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老槐树 || 肖霞
门前的老槐树
肖霞
老家的门口有一棵老槐树,它至今有二百多年的历史。树身的具体尺寸不详,只听奶奶说当时三四个人手拉手才能将其抱住。不幸的是五十年代被某种运动的有心之人带着大队人马强行掳走,只留下磨盘大的一圈圈年轮被黄土拥在怀里。那天全家人都落泪了,更甚的是奶奶说她当时感觉就像当年失去她的大儿子一样痛心。倔强的老槐树凭着它发达的根系第二年春天重新长出了一簇簇新枝,奶奶选了最有型的一枝留下,也就是如今能看到的这棵槐树。老槐树迄今有三层楼高,这也正是植物的顽强和神奇之所在。我们称它为老槐树,倒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老,而是它曾经陪伴了我们几代人的成长。光阴虽然周而复始,但是老槐树在每个季节所展现出来的景致则各有各的不同。
冬天的老槐树最美的姿态是大雪过后。喜鹊从这个枝头飞到那个枝头,扑棱扑棱蹭下的大片雪花,晶光夺目,时不时也有几只鸟雀飞入画面,此刻只有喜鹊的窝是静止的。厚厚的积雪被老槐树光秃秃的枝干和皲裂的树杈托着,这美丽的景致在一期关于故宫博物院的节目中看到过,只是眼前的老槐树没有什么色彩做陪衬,竟显得孤零零的让人伤感。太阳出来后,树杈上的积雪开始融化,一块块像小朋友溜滑滑梯一样顺着树干速速的地滑下。有些急性子雪的直接一跃而下,和泥土融为一体或许是它们最终的宿命。也有些个被变成冰挂垂在枝干上,每当这个时候,我会慢慢地找它与阳光重叠的角度,找寻它钻石般的光芒。黄土高原的冬天,风利的像刀子,然而老槐树更像一个站岗的士兵,风先是被它劈开,然后灰溜溜的逃走,年复一年,老槐树倒是越发的强劲。
到了春天,蛰伏了一个冬天的老槐树把所有的能量推向树梢,参天成长,好让每一个枝干都能长出千万双翅膀。春风好似催生婆,每一种植物在它的爱抚下很快地披上绿装,老槐树也不例外,然而最能展示它生命力的时候则是夏天。火辣辣地太阳使得园子里的蔬菜个个都耷拉着脑袋,但是老槐树却越发的郁郁葱葱、舒展昂扬。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像它的千万只眼睛,风让它一眨一眨。这把巨大的遮阳伞曾经罩着一群抓杏核、跳皮筋、滚铁环的孩子和乘着放工时间歇息的大人们,那一刻的老槐树估计有一种儿孙承欢膝下的愉悦之感吧!
记得小时候,每年的七月底八月初国槐就开花了,每家每户的孩子们都会赶在开花前上树摘槐米,因为槐米自古以来就是一种中药材。它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止咳祛痰等功效,所以小伙伴们为了给自己挣点零花钱,甘愿顶着三伏天的太阳和蚊子的叮咬爬上树梢。可惜我们姊妹几个全不会爬树,槐米也就留给了左邻右舍的伙伴们。
秋天则是老槐树最为调皮的季节。前面我们刚扫完落叶,它又抖抖肩膀,数不胜数的叶子蝴蝶般翩翩飞舞,即使落地了也不安分,成群结队的或是打滚或是追逐,墙角往往是它们最后落脚的地方。喜欢自由自在索性就随它们吧,总好过五六十年代被人们充作食物和敛进灶堂来的舒坦。
时光飞逝,我们在不喜欢长大的时候突然长大。曾经以为那些悄然流逝的光阴会彻底的消失在我们的生命里,谁曾想它却偷偷地躲了起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幻灯片般一段段、一幕幕令人陶醉。如果老槐树能开口说话,它一定能叫出我们每个人的乳名,活着的、仙逝的。肯定和每个人都有聊不完的话题,我们所能体会到的情感都可以从它那里得到呼应、找到寄托。或许再过几十年,回过头来身后的一切都是不错的下酒菜。就让门口的老槐树继续为我们守夜掌灯,继续聆听光阴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