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白猫王子(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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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八岁了,已显老态,曾经高高举着的尾巴,时常拖着些泥。因为中风的手不好用,我不能给它洗澡,除每年7月换毛,毛色能白一点,其余的时候它都是灰色的。可是现在还是在7月,它已经灰不溜秋了。每天除了回来吃饭,给我送几个跳蚤以外,总是在外面溜达,力不从心地追求青春年少的母猫。每次吃完东西,它一刻也不耽搁,立即跳到窗口让我放它出去。对它这种自私冷血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吃完就走的外孙狗精神,我已习惯,赶紧爬上床给它开窗,为的是别让它给我往床上掉跳蚤。
那天我正在吃饭,老白回来了。别的猫叫是“喵噢”,它的叫声是后半截“噢”。它“噢”了以后,站在窗子的左边,等我开窗。
以前是在左边给它开窗,它进来后必定在我放在床上的笔记本电脑键盘上踩一下,再跳下床。现在天儿热了,我安了纱窗,在右边开比较方便,可是它不愿意。我爬上床把右边的纱窗打开,敲了敲,示意它过来。它理也不理,就坐在左边等着。咳,谁不知我的犟脾气啊!和我犟,你倒霉了。看谁犟过谁!
我一生气,把纱窗开着,下床去吃饭了。它就在窗左边隔着玻璃看我吃,不时闹出点动静“噢”,让我可怜它。
我饭都吃完了,它还在盯着我看,就是不从右边进家。我懒得爬上床去对付它,就用一棍子,把窗帘挑过来把左边窗子遮上了。它一看静坐没用了,没人看了,就转到了右边进家了。我还得伺候它吃饭。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是三楼的邻居。她问我怎么回事,猫在窗台上好久了,怎么没人理?我说理了,右边窗子早就打开了,他非要从左边走。我们俩在比谁能犟过谁。她笑了,笑我那点儿出息。她说她觉得奇怪就问问。天,我还没对它怎样呢,能出什么事?群众的眼睛真是雪亮的啊。
不久,8月初,它真的出事了,它离家出走了。一连十几天音信全无。我慌了,它年纪大了,可禁不起这样折腾了。等待它回来的日子度日如年。
8月中旬,正是热的时候,室温三十多度。
下午17点,老白回家了。看起来比离家时干净了许多,也许是换毛的关系。它的肚子是瘪的,跟着我到厨房找吃的,等着我从冰箱里把鸡肝拿出来化冻,捏碎,和馒头拌在一起,它一口气全都吃了。看样子还没吃饱,我又打开了一个番茄黄豆罐头给了它几勺,它又把碗舔干净了。它不像以前那样吃饱就要走,而是在书柜上趴下了。我在床上喊它,示意它到床上来,它乖乖地上床来躺在我身边。
我已经很久没让它上床了,因为它身上有跳蚤,此时也顾不了许多,它能回来,能让我抱一抱就是福份了。天太热,身上都是潮的,毛哄哄的它还要枕着我的胳膊,我受不了,就把电视遥控器塞在它头下面。它枕了一会儿,就跑到一边枕着我的笔记本电脑躺着。
它有些神经质,我的动作有时能吓着它。我给它用扇子扇风,它惊跳了起来,把扇子好好研究了一番才平静下来享受。它有时现出沉思的样子,好像在回忆什么。它蹲在凳子上向地下看了老半天,不知在研究什么。不知它这十多天是怎么过的?不像是遭过罪,毛色好像洗过了一样干净。是不是它被别人爱护过收养过?是不是它偶尔健忘没有找到回家的路?是不是它又想起曾经的一切,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找了回来?
从17点到22点,它留在我身边。这中间有几次它要出去,我把窗打开后,它跨出窗外,我一喊,它就回来了。我把窗子就那样敞着,让它自己选择。它犹豫着,徘徊着,像是要做什么重大决定。三进三出了,最后还是回到了我身边。我以为它能在家里过夜,可它又把我从睡梦中叫醒,让我给它开窗。我给它开了,它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心里很是忐忑,不知它是不是还能回来,看它走得这么慎重,好像很难再回来的样子。不管以后它会怎样,我真是把这次见面当作最后一次,好好对它,不留遗憾。如果它在别处有了更好的生活,那我也不必难过了,它好好的就行。也许它这是善始善终地和我告了别,我也好好地祝福它吧。如果它还回来,我会珍惜和它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这是在它失踪的十多天里我的愿望。
其实我不是它的主人,我是它的朋友,一个永远等待它的朋友,别处不好就回来。
那以后,老白常常失踪,好像它在别处还有个家,时不时地要去探望。行踪成谜。
这里除了实话,没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