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重新疼了一次

春雨潺潺的夜晚，接到他的电话，原来他在另外一个城市，在月色朦胧之下，忽然想起远方的女子，你致电于她，和她谈些云淡风轻的话题，并不涉及情感，也无纠结缠绵，一时间，忽觉岁月纵横，我们都已悄然变老。

曾经很相爱。有多爱呢？大地上的小草会知道，爱是无数的根系向着共同的终点用力。有多爱呢？天上的流云会知道，爱是一个个雨滴在母亲的身体里聚集。那时候很爱，整日整日的相思，整夜整夜的贪恋，相思很苦呢，相思是宋词里最隐秘的诗句。

词人周邦彦也写相思。“廉纤小雨池塘遍，细点看萍面。一双燕子守朱门，比似寻常时候易黄昏。宜城酒泛浮香絮，细做更阑语。相将羁思乱如云，又是一窗灯影两愁人。”男人也相思，相思还很细密，如小雨轻触水面上的浮萍，点点都是心里的话，声声都诉尽一个人的寂寞。偏有一双燕子在朱门下躲雨，连燕子都不飞了，这样的黄昏该有多冷清呢？那就相对着喝酒吧，酒不醉人可人自醉啊，想着分离在即，爱着念着的那个人即将去往远方，满腹的相思都乱了，乱得像空中的浮云，黑黑的，沉沉的，纠缠的，混乱的。还有那窗，也来凑趣，把两个人的影子都拾了去，都裁成窗花吧？不然，春夜这么漫长，相爱的人为何把春宵度的如此静止而又堂皇？

也是这样的雨夜呢！窗外的雨不大不小，零星来访。这一声来自琉璃样的屋檐，那一声来自门前柳树的树梢。这一声急，那一声缓。这一声长，那一声短。听着听着，忽然就泪湿了眼眶。相思有多长，雨夜就有多长。爱一个人大致就是这样犯贱吧，明知道他还在心里，他还不会离开，却偏偏去胡思乱想，他爱不爱呢？如果不爱，他不会这样心疼这个女子吧？她有一点的疼，他也跟着疼，她有一点的伤，他也紧张的要了命一样，这就是爱情了吧，这一定就是爱情了。可是，那个人本来说好的，说好要在这样的夜晚来探望她的，怎么就改变主意了呢？他也有解释，可那都是借口啊！偏不信，就是不信，爱一个人，刀尖尖上行走也不会疼吧？爱一个人，火坑坑里跳也不会后悔吧？怎么，你偏不呢？这可真让人烦恼。

坐在卧室的床上哭。一边哭，一边下了狠心，不理他，再也不理他。哪怕他来软软地求饶，还来用力地索吻，那也没用，决不可原谅。如果他能执著一点，倒要冷脸问问他，在他的心里，是酒重要，是钱重要，还是自己最重要？他最好什么都不要回答，女子很气恼呢，这时候，说出的话都带着刺，狠狠地刺向他，让他疼，也让他哭，让他担心会失去她，那时候，再去原谅吧，还要告诉他，原谅一个人需要很大的勇气，我只是原谅这一次，下一次再犯，还想被原谅，门儿都没有。

他的电话来了，忸怩着不接，电话刚停，又急急地拨回去。他一开口，天哪，那声音还是那么甜，都要腻死人了呢。他也不说情，也不谈爱，只说下雨天凉，晚上要盖好被子，别淘气，感冒了我可不管。可我不管谁管你呢，你瘦得跟只猫似的，我要是不娶你，你休想嫁得出去。又说，一个人的夜晚不许贪玩，看书就看一会儿吧，老眼昏花的，不如闭了眼多养养。还说附近药店出售的营养口服液很有作用的，明天买给你，你一定要坚持喝，你要胖胖的，胖胖的女子才好用来生儿育女呢！

呀！那些愤怒的话呢？那些尖尖的刺呢？都是雨滴钻入土地里去了吧，想恼，还恼什么呢？想怨，还怨什么呢？就破涕为笑了，也说软软绵绵的话，还莺声燕语，还小鸟依人。他可真好啊，有多好呢，偏不说，就不说，自己的心知道，自己的爱知道。

入夜，沉睡。梦里有阳光的暖，有树叶的绿，自己着了红衫绿裤，在春阳下等。他说很快就备了聘礼来娶呢，要请了乐队，要鸣放鞭炮，他在队伍里帅帅地笑，他要抱着她坐大红的花轿！想想，真的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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