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华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是怎么破灭的?他花了三年,向上百个亲历者要答案
“赵老师,我们准备重新布展,您方便过来一起聊聊,指导指导吗?”带着记者前往平型关大捷纪念馆的路上,赵洪波接到了馆长的电话。
赵洪波是中共灵丘县委党史研究室原主任,研究平型关战役多年,几年前已退休。不过,退休不代表退出,每每遇到纪念馆的事情,作为资深研究员的他,总是避免不了被“麻烦”。
他自己说,这辈子跟平型关大捷,是“绕不开”了。
平型关大捷,八路军抗日的首场胜利,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振奋了全中国的士气民心——很早以前,赵洪波就无数次听过、写过。1999年末,赵洪波调职到党史研究室,愈加发现平型关大捷的特殊性。“灵丘的党史是从平型关大捷之后写起的,没有平型关大捷,就没有灵丘的地方党组织。”2006年,重建平型关大捷纪念馆的消息传来,赵洪波开始了一项特别的工程:深挖这段历史的细节。
走在主战场乔沟的沟底,赵洪波指着两面的山坡,向记者展示当时115师的几个团的具体作战位置。“你得来现场看看,才能知道八路军怎么靠‘地利’夺取胜利的先机。我也是当年去基层采访,才知道了八路军夺取胜利究竟有多么不容易。”
3年多的时间里,他一面四处联系参战军人及后代,一面寻找各个村里超过70岁的老人,探索他们对于平型关的记忆。
“我去了东跑池、作新、白崖台等十几个村,有时候跟老人们一坐就是一天。”那段时间,赵洪波听到了许多从未耳闻的故事,比如有个叫宋守堂的老人,曾经赶着家里仅有的3头毛驴运送过伤员和物资,三趟跑了将近一个月……
曾思玉将军在访谈中介绍,1937年9月24日那天,师部综合各方情报,判断日军可能于翌日进犯平型关,于是便命令各部队当晚冒着倾盆大雨进入预定伏击阵地。战士们忍受着饥饿和寒冷,纹丝不动地趴在冰凉潮湿的阵地上,严阵以待。敌人进入伏击圈,人送外号“猛子连长”的685团5连的曾宪生在白刃格斗中英勇牺牲——在被日军团团包围之际,他用尽力气拉响了身上最后一枚手榴弹。一天后的9月25日,就是平型关大捷的日子。
截至项目结束,赵洪波共计走访了110多人,其中包括平型关战役的亲历者、参与者和研究者。这些鲜为人知的口述资料经过多方验证,填补了平型关研究诸多的空白。
最令赵洪波感慨的是,挖掘历史的过程,是一个与时间赛跑的过程。2008年,他辗转联系到当年参加纪念馆建设的原63军的李根源时,却得到了老人3个月前已谢世的消息。
而在当年驿马岭战斗的地方,赵洪波曾经采访过二三十位亲历战事的老人。2010年,赵洪波撰写的厚厚一本《平型关风雨七十年百人访谈录》正式出版,第一批书准备分送给采访对象的时候,赵洪波发现,这些老人几乎都不在了。
赵洪波说,抢救史料的过程充满了遗憾,但他终究与那么多亲历者聊过。“能让这么多人和事再次获得生命,可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采访手记】每一次的走访都是历练
对赵洪波的初印象,始自巷子里步履匆匆走出的那抹绿色身影:裹着军大衣,双手揣兜,头顶头发没剩几根,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个做过干部的文人。
不过,到了平型关的主战场乔沟后,这位在车上还寡言少语的人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咱们现在走的这条沟就是当时日本人被伏击的那条,八路军115师的几个团就埋伏在两边的坡上……”哪个地方埋伏了哪个团,哪块战争进行得十分惨烈,他讲得头头是道。在纪念馆参观时,听到讲解员讲得不准确的地方,他还会时不时纠正,俨然一副严师模样。
馆里的人习惯称呼他为“赵老师”,这些讲解员几乎都接受过赵洪波的培训。“赵老师有很多小故事,我们不了解的就得问问他。”
这许多的小故事主要来自于那场十几年前的走访,一件在赵洪波看来意义非凡的事情。“幸亏抢救得还算及时,你现在再去问,很多老人都已经不在了。”听老人们讲抗战时期的事情、描绘抗战时期的场景,还能够真切体会八路军的生活,对他来讲,是工作,也是享受,更是接受了一场淋漓尽致的爱国主义教育。
今日吾辈的寻访和昔日赵洪波的走访,错落十几年岁月交叠,都是为了铭记一段历史,感怀一份精神。
我也是灵丘人,跟赵洪波是老乡,对平型关并不陌生,却也谈不上熟悉。这次寻访,不但加深了我对这片土地的认知,更让我深切体会到“艰苦奋斗”的精神内涵,寻访本身,也成了一种精神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