢声。妇人拖地上箔[4],卷扎韩为捆,倒栽于室南隅,妇仍纺绩如故。

俄而其夫归,妇告之曰:“深更不返,席中人访汝者,想已睡熟。”其夫解视,则名捕韩昌,旧曾相识。妇人笑而致词曰:“伯伯莫嗔奴太孟浪。幸伯伯不复饶舌,倘絮絮然,将杵断小骨子!”其夫亦笑责之。时东方既白,妇入厨,罗酒浆作炊饼,韩乃强打精神啖而去。自此豪气顿淡于初云。

译文:

韩昌,山东汶上县人,年幼时被路氏雇用。路氏子弟喜好讲习少林武技,韩昌从一旁偷学,练就一身武艺。他曾经一脚踢倒了破墙,于是人们就给了他“铁腿韩昌”的绰号,他也因此洋洋自得。到了壮年,仗着武艺高强,他流落成了强盗,后充任兖州的捕快。方圆百里全都是他的眼线,小偷小盗也时常给他小恩小惠,因此一时间叱咤风云,在泗水称雄。

有一天,韩昌外出到寿昌境内奉公缉拿强盗。他独自一人在夜里出行,在村外遇见了几间茅屋,一缕灯光从篱笆里透了出来。韩昌过去探查,见门板半掩着,土炕上坐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妇女,头发乌黑,穿着淡红色的裤子和小靴,正操作着缫车,传出的轧轧声不绝于耳。韩昌知道她不是平庸之辈,便推门而入。妇女一边操作一边问他说:“你是来找谁的?”韩昌说:“找陪你的人呀。”边说便走到妇女面前蹲下来。妇女微微一笑,抬脚踢了韩昌的裆下,韩昌仰面栽倒,说:“小蹄子你居然敢戏弄我!”等韩昌刚一起身,妇女已经站在他面前,拿着浣洗衣服的木棒扫击韩昌的腿,韩昌又摔倒在地。韩昌恼羞成怒,抬起右腿,妇女向右跳开;他抬起左腿,妇女又向左躲闪。妇女刚一跳转进击,韩昌便第三次栽倒在地上。那妇人顺势骑在韩昌的后背上,举起木棒抽打他的胯骨。韩昌疼得感觉骨头都要折了,忍着不敢吭声。妇女拖来地上的竹帘子,把韩昌卷进去扎成捆,头下脚上地将之摔在了屋子南角,妇女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仍然纺布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的丈夫回来,妇女告诉他说:“你深更半夜不回来,帘子里面有个拜访你的人,想必现在已经睡着了。”丈夫解开帘子一看,原来是名捕韩昌,过去的旧相识。妇女笑着对韩昌说:“伯伯别怪我太草莽。幸亏伯伯没再多唠叨,倘若你再多说几句,我肯定打断你小腿骨!”丈夫也笑责了他几句。到了早上,妇女下厨,筛酒水做炊饼,韩昌强打精神吃完便离开了。从此以后,韩昌再也不像原来那样豪气冲天了。

原文出自曾衍东《小豆棚》卷十四


[1]败堵:破烂毁坏的墙。

[2]宵征:夜行。

[3]踔:跳,跳跃。

[4]箔:竹帘子,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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