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贩子 · 五
原创 叶木喊山
文〡叶木喊山
今天讲的这类“人贩子”，做事更恶毒，更让人难以置信。
解放前，龙川镇附近的高家沟发生了一件非常恶劣的案子。有个两岁多的小男孩，被人抱进了玉米地，割走了生殖器。
作案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把小孩麻翻了，小孩伤口处的刀口整齐，也没有大量流血，命是给保住了。
这案子本来就玄乎，再加上第二天又下了一场大雨，把案发现场玉米地里留下的痕迹给冲刷得干干净净，所以办案的人查来查去，查了几年，依旧没有什么结果。
孩子父亲，名叫三虎，是个本分的庄稼人，做人做事向来让人三分，没有什么仇人，当他看到孩子被祸害成这样的时候，牙齿咬得咯咯响。
案发后的一年多，三虎把心思都放在给孩子治伤这件事上，没顾上过问案情进展。
等孩子情况稳定之后，三虎跑了几次警察局，但是每次去，都没有什么结果。
办案的那些旧警察，刚开始都还是比较同情三虎，但是时间推移，三虎的怨恨和悲伤逐渐积累，所以每次去警察局，难免说些不太中听的话。
警察看这个庄稼汉竟然开始指责他们，态度也就转变了，以后三虎再去，人家都不让他进门了。
三虎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对警察不再抱有希望，于是决定自己想办法追查凶手。
他从很多有学识的人那儿请教过，知道一般犯这种案子的人，要不就是为了钱丧心病狂，取孩子身上的部位给某些迷信采补之术的人炼药，要不，就是为了复仇。
三虎没有什么仇人，所以他想来想去，觉得伤害孩子的人，应该是个流窜犯案，为了求财不顾一切的恶棍。
想要找出这个人，那真是谈何容易。三虎琢磨来琢磨去，最后决定自个儿去学贩药，只有自己入了这一行，才有可能接触到一些特别的人。
三虎年纪稍大，当学徒一般的大药店不要他，做生意本钱又不够，因此，他就去了一家大药店当杂工。
三虎很能吃苦，对掌柜也毕恭毕敬，渐渐地，掌柜喜欢上他了，就把他安排到柜台前做事，也教给他一些药理知识，三虎学得很认真，特别是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材，他格外注意。
这样过了几年，三虎在掌柜的照顾下渐渐在药店站稳了脚跟，挣的钱也足以养活一家人了，但是他每次想起自己可怜的孩子，心中就安定不下来。
有一年中秋晚上，三虎主动留在店里看店，老掌柜也没回家，他弄了一瓶酒，一包猪头肉，和三虎对饮闲聊。
喝了一点酒之后，老掌柜对三虎说：你娃娃的事情我知道，你来药店为了什么，我也知道，不过你现在已经在药店站稳脚跟了，我打算过个一年半载，就回乡去养老，不干了，我这个位置，肯定是你接替，你如果还是想着报仇啊，日子肯定是过不安定的。
三虎一直把老掌柜当成亲人，只是他心事很深，一般给谁都不说，听老掌柜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他也就没有隐瞒。
他对老掌柜说：叔，我咽不下这口气，孩子渐渐大了，但是，但是......
老掌柜握住他的手说：人生在世，谁的心里没有一根刺，你要是实在没办法放下，你就去做吧。不过咱们这个地方，你就是蹲个几十年，也不会有头绪，你到岷城去吧，那里是有名的旱码头，邪门歪道多的是，我认识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你。
三虎很感激，和老掌柜两人聊了一夜，老掌柜写了个地址给三虎，叮嘱良久，又告诉三虎，只要他事儿办好了，还能全身而退，药店的活儿，还给他留着。
三虎泪流满面。他回家之后收拾了一番，给家人嘱咐了一下，就独自去岷城了。
三虎很快就找到了老掌柜那个人，那人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在城郊开着一家很不起眼的药铺。三虎按照老掌柜叮嘱的，告诉那人，他想买一点“童子丹”。
那人看了三虎一眼，拿出一点药丸给三虎看，三虎摇摇头，表示不对。那人又拿出一种药丸给三虎看，三虎还是摇头。
如此反复，那人不耐烦了，问三虎说：我这儿的童子丹，都给你看了，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到底要什么？
三虎缓缓掏出一叠钱说：我要的东西，是童子蛋，你这是没有的，我找你是想要一条门路。
那人深深盯了三虎一眼说：谁打发你来的？
三虎说：这你就别问了，能找到你这儿的，肯定是有缘的，你收钱给我指路，我没来过你这，咱们不认识。
那人瞧了瞧门外，犹豫了一下，然后把三虎的钱接了过去。
他把三虎请到药铺后面，告诉三虎说：这几年不比往年，弄这个东西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有些人马失前蹄，抓的抓，杀的杀，我这知道的，还有两个人的，你碰碰运气吧。
说完，就给三虎写了两个人的名字和地址。三虎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就把纸条揣进怀里出了门。
纸条上，写了两个绰号，一个叫乌头，一个叫三魁。三虎按照地址先找到乌头的村子，一打听，才知道乌头已经去世了。
三虎有点失落，又来到三魁的村子。他打听了一阵，找到了一个农家小院，院子整整齐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恶毒歹人的家。
三虎站在院子里问道：三魁在家吗？
有个五十多岁的的小老头掀开门帘子问道：你是谁？找三魁有什么事儿？
三虎说：我从岷州来，我们东家想找您求个东西。
那人面不改色说：你找错人了吧，我就是三魁，我一个种地的，你们东家能找我求什么呢？
老掌柜曾经给三虎再三叮嘱过，只要找到人，不管怎么推辞，就是不走，死缠烂打，就能办成事。
三虎说：我们东家说了，找的人就是您，我既然能找到这，肯定是有法子的有门路的，您就不要推辞了，价钱都好谈。
那人摆摆手说：你走吧你走吧，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说完，他就走到院子里，把三虎推出了门外。
三虎也不着急，就蹲在门口等着。过了很久，三魁忍不住出门想看看三虎走了没，没想到三虎还在门口守着。
三魁说：你走吧，你们东家真的找错人了。
三虎说：我要是办不成事，我们东家就让我不要回去了，你既然不相信我，我就在你门口等着，等到你肯把东西卖给我。
一直到晚上，那人终于又出来说：进屋吧。
三虎心中一动，赶紧就跟了进去。
一进屋，那人再无多话，找出了一个油光闪闪的木匣子，在三虎面前打了开来。
三虎一看那木盒中的东西，顿时血涌上脑，拳头暗暗捏紧。
那匣子里的东西，虽然不知道用什么药物腌制过，变了形状，但依稀还是能够辨认清楚，正是三虎的小孩所丢失的那一类物件。
三魁并未察觉三虎的异样，而是接着对三虎说：最近这两年，我们都不敢去做事了，这东西啊，是越来越少，要不是你死缠烂打，我真不愿意拿出来，跟你们东家说，价格不可能低。
三虎含恨多年，再也无法自制，他也不管这人是不是伤害他孩子的人，突然暴起，用藏在身上的匕首捅进了三魁的胸口。
三魁猝不及防，哼了一声，倒在地上就开始抽搐。三虎还不解恨，上前又捅了他几刀。
眼看那人活不成，三虎这才停手。
他用颤抖的手举起那个木匣子，发现里面的物件上还拴着黄布条，黄布条上面写着“高家沟，三两一钱，大约三岁”、“李家庄，四两，大概四岁”之类的文字。
那一刻，三虎心中无比舒畅，他知道自己虽然误打误撞，但确实是找对人，报对仇了。
这时候入夜已深，三虎知道祸不及家人的道理，也不去探查三魁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他抱着匣子，溜出院子就朝高家沟奔去。
他跋涉几天，终于回了村，他把匣子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休息两天之后，就去药店干活去了。
老掌柜看到他，难掩心中喜悦，不过什么也没问。
后来，三虎接替老掌柜做这家大药店的掌柜，老板很看得起他，把他那个被人贩子祸害的残疾儿子也留在药店做了伙计。
三虎的那个残疾儿子一直到解放后八十年代才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