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边的太阳就要落下去了
"如果一个人想要做一件真正忠于自己内心的事情,那么往往只能一个人独自去做"
一
去年端午节的时候,茫然无措不知去向何处,最终下定决心来到了这座城市。
前几天翻看之前写的文字,发现早就有来这里的愿望,也和无数人说过在南方真的有点待腻了。
那时的闷热还记忆犹新,不停地投简历、面试,看着来来往往为梦想奔赴的人群,迫切想找到自己的位置。
如今,来这里整整一年了,虽然来这里的初衷早就面目全非,但至少已经适应了此处的生活秩序。
前段时间有朋友问,觉得这里好吗?回答说还行。他则“控诉”这里的种种,饮食、交通、人际关系,并表达些许回到故乡的愿望。
今天Z也说自己有个朋友工作几个月后,最终还是回到了故乡。
最近在看《乐队的夏天》,很喜欢的一支民乐队九连真人,他们的成员就是几个从大城市回到故乡的小伙子。
很羡慕他们那种状态,坦诚自己没太大的事业追求,安心知足的做一个小镇青年,他们在舞台上的质朴和纯净,都是能感受到的。
关于回去还是留下,我只是偶尔会考虑这样的问题,上次表达了回去做农夫的愿望,这样的念头想逃避的时候才会出现。
实际上,自从少年时代第一次看见更广阔的世界,我就迫切想离开家乡,高中毕业时,我很笃定的告诉别人,我是一定要离开的,最终还是被留下。
大学毕业时,论文辅导老师问我们会不会留下来,我说一定会离开,这一次就真的走了。
从没有考虑留在家乡的省市,我能预知那里的生活状态,不说一眼望到头,至少很多东西是确定的。
正如公号简介说的那样“与人生的不确定性相处”,我还是希望生活多点不确定的东西。
这里依然遍地是机会,又涌进一大拨人准备大展拳脚。但我很确定,这不是一个能够永远停留的地方,这里太没生活啦,不适合居住。
前段时间和前辈吃饭,她建议我尽早确定一个永久生活的地方,并提前准备。想来茫茫人世间,企图偏安一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反正我从没猜对我会在哪里停留,认真对待每一个留有痕迹的地方,就是对生活最大的诚恳了。
二
工作治好了我的春天忧郁,但在一个地方待久了,还是会被闷坏。端午节前几天,感觉自己在崩坏的边缘徘徊,身体随时都会爆炸。
于是趁着短暂的假期,买了一张火车票,背着简易的包,就踏上了“逃离”之旅。和每一个问及的人说:“我去看黄河。”
火车驶离的那一刻,我终于感到放松,一切事情抛诸脑后。就像之前夜爬武功山一样,只要出发了,就意味着什么都不管了。
六个小时的火车,睡去醒来又睡去,在三分之二的路途中,下起了冰雹,噼里啪啦,伴随着狂风,竟有种末日来临的兴奋。
抵达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在陌生的站台凌乱,四面环山,一片荒芜,看不出一点城市的繁华热闹。
坐上的士去往汽车站,司机向我推荐景点,我说去看黄河,他笑称“不到黄河不死心”,大概是这样吧。
汽车站三三两两停着一些车,的士师傅帮忙寻找去往碛口古镇的大巴,问了一圈都没有,在准备放弃时,终于碰见了一辆。
破旧的大巴,坐着的都是本地人,在有人提议交换座位的时候,一顿叽里呱啦的方言朝我猛砸过来。
坐在后面的几个人大声喊着:“她听不懂!”传来一阵笑声。
我又想起了那次武功山之旅,感觉太相似了,只是当时有同行的人,热热闹闹的。
傍晚六点车开始往大山深处开去,天还大亮。
山路底下就是几百米的峡谷,道路指示牌时常提醒:前方路段连续陡坡急转弯。
时刻担心车辆会坠落下去,把安全带系得牢牢的,甚至脑补到时如何自救。越来越怕死。
第一次亲眼看到窑洞,所经之处的村庄像是被废弃,却不断有人下车。从小在大山深处生活的孩子,会感觉孤独吗?一路这样想着。
童年的我,有感觉到孤独吗?
好像在幼儿时期,我就特别擅长和自己相处。从小跟在妈妈屁股后长大,她在菜园忙碌,我就在一旁用泥土捏小人,应该是很开心的吧。
再长大一点,为了应付那些漫长的暑假,一个人在小房间内把美术课本的纸撕下来,做成小型的垃圾桶、扫把、储物盒、抽屉,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现在,我都能一个人玩得很开心。以前每次出去玩,爸妈总会问“一个人?”,接着就会说找个伴一起。
这次在路途中接到他们打来的视频电话,依然问了句“一个人”,再没有多余的话。
哎,我太会自己一个人生活了,甚至有点过了,这十几年的集体宿舍生活大概是白过了吧。
太会自己满足自己,是好还是不好呢?
三
傍晚七点多到达目的地,还没有完全天黑。一个三面环山,两面环水的古镇,沿着黄河边呈狭长型。
这里一看就没有多少人长期居住,更像是专门为旅游而存在的,所有景点的古镇都一样,不过我只是来看黄河的。
在小巷子里穿梭寻找客栈,当地的居民有些端着饭碗在吃晚饭,有些坐在路旁纳凉、聊天。
如果不看建筑的话,太像小时候家乡的夜晚了,有种被抚慰的感觉。
将大半个古镇转完,最后在黄河边上的一家客栈住下,游客也算是不少,黄河沿路很多人在散步,一眼望过去,只是漆黑一片。
早早睡下,千里迢迢只为了在陌生的地方睡上一个夜晚,看一眼浑浊的江水,能这样做的人大概只有我一个吧。
所以对堂姐说,我想去的地方,都是我的执念,所以独身前往。
(沿河古镇)
很早之前就想去看黄河,因为一直生活在南方,最常见的就是长江。
高中读书的城市,恰好在长江边上,第一次去是哥哥带我去的,那时我连马路都不敢过。
第二次是高考结束后,在姨夫家住,他带我们去长江边上兜风,那时两个表妹还很小。
再有一次,是上大学的时候,去看住院的妈妈,和爸爸一起走路到长江边上闲逛。
我们看长江边上钓鱼的人,爸爸指给我看长江对面的武汉,还讲述他的种种过往。
那时,我就想去看黄河。
第二天醒来,阳光刺眼,白天终于看清了黄河,除了水比较浑浊之外,和家乡的那条大河没太大区别。
又在小镇转了一圈,一个小时就基本上全逛完了。太阳毒辣辣的,最后去到了古镇最高处的黑龙庙。
站在那里,能看见整个古镇的全貌,对面有山和塔,黄河也在对面,这里被称为“九曲黄河第一镇”,据说是晋商的发祥地之一,如今应该是没落了。
进去寺庙,有一个废弃的戏台,想必当年确实是个热闹的地方。转了一圈,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和那些推销立香的老人坐在一起。
几个老人手里拿着粗壮的立香,一遍遍追问着上来的游客要不要买,有个老爷爷卖出去最多,每个人完成一笔交易,其他几个都会多少带点羡慕和嫉妒。
另一个摆摊卖着工艺品、玩具的阿姨,一遍遍对着下去的人说:“走这边,这是平安路。”
后来从一些带队的导游口中得知,这个寺庙底座是个元宝,下去要走平安路。看了一会儿蚂蚁和几只小虫子,我也就从平安路下去了。
四
假期短暂,考虑到路上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决定坐晚上的火车回去。
吃过中饭,收拾好东西,又把之前没转过的地方又转了一遍。
走到一个偏僻的小巷,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往上走,空无一人。到处是破旧的木门和废弃的房屋,墙上还保留着拴牲口的石环。
越往上走越荒凉,听不到小镇上的任何声响,差点以为来到了无人之岛。外婆家的老厝,后面的山也是这么荒凉的吧。
在那里,我想起太多早就忘了的事情。
打着一把伞,下到黄河边上,蹲在那里仔仔细细看着江水,就像是长在那里的蘑菇。
前段时间Z的朋友问我,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我说“发呆”,瞬间把天聊死了。
那些所有看起来无聊的发呆,确实很吸引人啊。
距离返程还有很长时间,于是又登上了那座黑龙庙,本想着在那里纳凉,结果太阳不断往门口侵略。
找了块阴凉地坐下,望着江水发呆、打盹,那些老人也习惯了我的存在。被一小拨一小拨上来的游客打扰,最后决定走了。
下去时又走了一次“平安路”,这该死的心理暗示呀~
坐上车的时候,看到黄河边上的浅滩旁,躺卧着一群黑山羊,这就是最后的印象。
回程已经驾轻就熟,陡峭的山路也睡得非常安稳,那是很长时间以来,没有被任何奇奇怪怪的梦打扰的睡眠。
心里的那颗炸弹,也终于解除了。
夜晚的火车,倒来倒去的睡眠,已经没有太多稀奇的地方。
脑海里一直循环着“可能我撞了南墙才会回头吧,可能我见了黄河才会死心吧,可能我偏要一条路走到黑吧。”
五
重回人间,昏睡一整天,醒来短暂分不清时间、日期、地点,但内心已经恢复了平静。
那次夜爬武功山,也是因为一段时期内憋坏了,急需逃避。所以我一直认为逃避也没什么的,总得给自己留点喘气的空间,把自己整理好了才能更好的面对嘛。
最近搬了家,开始把房间尽量弄得舒适,宅起来更舒服一些。不远千里去看黄河,积蓄的能量应该能持续挺久,总之,好好生活才是王道。
祝你们平安!七月多点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