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诗人】阿巴斯：诗 11 首（黄灿然 译）
转自“黄灿然小站”
伊朗著名导演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Abbas Kiarostami)2016年7月4日因癌症在巴黎去世，享年76岁。实际上，阿巴斯也是位诗人，似乎只写短诗。这表现出阿巴斯对待诗歌写作的克制，甚至是谦逊。
黄灿然，诗人、翻译家、评论家。1963年生，福建泉州人，1978年移居香港。
黎明。
黑母马
生下的
白驹。
两片秋叶
把自己藏进
晾衣绳上
我的衣袖里。
雨天。
一把雨伞
被风摧折
在人行道上。
浓雾的日子。
很难看清
卖防晒剂的
广告牌。
下雪的早晨。
我出去
没穿外套，
怀着小孩的热情。
我从马上摔下，
仰天跌倒。
脚痛。
背痛。
几千种治疗建议之痛。
终于
有一个夏天下午
在聆听稻草人了。
白天的气恼
在每夜的梦里
毫无立锥之地。
破晓。
小偷
觉得那个沉睡中的警察
怪可怜的。
午夜。
我日记里记录的
一部杰作。
日出。
彻底的垃圾。
孤独的严寒
终于有我的想象力的地狱
来串门了，
我顿时温暖起来。
蜘蛛
停下工作
看了一会儿
日出。
那只老乌龟
怎么有可能
活了三百年
而不知道天空？
在一个沉睡的男人身边
一个女人，醒着。
没有充满爱意的抚摸的希望。
一朵无名小花
独自生长
在一座大山的裂缝里。
谁都
无能为力
当天空这样专注于
下雨。
工蜂们
停下来
围着蜂后
欢快地交谈。
那头宽大的母牛
走起路来
就像它背后那个提着
两个奶桶的村民。
蜘蛛
小心翼翼地
从一个老修女的帽上
撤退。
那乌鸦
在白雪覆盖的草地里
困惑地望着自己。
那条睡觉的狗睁开一只眼睛
望了望那只讨厌的蚊子
又闭上。
向日葵
互相挤成一团。
大雨倾盆。
穿黑衣的哀悼者中
一个小孩
盯着柿子。
在警卫室的黯淡灯光下
一个孩子
在画画。
父亲
在睡觉。
那条蛇
过街
也不望望左右。
对于月亮，问题是：
下面那些人
跟一千年前那些
是一样的吗？
在神殿里
我有千头万绪。
当我离开，
心无挂碍。
我回来，
脱下新衣服，
再次穿上
旧衣服。
原谅和忘记
我种种罪过。
但
不致于使我自己完全忘记它们。
都一去不返，
无论是奔往大海的
河流
还是奔赴战场的
士兵
还是奔向外国的
朋友。
（郑春娇 校）
配图诗转载自“雅众”公众号
选自《一只狼在放哨：阿巴斯诗集》，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著，黄灿然译，雅众文化/中信出版社，2017
预读/校对：陈涛、zzj、李宏飞、Turquoise
执编：郑春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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