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小小说)
这是一个有趣有味儿的公号,很多读者都置顶了(点上边蓝字陶冶视野加关注)
陈 二
作者 陶冶
序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在零工市场遇到了陈二,岁月在他的眼角处犁出了深深的沟壑,鼻子下面那两撇胡子仍如年轻时那样,有些向上卷曲,只是颜色变得有些花白灰暗,没有了从前的那种骄傲的黄亮。衣着虽不入时,但依旧整洁。三十几年未见,当二目相对,彼此都叫出了名字。寒暄过后,我便试探着问了一句,“这么多年了,混的还可以?”“唉!别提了,都是眼泪。”我知道,他说的眼泪意味着什么……。
一、
陈二是我的老同事,叫陈强国,年轻时应说是个帅哥,穿戴整洁,棱角分明,爱穿四个兜的草绿军装,连风纪扣都扣上。左上衣兜里总是揣盒大生产香烟,那个年月管抽大生产烟的叫牛逼小伙。不过,他的大生产烟是从不发圈的,每次在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放在嘴上后,他都会将打开的烟盒按原样合好装回上衣兜里,然后旁若无人地点燃香烟,独自享用。
陈强国这人说话很随意,按现在说法叫不靠谱,那会我们说他说话是着三不着四。在一起工作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他说啥也没人当回事,倒是另送他个绰号——陈二。不过陈二的水电焊、暖通的技术都不错,遇到棘手的活很顶楞。可谁知,就这张嘴却让陈二摊上事了。
是一个冬日的早晨,车间里好像失去了往日的秩序,仨一群五个一伙都在议论一件惊人的大事。工地负责烧水的小王被人杀害了,并且碎尸后抛弃荒野。公安的专案组已进驻我单位,保卫股办公室已改为12.17凶杀案专案组办公室。
小王叫王玉英,是去年刚从农村抽调回来的女知青,略有些容貌,人挺爽快,接人待物有些不拘小节,特别是与男同事接触更有甚之。与王玉英是在 一次尴尬的接触后,相遇时才彼此打招呼。记得是在工地午休时,他见我在捧着本书在看,便拿着本杂志来向我请教。她指着“接吻”俩字问我,“这俩字是啥意思?”我打了个笨,像是有点不知所措,那会的青年男女是有一定距离的,可不是今天这样大方随意。不过,我还是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就是亲嘴”。她说了句“哎耶妈呀!”便捂起脸笑得“呵呵“地走开了。现在听起来一定会有人质疑, 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不懂接吻是干啥?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可这确实是真的,打那以后我们倒熟悉了。
上周末上午还见小王在烧水房忙里忙外的,可现在这活生生的人咋就被人分尸了呢?也太恐怖了。大家惊恐之余都在为小王惋惜,你一句,我一句,始终放不下这个话题。
今天陈二因自行车坏在半路 迟到了,一进屋,见大家在讲小王的事,也就加入了议论,“哎,这事我昨天就知道,我都看到了,用纸壳箱子装着,仍在稻田地里了,那几个傻X还以为是猪肉半子呢。”
“哎,小陈,你不是跟她挺熟的吗?”
“那你看,俺小陈是谁啊,我还请他吃过饭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没多一会就有一位中年女人敲响了12.17凶杀案专案室的门。
二、
半小时后保卫股的何股长来到车间找到了陈二,“陈强国,跟我去趟专案组。”
“啥事?”
“了解情况。”
“好,我正想歇一会呢,等我洗洗手就去。”
“洗什么手,去专案组洗去!”何股长瞪起了不耐烦的眼睛。
陈二被从车间被带走了,从此我再也没见到他。
第二天我也被叫到专案组核实情况,专案组李公安向我询问,陈强国昨天说的那些话问我听到没有?我当然是照本宣科,有啥说啥,还问我当时有谁在场。最后他话锋一转,问我,“陈强国平时说话准成不?”我回答说,“怎么说呢?反正我们都管他叫陈二。”其实,压根我就没相信陈二的那几句带有显呗色彩的话,心想,给个棒子就当真,陈二的话也能信?还真是我想的简单了,这个案子很棘手,那会杀人案是很少见的,又赶上年末岁尾,上面很重视,限期破案,专案组压力很大。陈二的言论是得到的与案情相关的唯一线索。而其向专案组反映情况的人 又是位靠近党组织的积极分子,讲得又有根有据,陈二被刑拘了。说他就是奸杀王玉英的凶手,一度在单位里传的沸沸扬扬,可陈二能杀人?我确实不大相信。有意思的是后来陈二被以盗窃罪与流氓罪判了五年有期徒刑。而小王那件碎尸案从此泥牛入海。
几年后我当了车间主任,年终干部会餐,我与保卫何股长同桌便聊起了陈二。何股长与我唠得挺投缘,三两陈酿下肚,来了兴致,道出了当年的原委。
那日陈二被专案组找去询问,开始他没当回事,回答问话躲躲闪闪,并否认他说过看到了稻田地里的碎尸,也否认与小王一起吃过饭。后来公安李组长拿出了举报与证实记录,正色核对他才不得不承认是说过这些话,这么一来便引起了专案组的警觉。接下来的询问记录是这样的:
“这么说你到过抛尸现场?”
“我打那路过。”
“什么时间?”
“昨天上午。”
“你看到什么了?”
“有两个大纸壳箱子,里边装着小王的尸体。”
“哪个小王?”
“就是被杀那个小王啊。”
“你怎么知道是小王的尸体?”
“不都说是嘛。”
“嗯?都说是什么意思?”
“反正我看过。”
“前天你打那路过是要上哪去?”
“去大库。”
“哪个大库?”
“单位的材料库。检查一下暖气风阀。”
“谁能证明?”
“车间派工记录上有。”
“你请王玉英吃过饭?”
“是啊。”
“为什么请她吃饭?”
“俺俩挺好。”
“怎么个好法?”
“就是她跟我挺近乎的。”
“近乎到什么程度?”
“必须说?”
“对!”
“怪难为情的,我摸过她手。”
“还有呢?”
“没有了,别的地方还没敢摸呢,觉得还没到时候。”
“本月14号、15号你干嘛去了?”
“14、15号?哦,我感冒了,没上班。”
“在家?”
“是。”
“那好吧,你先上里屋歇会,在仔细想想,你是怎么知道的纸壳箱子里是小王的尸体 ?”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