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法治县主题征文15】银镯子（小说）/黄兢业
1
拆炉条
皮孩从怀里掏出来两个糖块儿，糖块儿是用纸包裹着的，那纸亮的耀眼，一块糖纸上印了一个大白兔，另一块糖纸上印的是孙悟空。皮孩说，攒够一百张糖纸，可以上供销社换一袋饼干。皮孩的爹是供销社的职工，小伙伴们都信皮孩说的话，黄小五信得更坚定不移。谁要说皮孩说的是假话，黄小五就捊胳膊瞪眼。
皮孩把糖块儿伸到黄小五脸前晃了晃，立马又把糖块儿握在手心里，问：“想吃糖不？”
黄小五望着皮孩的手，两只眼珠变绿，瞪成了一条线，哈着涎水说：“想吃！”
皮孩伸开手，给了黄小五一块儿'大白兔’ 。
黄小五急忙剥开糖纸，把糖纸装进怀里，糖块儿塞进嘴里'吸溜’ 起来。
皮孩问：“甜不甜？”
“甜。”
“攒了多少张糖纸了？”
“五张。”
“球！一百张攒到啥球时候？还想吃糖不？”
“想。”
“想吃你听我的话吗？”
“听” 。
“咱生产队烟炕里，下面有炕烟的炉条，我给你看着人，你把它拆掉偷出来，咱卖给供销社废品收购门市部，卖的钱咱买糖吃。”
“大人发现了，打我。”
“我给你看着哩！有人来了，我'汪！汪’ 两声，你就别拆了。”
“我害怕。”
“你害怕，还想吃糖。你不去偷炉条，赔我的糖！”
黄小五两手一伸说：“我吃了，没啦。”
皮孩说：“你赔！”一边说着，一边撸起袖子握拳。
黄小五个头儿低，打不过皮孩，投降了，说：“我去偷，你得看着人啊！”
皮孩说：“这就对了，成放心咧。”
傍晚的时候，黄小五溜进了烟坑，把炉条拆下来，然后一根一根地扛进麻棵里。
皮孩藏在麻棵里在等他。
皮孩看着炉条，对黄小五说：“卖了到时候给你二十块糖。不过，咱得把这炉条砸断。”
黄小五问：“为啥啊？”
皮孩说：“供销社收的是废品，这炉条不是废品，咱去卖，就暴露咱是偷的了，你去找把斧子。”
一会儿，黄小五就把斧子掂来了。皮孩在麻棵里，'叮叮珰珰’ 地把炉条砸成了一堆铁疙瘩，然后背回家了。
黄小五找皮孩要糖，皮孩说：“吃球的糖，供销社不收。”
烟叶儿上炕，师傅点火的时候，发现炉条被偷了。
老队长跺着脚骂：“谁家的鱉孙驴日哩，把炉条偷走了！”
皮孩把老队长拉到一旁，小声说：“别骂了，炉条是黄小五偷的，再骂，你爹是老鳖你是老叫驴。”
黄小五是老队长的儿子。
糖没吃到嘴里，黄小五的屁股成了'虚糕’ ，那是老队长用绳抽的。
2
购烟叶
黄小五选为村主任，成了老黄；皮孩在街上开了家超市，成了皮老板。
皮老板找着老黄，问：“咱村的烟叶征购任务完成了没？”
烟叶税关乎着乡财政的收入，乡政府把烟叶收购任务作为责任目标年度考核一票否决，分配到各村，老黄正为完不成烟叶任务心急火燎的。
老黄说：“完成个球！还差很远的。”
皮老板说：“想不想完成任务？”
老黄说：“鳖孙不想完成任务，我做梦都想。”
皮老板说：“我有个办法，能帮你完成任务。”
老黄问：“啥办法？”
皮老板说：“不说了，说了你也不办。”
老黄说：“你说，我办。”
皮老板就是不说。
皮老板越是不说，老黄就越急，连声追问，皮老板更摇头不说。
老黄说：“你说啥办法，我要不办是驴日里！”
皮老板笑了，说：“你要不办是驴日里，可不是我说的。我问你，你知道俺舅家是哪儿的？”
老黄说：“我让你想办法完成烟叶任务哩，我管你舅家是哪儿弄球！”
皮老板说：“连着哩。”
老黄说：“你说连着哩，你舅家不是西乡的吗？”
皮老板说：“襄县的，烟叶王国。”
老黄说：“哪儿烟叶堆成山，能救了咱的急？”
皮老板说；“算你说对了，他不仅能救咱的急，还能让你发大财。”
老黄问：“咋整？”
皮老板说：“咱俩兑钱，上襄县套购烟叶，一，完成了村里任务，二，每趟保证让咱赚一万元。”
老黄说：“那就恁好购？听说襄县路上有卡，不好过。”
皮老板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俺舅在烟站上班，去到那装上一车，用煤盖在上面。煤车，在路上谁査？跟着我，你赚大钱哩！”
老黄心动了，说：“兑多少钱？”
皮老板说：“每人至少五万，兑的多，购的多，咱们赚的多。”
老黄说：“我上哪弄那么多钱？”
皮老板说：“上信用社贷款。”
老黄说：“信用社不会贷那么多的。”
皮老板说：“能贷多少贷多少，剩余的我贷给你，不过，咱丑话说前头，我的利息要比信用社的高，年息五分。”
老黄说：“娘的，五分就五分，不是几天的时间就还你了，我少赚点儿，你多赚点儿。”
皮老板说：“对头。到时你要不还我呢？”
老黄说：“不还我是驴日哩！”
老黄给皮老板写了张五万元的借条，两人雇了辆'解放’ ，提着钱上襄县套购烟叶去了。
皮老板舅舅在家正等着呢，见皮老板领着老黄来了，两眼笑成了一条线，说：“货准备好了，你再不来，就让别人拉走了。”然后领着他们到了一座房子，打开门，指着说：“三级叶，装吧。”
车装好了，烟叶上面盖了薄膜，薄膜上面盖了一层煤。
皮老板把装钱的袋子递给老黄，说：“给舅过过钱。”
皮老板和老黄上了驾驶室，催司机连夜往家赶。
车快到漯河时，前面突然出现几束灯光，车逼停下。老黄往灯光里看去，见一群人戴着红袖标，举着'检查’ 的牌子，有的手里还拿着棍子，顿时吓得六神无主，瑟瑟发抖起来。
一车烟叶被没收了，还要送他们二人去拘留所去，皮老板磕头绞橹橹，好话说尽，那伙人才把车和人放了。
七天以后，皮老板偷偷地来到襄县，找着他舅，把那十万块钱拿走了。
3
醉花荫
皮老板在大街桥头开了家酒店，酒店取名'醉花荫’ ，聘的几名服务员，长的都像花儿一样，娇艳欲滴，吹弹可破。
皮老板把老黄请到了'醉花荫。’
老黄见美酒佳肴，旁边还站着一掐流水的小姐，问：“皮老板，你这是整啥的？”
皮老板说：“你这几年也不给我玩了，哥不是想你了吗？”
老黄说：“有事儿，有事儿，平时你尖的头上放不下个米，没事儿你不会请我。”
皮老板说：“真没事，就是想请你喝两杯，不信，你问这小姐。”
小姐接着说：“真的，俺老板经常念叨你，说你当村委主任架子大了，请不动了，看不起这小店了。”
皮老板说：“看你说哩，老黄是这样的人吗？这不是来了？倒酒，倒酒。”
老黄说：“真要没啥事，咱哥俩就喝两杯。”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一边接过小姐递过来的酒，与老板碰杯。
酒过三巡，菜上五道，老黄有了醉意，两眼不停地往小姐的胸口瞄。
皮老板朝小姐递了个眼色，小姐娇滴滴地给老黄满了三杯，老黄扺挡不住，一杯一杯都喝了。
皮老板端起酒杯，和老黄碰了一杯，仰头喝下，叹囗气说：“今儿把你请来，要说没事儿吧，还真有个事儿。”
老黄问：“啥事儿？
皮老板说：“事也不大，也就十来万块钱的事儿。”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推到老黄的面前，说：“你打的五万块钱的借条，还有利息，算过合在一起，我写上面了，你看错不错。”
老黄头上冒汗，酒醒了一半儿，说：“我啥时借你五万元？”
皮老板'咚’ 的把茶杯墩在桌子上：“想赖帐的不是？白纸黑字在上面。咱俩上襄县购烟叶，我不借给你，你非借，说三五天不还，你就是驴日哩，有这回事没有？”
老黄说：“生意不是没做戓吗？”
皮老板说：“赚了你分钱，赔了是我的，天下的好事都成你的了，你说，咋办吧？”
老黄瓤了，说：“我也没有钱啊！”
皮老板说：“五六年了，我让你还了吗？我不说，你都忘了，我让你记住这件事儿，你在这条子上再签个字，把利息计入本金，咱就完了，不然的话，你立马还钱，咱两清。”
老黄只好在借条上签了自已的名字。
皮老板收起借条，腰间的'大哥大’ 响了。
皮老板对小姐说：“你陪着黄主任喝两杯，我出去打个电话。”
皮老板出门儿，小姐就坐在了老黄的腿上，两手勾住他的脖子亲起来。老黄把裤子褪到脚脖处，门开了，进来了两个治安队员。
老黄因为嫖娼，罢免了村委主任职务，行政拘留十五天。他从拘留所出来的时候，觉得无脸见老少爷们儿，就上漯河打工去了。
没几年，老黄混成个小'包工头’ 儿。
4
银镯子
村上都说老黄挣着了大钱，发了。皮老板说，他都是给老子挣的。
皮老板开着车去漯河，到了工地上老黄的办公室。
老黄东拼西凑，刚弄回三十万元，准备给农民工发工资，让他们回家收麦。农民工得不到工资，麦后工程就停了。
皮老板看着桌子上一堆钱，说：“都说你发了，也真的发了。从前你没钱还我，现在该还了吧？”
老黄从桌子上拨拉出五扎钱，说：“刚借的，你那五万块钱，拿去！”
皮老板笑笑：“吃根灯草，说的轻巧，你打发要饭里去。当初你应下的，五分的利，不还我，你是驴日里。多少年了，利加利，利滚利，叫你的会计算算，该还给我多少，多一分我也不要，少一个角儿你给我粘上。”
老黄瓤了，说：“多少，你说。”
皮老板说：“不多不少，一百三十八万。”
老黄一下子楞怔了。
皮老板说：“我看你这桌上是三十万，我先收下，给打个条，你还欠我一百零八万，以后每月这个时候，我来找你。”
皮老板装上钱，开车走了。
从此，皮老板每月在这个时候，准时出现在工地上，工地停工，老黄躲起来。
皮老板就骂：“你个鳖孙驴日里，你躲过初一，还能躲过十五？你总不能不回家过年！”
老黄听说皮老板带着一帮人，锁了自家的大门，在家门口缉他，真不敢回家过年了。
皮老板把老黄起诉到法院，老黄想托人私了，没有到庭应诉，法院判老黄还款，法院执行局把老黄抓起来了。
皮老板看着戴着手铐的老黄说：“借债还钱，天径地义，不还老子钱，让你戴不掏钱的银镯子！”
老黄从拘留所出来，全县扫黑除恶开始了，工作组的同志找着老黄，老黄哭成了个泪人。
不久，皮老板被公安局抓了。
老黄看着皮老板戴着手铐，被公安干警往警车上推，凑上前说：“皮老板，你欺男霸女，坑蒙拐骗，强夺豪取，人民的天下，不会让你长期横行下去的。这不掏钱的银镯子，该你戴了。”
作者简介：黄兢业，退体公务员，有数十万字的作品发表。
主编：田 地 责编：赵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