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灶前灶后的那些人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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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早的柴火灶,原始,用粘土夯个长方体的台子,三口锅的长些,两口锅短些,至于高,要看主妇的个子,灶不欺人,人不欺灶,合适就行。倒扣锅比着画圆,拿瓦刀掏坑,嗯,锅放下去,再掏了灶门,家里的有陶罐的,在两口锅中间再掏个洞,把罐子嵌进去,这样烧灶就有热水用,还不费柴。
新灶初立,照例要敬灶神,烧个香,禀告一声,上天言好事,下地降吉祥。然后,烧灶,用细柴,最好是草,慢慢烧,湿土还软,得慢慢让它定性,总是要裂些小缝,时时填充,几天之后,成型了,再抹一遍稀泥,让灶光堂。
灶门前的标配,一条短板凳,一个吹火筒,一把火剪。柴剁得整齐,自然少不了引火的,豆秸挺好,最好不过松毛,有些油脂,一点就着。
我小时,常常拿着竹扒,去后山扒松毛回来。
老式灶,火苗喜欢朝外窜,烟也喜欢,弄得人直咳嗽。也有好处,手冷,伸过去一会儿就暖了,再者,家里的老太太坐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照,怎么看都像菩萨。那时的房屋不上苫板,只是盖瓦,炊烟从瓦缝朝外冒,东一绺西一绺,好看。
那时饭菜简单,炊烟把味道送到屋外,谁家炒酸浆洋芋丝,大蒜烧豆角,炒豆渣沫儿,抽一下鼻子就明白了,偶尔有炒肉的,就想着有一碗饭就着香气吃也是好呀。
后来灶改良了,竖起烟囱,灶房没烟了,灶门上要钉一块铁皮,添柴后关上,能够抽风,咯咯作响。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诗意的样子,看不见。
干柴好烧,湿柴也有好烧的,白桦,铁匠树,柏,劈啦劈啦烧个正旺,闻着也香。逢着连阴雨,火不好烧,吹火筒派上用场。
柴火灶做饭,须得二人才好,一人管做,一人管火。而一般家里,有婆婆有媳妇,一般来说,媳妇烧火。婆婆说一声,把火烧圆啊,媳妇拿火剪拔拉一下。时间很有意思,婆婆老了,开始烧火,媳妇上灶啦。
平常,烧一口锅就够了,除了做豆腐,熬糖,杀猪,结亲,丧葬,这是灶上的大事儿,一个人办不成,自有另外帮手。
《金瓶梅》里个有个女子叫宋惠莲,一根长柴烧烂猪头,这是本事。怎么烧的?她说:舀了一锅水,将猪首蹄子剃刷干净,只用的一根长柴安在灶内,用一大碗油酱并茴香大料,拌着停当,上下锡古子扣定,那消一个时辰,那个猪头烧的皮脱肉化。还有比她牛的,唐鲁孙里写当年上海阜丰面粉厂的一位老师傅,能用一根稻草接一根稻草把猪头烧得味醇质烂,入口即融。
我们那儿的猪头要劈开来煮,掀开锅盖,香死人。
老话说姻缘天注定,老家有一句话说,瘪锅会遇着个瘪锅盖。锅盖是木头做的,野夫先生的《掌瓢黎爷》里说:烧制卤肉,都知道五香八角之类的,但真正的关键,却在锅盖上。不盖锅盖肯定比盖了的差,金属塑料锅盖肯定比木锅盖差,一般杂木的锅盖肯定比水杉木的差。水杉木的新锅盖,肯定远不如用了一辈子的老锅盖——百年老汤的那熏香,全在这木质里藏着。热气蒸腾,被锅盖压着倒逼回去,那香料的香,才能深入肉缝。用你们读书人的话说,叫什么病入膏肓,反正就这意思吧。
黎爷实在妙趣,不过,我们那儿的锅盖大多是泡桐做的,泡桐质地松软,提起盖上都趁手,自然是吸足了油香,我小时好吃得很,并没有发现这个秘密,一位玩伴发现了,有一回他放学回来奶奶忘了做饭,抱着锅盖照沿上啃了一口,他奶奶以为他生气了,却不想,他嚼得津津有味儿!那一啃,他后来时常提起,说是如何的百味交集,我不以为然。后来,他成了大厨,在城里买了房,用天然气,他回家,将那个老锅盖改成小锅盖,看上去黑油油的锅盖并没腐烂,木头湿润,闻起来果然有各式各样的香。
又见炊烟起,暮色照大地。
时不时会想起这句歌词,只是,炊烟在乡村越来越淡薄,缺少孩童的哭声笑声,乡村就沉寂了。乡村,终是被舍弃了。我们选择了城市,选择了集镇,选择了公路旁边。柴火灶,慢慢冷了。我们的心,慢慢硬了。
一位离开故乡多年的邻居听说我回去了,开了视频说话,我发些照片给他看,不想,他突然掩面而泣,抖得一边肩膀高,一边肩膀低……他看见了柴火灶。
他说当年到北京念书,临行前,母亲敲了一块儿灶心土,怕他水土不服说,把灶心土研细,冲水喝就好了。那阵子,他真是肚子不舒服,那块灶心土,他研了一半冲水喝了,另一半留到现在,只是,母亲不在了……
柴火灶,灶心土,乡下长大的孩子,不管在哪里,也不管服不服水土,想起来,都是水土不服,那不仅仅柴火灶,也不仅仅是母亲,也不仅仅是滋养。(各位周末多乐,明日告假,周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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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在南方,看上去有点玄乎,实是一句废话。男。
这些年用它给花溪南风爱人希望瑞丽写言情,现在不写了,它们不在了。
《读者》《意林》等杂志签约作者。
近年,给湖南文学北京文学延河等等写点中篇小说。
武汉某杂志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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