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文学•随笔】张仕英/贵州/我的丑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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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的 丑 名
今晨,读到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协会员凌代琼先生的《说说我的姓与名》,文中,凌先生问父母:“为什么给一个男孩取一个女性的名字?”父母答:“姓是祖先留下的,不必说,是祖辈基因信息的传承,中间的是我们这支凌姓的辈分,最后一个字,才是你的名。取名时,你奶奶说,要给她留个小位子。你爷爷说,这孩子长得如扬州的'琼花’一样漂亮,就起名'琼’吧。”
读罢,心里好生羡慕!于是留言:“你比我好,父母还取了个好名。而我,因父母是文盲,为我取了个丑的乳名。上学时,我被同学们侮辱,心里很受伤,于是老师为我取了个学名,但我有点嫌弃,于是改成现名。”从凌先生的大作中,不难看出:在他们家,不仅父母都有文化,而且爷爷奶奶也是见多识广。也可推断:出生在如此具有文化内涵的家庭,他是何其有幸!
凌先生的“女性名字”,曾经有过无奈,曾经哭笑不得。如:“在学校,我的名被同学们引申成《红楼梦》里的弱不禁风的林黛玉……回家又与父母闹。忍到了上中学,又因为名字,被雅号成'林妹妹’。”又如:“上班前集中训练,我被叫分站在女生队伍中间,引起全体人大笑。吃饭时,我成了女生桌的'党代表’。晚上,又将我与另一女生安排同一个房间。搞得我不得不申明'我是男生’。”
凌先生的经历,勾起了我对自己“丑名”事件的追忆!
关于取名,《礼记·祭法》有载:“皇帝正名百物”,即皇帝为百物命名。《礼记·檀弓》亦载:“幼名,冠字。”意思是:人始生而有名,至二十成人,才行冠礼加字。《礼记·曲礼上》还载:“男子二十,冠而字,父前子名,君前臣名。女子许嫁,笄而字。”
我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父母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在他们的孩子当中,我排行第六。据我推测,他们之所以为我取个不太顺耳的乳名 ——“han妹”,究其原因,可能是源于中国农村“名贱好养活”的习俗。
外婆在世时,曾不止一次听她说:“你妈生了十个娃儿,死五个,活五个。”1957年,我的大姐出生。时隔两年,大哥呱呱坠地。我大姐十二岁时,被一种叫做“出痧子”的疾病夺去了生命。时隔一天,我的二哥,那幼小的生命也被定格。三天痛失两个孩子,莫说在那缺医少药的年代,即使在医学发达的今天,但凡作为家长,都是难以承受。在我二哥之后,父母又有两个孩子相继夭折。过了几年,又才是我的降临。我在想:些许是之前痛失多子(女),父母深怕我命不久远,才把我取个丑名,好让老天不愿收我?
记得上学之前,父母有时会叫我“老包”。“难道他们是怕我责怪,怕给我带来心理负担,才故意把前面那个不好听的汉字省略?”但那时懵懂,我并没有太去在意。直到后来步入学堂,因名字而被同学、伙伴讥讽、侮辱,我才对“丑名”产生厌恶。
启蒙那年,开学很多天了,父母还是没有送去我读书的意思。因平时经常听到村里人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酸汤”,“姑娘读书是白帮人家抚”之类的话,我又想:这辈子不可能读书了!
一个阳光明媚上午,母亲背着大弟并带我去一个叫“木草湾”的山坡上放牛。贵州的路弯弯拐拐,虽各在一个山头,但放牛的地点恰好与村子隔河相对,远远的也能听见学校老师的吹哨声(上高中才知道学校用的是钟,或铃)。出门时,我心里本就不高兴。到得山上,母亲忙着在地里割草,却让我去茂密的丛林里看牛。为此,我更是恼怒。时间到了正午,我已饥肠辘辘,加上牛不听叫唤,我越加气急败坏。隐约中,我听见学校哨声响起,于是钻出丛林,撒腿就跑。母亲高喊:“你去哪里?牛不要了?……你去哪里?牛不要了?”我一边跑,一边应:“我要读书!我要读书……”母亲放下手中活儿,一路飞奔在后追我。因母亲平时非常严厉,我怕追上挨打,只好拼命往前冲去。待跑到山下的胡家沟河谷,母亲妥协了。只见她站在半山腰上,声音已经沙哑:“你真的要读么?你真的要读么?先去给老师要一本书,我回来开钱……”
母亲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
那时的学校设在生产队的公房里。那是三间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老式木屋,周边全是竹篱笆围着。用作教室的一间,一至三年级一二十人挤在一起(复式教学)。倘若遇雨,室内就会变成泥田。其他两间,有半间用作老师(仅有一位老师)的临时宿舍,另外一间半供生产队日常使用。不知多长时间,我终于跑到学校。我站在屋外,从竹篱笆的缝隙往里张望。我羡慕的看着坐在教室里的小伙伴们,她们也用惶惶的眼神看着屋外的我。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我径直朝教室走去。待说明原委,老师很是高兴(因那时女孩读书,需要老师挨家挨户动员)。
就这样,我迈进了知识的殿堂,成了“教育改变命运”的一代宠儿!
上课好几天,老师一直喊我的乳名。他每喊一次,伙伴们嘲笑一次:“你咋这么憨?你真是个憨包!嘻……嘻……”这些冷言冷语,我是太受伤了!大约过了十来天,可能老师也觉得我委屈,就说:给你取个名,叫“张仕珍”(因我大哥也是他的学生,他知道我们家的辈份)吧!对于这个名字,我是喜、悲参半。喜的是,自己有了大名;悲的是自己不太喜欢。不过,才叫了几天,我决定改掉。又因当时识字不多,前面的姓、辈倒可照抄,而“英”字我不会写,好在语文课本上有一句“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进”,故写成“引”字。那时,哥哥已经在区里上中学。一个周末,他回到家,看见我本子上的“张仕引”,觉得有点奇怪,问明原委后,教我写成“英”字。至此,“张仕英”这三个字就一直伴随着我,直至度过终生!
有了被侮辱的阴影后,当时,但凡有人叫我的乳名,我就非常抵触,以至于形成了倔强性格,被母亲称为“牛脾气”。初、高中后,我离开村子,相继到公社、区里、县里乃至省里求学,直至后来到走上工作岗位,身边就很少有人知道我的乳名了。不过,当某年我调到某个单位工作时,同事中有一位是老家附近村子走出来的,因我们上辈有世仇,在一次会议上,他含沙射影的话语里,充满着对我尊严的冒犯。当时,我很想煽他一记耳光,但考虑到要顾全大局,想想只得作罢!
曾经看过一则报道:“受时代的影响,人们的取名也带有各阶层的影子。文人雅士取名爱用'书’、'贤’、'德’、'哲’、'仁’等。而农民的孩子,要么男孩用'狗蛋’、'黑牛’、'黑狗’、'花狗’等好养活,或用'富’、'贵’、'财’、'宝’等寄寓致富的理想。女孩则用'芝’、'兰’、'花’、'朵’、'草’等,以示欣欣向荣。”基于此,心想,若当年父母给我取个什么“花”呀“朵”的,我的童年也不至于那么灰暗!
丑名之事,尽管经历硬伤,但我从未在父母面前流露,也从未怪罪过他们。长大后,本想探究一下他们给我取个丑名的原因,无奈母亲在我高中时候驾鹤西去,而父亲,也于九年前脑梗致瘫致呆,失去生活能力。当然,这谜底,将是永远无法揭开咯!
现在,年岁逾越不惑,对于丑名,心中,再也泛不起涟漪!
我曾与友人说:“很早就想写一篇《我的丑名》,但总觉得是对父母不敬。于是搁浅。”今天,这一欠缺憾,我,把它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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