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一宝：天地造化陨石陶

《鹤鸣》获”八桂天工奖“金奖

话说诸葛亮七月初七在荆州设宴款待众官，忽见正西上方有一颗星星，从天空直接坠下，一片流光四散。

诸葛亮大吃一惊，把杯子扔在地上，掩面痛哭。众人不解，慌问发生了什么事？

诸葛亮说，今晚西方坠下星星，庞统必死无疑。众人听深觉震惊，但也不全相信他说的话。

读过三国的人都知道，诸葛亮神机妙算，西方坠下星星之时，庞统果然在落凤坡中了埋伏。与曹操、孙权角逐天下的刘备失去了一条”胳膊“。

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那颗星星流光四散，最后去了什么地方？

我小时候形成的“宇宙观”，是祖母告诉我，天上一颗星，对着地上一个人；一颗流星滑过——似乎它总是发生在夏天或秋天的夜晚，那就是有一个人死了。晚上看着漫天星星眨眼时，就猜测自己对应的是哪一颗，生怕它掉下来。

中国人“仰望星空”的不多。我知道有两位，一位是屈原，写过《天问》；另一位是苏东坡。

苏东坡获赦从流放地海南回大陆的船上，被暴雨所困，四周海水茫茫，看着满天星斗，感慨自己不会就这样“挂”了。他到了我现在所在的城市北海的合浦，题了一块匾：万里瞻天。

但他们嘴里和笔下的“天”，其实不是老天爷，而是京师龙庭那把交椅的主人。

城里高楼多，雾霾浓，不容易看到星空。但我觉得仰望星空的人少，主要是种地出身的缘故，就连诸葛亮虽然是观天象的高人，原本也“躬耕于南阳”。

欧洲的海盗，每天要看日月星辰辨别方向，判断有没有狂风大雾。种地的中国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后脑勺不长眼，即使有也没有时间看，出太阳怎的，下雨又怎的，下冰雹也没办法，就算下刀子一样得“趴”活。老天爷的事，你管得了么？

种地“靠天吃饭”，形成一种被动心态。现在看星空的人多了，甚至也造飞船造访月球火星了，这是因为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种地了，从事直起腰就能干的活。像姜文说的，站着就能把钱挣了。所以大家能瞅空子看天，关心起了星辰大海。

一个叫“时光的香味”的朋友，就是北海“仰望星空”的人，他收藏了许多石陨石、铁陨石、石铁陨石、玻璃陨石。我怀疑诸葛亮当年看到坠落的星星碎片就在其中，要不然你说它到哪里去了？

据说陨石大部分来自火星和木星间的行星带，还有一些来自月球。对嫦娥想入非非的人，不妨认为它是吴刚伐木时飞起来的石头。这些带着许多谜团的石头从天而降，一个庞大的“陨石爱好者种群”应运而生。“时光的香味”就是其中一员。

野外不时可见的陨石

与一个陨石爱好者交谈，就像跟陆羽聊茶经，跟鲁班聊工匠活；或者说像跟稳婆聊接生，跟阉猪佬聊给公猪去势。那还是“隔行如隔山”，聊陨石则是“隔行如隔天”，感觉很像有一年我到贵州的“小七孔”，用一只瓶子在一道飞瀑下面接水，瓶子里没装进多少，浑身弄得湿漉漉的。

“时光的香味”讲陨石的形成、陨石的种类、陨石的功效、陨石各种神奇故事，还有他收藏陨石的经过，我浑身“湿漉漉”地坐在他家的客厅里，眼前那些或者乌黑、或者褚红、或者黄褐、或者晶莹的石头，蹦蹦跳跳活起来。

主人客厅的博古架上，摆着各种造型的工艺品，有日常用的杯盘碟瓮，也有各种造型的摆件，大的乌亮凝重，小的凝重乌亮，显得古雅深奥。

这是他研发的产品。他与北海“非遗”传人、陶瓷专家陈家宝合作，利用陨石与赤江独特的黏土，生产一款名为“陨石陶”的工艺品。

他们经过了三四年的试验，搞了数不清的配方，将不同的陨石种类，与陶土按不同比例搀合。烧制其他的陶器只有1100度，而陨石陶需要1300度高温。

想想不无道理。这些来自其他星球的物质掠过太空，进入地球大气层摩擦产生的高温，大部分化为齑粉，作为完整的石头抵达地球的，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千锤百炼，一般的温度其奈之何。

我看到一只烧坏的茶杯，杯底有一个洞，残片还粘在上面。它是烧炸的。据说烧一窑坯，只有约五成的成品率。

“时光的香味”和陈家宝合作的陨石陶工艺品，有生活用品，也有摆件，造型奇巧，工艺精湛。它们的表面有一层玻璃质的熔壳，就像幽幽的历史之光；釉变形成斑斓的“陨石坑”，则像一只只神秘之眼。2020年，在广西工艺美术作品“八桂天工奖”展览中，陈家宝夫妇送展的陨石陶《鹤鸣》捧回了金奖。

国家领导人参加的2021年海口陨石会

据说地球每天要接受五万吨其他星球送来的礼物。“时光的香味”给我看了几幅他寻找陨石的图片。那些夹在黄土层中的黑色物质，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的陨石。

我想起小时候跟着祖母在松木山收花生时，经常能捡到一种乌黑的”棍子“，用磁铁靠近，它啪地就能吸过来。我问村里的大人这是什么，他们都不明所以，只说：你就当它是天上来的。

现在想想，还真给他们蒙对了。

人们对于无知的东西，会感到莫名的恐怖。时间和空间从何而来？人类从何而来？三维空间的人类俯视着二维空间的蚂蚁，谁在四维或五维空间中俯视着我们？到底有没有外星人？UFO是不是他们的使者？陨星会不会有一天撞上地球？陨石如果不能帮助揭开谜底，但起码能帮助接近答案。

中国人对陨石的关注并不滞后。公元前600多年，掉在宋国的五块陨石就被记录在案。（“十有六年，春，王正月戊申朔，陨石于宋五”——《春秋》）。这一类记录后代更是不胜枚举。

但像其他事物一样，中国人对陨石的研究充满了“实用主义”哲学。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录一种叫“雷墨”的陨石：“无毒，主大惊失心，恍惚不识人。”要是刮它的粉末服用，可以治肺结核和拉肚子。而要是用它做枕头，睡觉不作恶梦。

信不信由你，反正李时珍是这样说的。它起码说明，陨石“很久以前”就成为中国人“应用研究”的对象。用今天的眼光看，它也许缺乏科学，但却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陨石文化”。

陨石陶茶具

正是因为“文化”，陨石陶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北海是“海上丝绸之路”最早的始发港，明确可考自唐宋以来，一直有无数的陶器从这里输往东南亚。如何使这种“海丝文化”发扬光大，陨石陶无疑是一个成功的尝试。

文化的魅力在于价值，价值是文化的特色和生命力。北海有很多富含文化底蕴的宝物，如南珠、贝雕、角雕、坭兴陶藏品、南流江玉石……作为文化的载体。它们只有“活”起来，才能让人感觉其存在。利用神秘的“天外来客”，与列为“非遗”赤江陶瓷制作技艺相结合开发的陨石陶，无疑为“让文化活起来”提供了一个标本。

“如今堂上时相见，分付饮茶谈笑中”，想象一下，当寻常人家用这种陨石陶茶具品茗待客时，它不正是对北海陶瓷历史和非遗文化最有亲和力的传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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