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玄机的忘川

不要在我的唇上找你的嘴
不要在门前等陌生人
不要早眼里觅泪水
七个夜晚更高了红色朝向红色
七颗心脏更深了手在敲击大门
七朵玫瑰更迟了夜晚泼溅着泉水

----保罗·策兰

鱼玄机的忘川

▷菩提之恶花

1

花间派的词人看浊世不顺眼的比比皆是，卓有成就中的那么几位，孙光宪算是其一，他的《浣溪沙》回溯早年蜀中生活，只有落魄，没有后悔，“十五年来锦岸游，来曾何处不风流，好花长与万金酬。满眼利名浑幸运，一生狂荡恐难休，且陪烟花醉红楼。”

词的婉约自五代始，乃传统，花间派如此，豪放则是词的另类，毛泽东长于词体，兴趣偏于豪放，不废婉约，曾经抄录过孙光宪的《上行杯》，“离棹逡巡欲动，临极浦，故人相送。去住心情知不共，金船满捧。绮罗愁，丝管咽，回别，帆影灭，江浪如雪。”

文人都有问鼎天下的大梦，可晚唐的乱世，城头变幻大王旗，孙光宪至多是几场幕僚而已，大事未成，倒多了些阅历，后来写就的笔记《北梦琐言》果然记述颇丰，

其中《北梦琐言》卷十记载了一个伪君子，京兆尹温璋见一乌鸦三度挽铃报案，判断“必有人探其雏而诉冤也”，就派人随鸦出城，果然在树下捕获到抓雏鸟的人。温璋“以禽鸟诉冤，事异于常，乃毙捕雏者而报之”。

2

862年春，即咸通三年，懿宗崇佛，怠于政事，18岁的鱼幼微返回长安，作《暮春即事》，怅然充满了对爱情和自由的向往，“安能追逐人间事，万里身同不系舟”，可惜人间世那些毛头小孩不可靠，有味道的还是不动声色的大叔。

施蛰存评其诗“功力在薛涛之上与李冶不相上下”，并不是因为温飞卿，后世所述的欲加之辞暂且放下，读读温大叔算作与鱼幼微应和的《渚宫晚春寄秦地友人》之类，大概就不会那么龌龊猥琐了。

从咸通元年冬至咸通三年初，心情郁闷的温庭筠一直住在寓居江陵。同期的《西江寄友人骞生》，“事随云去身难到，梦逐烟销水自流。昨日欢娱竞何在，一枝梅谢楚江头”，人生的感慨大差不离，诗人的别离与我们面对滔滔江水的呓语，基本上与茫茫雾霭一起消散在晨曦之中，不过若是有前欢和旧梦，也难觅踪迹了。

王小波的《寻找无双》有意无意说了鱼玄机的事情，就如同鱼玄机的名字大有玄机一样，鱼幼微已经叫鱼玄机了，书中王仙客说“现在我才知道，我是为寻找无双而生的”，他相信鱼玄机和无双之间一定存在某种神秘未知的关联。最终还是鱼玄机大逆不道的自由主义最终改变了世界，使得三绞毙命的人由俯首认罪喊出了革命性的草泥马，不过那只是王二的心声。

3

有意思的是《太平广记》卷第四十九说了一段京兆尹温璋野史的结局，“明年同昌主薨，懿皇伤念不已，忿药石之不征也。医韩宗绍等四家诏府穷竟，将诛之。而温鬻狱缓刑，纳宗绍等金带及余货，凡数千万，事觉，饮鸩而死。”

说白了点，唐懿宗，唐朝最后一个平安呆在长安的皇帝，后来就是乱世。皇帝的女儿同昌公主病死了，迁怒于治病的医师，诏令追究杀之。但温璋卖狱缓刑，收受了几千万的贿赂，事败后，温璋喝毒酒死了。

仔细读了《冬夜寄温飞卿》，估计温八叉再激动难免，老骥伏枥，总是悬崖边的欢娱，所以安于世俗只能选择沉默，狂荡不羁总是给别人瞧得。

苦思搜诗灯下吟，不眠长夜怕寒衾。

满庭木叶愁风起，透幌纱窗惜月沈。

疏散未闲终遂愿，盛衰空见本来心。

幽栖莫定梧桐处，暮雀啾啾空绕林。

鱼玄机后因杀侍婢绿翘，为京兆尹温璋处死，那个《三水小牍》京兆府刀笔吏对鱼玄机罪案“淫佚”的陈述，简直就是京兆府尹温璋对鱼玄机严正的判词，这个伪君子看着那个活色生香的女人，像今时我一样臆测的义愤填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斩立决。

【油画：何多苓】

【菩提之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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