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澄之心

时间总是过得太快，转瞬间夏热褪去，眼前已有秋叶偶尔飞零。早上去菜市场觅食，路过邻居家的微型花园，在那里驻足了片刻。小叶葵的叶子略显枯黄，靠下的一枚叶片上休憩着一只黄褐色的蚂蚱，轻轻摇动叶秆，起初它不动，只是睁开一对圆眼睛警惕地看我，继续摇动，它便后腿用力一蹬，“突”地逃了。倒是唬了我一跳。野稗草在大丽菊的一侧散漫地长成一小丛，两只指甲大的白色蝴蝶合拢双翅在草梗上静立。——我于清晨五点时经过这里，万物皆在沉睡之中，花朵半颓，草木犹绿，风丝轻漾，周边安静。

顺着朝阳投射出的鲜活光线，我走过这里。且路过一家新开的花店。花店设在两家蔬菜铺子的中间，仅有十几平方米大小。前几天刚刚开业时，曾分发些玫瑰给路人，每支玫瑰根部都用一张彩纸包裹，是花店的广告彩页纸。我也恰巧得了一枝回去。依稀记得店主人是一对青年男女，穿着纯白色情侣T恤，进进出出时，脸上挂着微笑。花店生意并不是很好，两个人就时常在屋子里坐着发呆，各自玩着手机，见到有人进门，多半是男主笑着迎上前去。女孩子的目光，始终有些懒散漂移。

虽是清晨，花店已经开门，花架上摆满各种花卉。男主在给花儿淋水。见我走过来，又是微微一笑。我忽然想起年初时写的小说《安思镇的花店》......抬头看这家花店的门楣，发现并无店名。于是问男主为何，他笑着回复说正在制作中，还未取回。他一边回话一边顺手递过来一只百合。我踌躇了一下还是接了。他说，姐姐，花店的名字就是我女朋友的名字，明后天你就会看到的。

回去的途中，还是忍不住想象这店铺的名字。看那女孩子一副清纯模样，大概会有个很诗意的名字吧？男主保持神秘感，不肯提前泄密，原是青年人的顽皮和可爱。我持着这枝百合继续往市场深处里去，依然的微风拂动，却忽然有清香暗袭。原是我手中的百合，突然地在这秋日的晨曦中，绽开了花苞儿。

深夜十一点，发现明泽的卧室灯光依然亮着，顺着门缝见他正坐在电脑桌旁翻动着手中的书页。电脑屏幕上微光闪烁，知道他还在网页上做模拟答题。前一天夜里时，他和我说过此事，百分之九十的正确率。又说网页上的字体太小了，密密匝匝好像蚂蚁一样，有些看不清。我说你戴上眼镜看吧，他只是笑着并不回答。

我曾好奇去翻他读的书，每一本都很厚重，里面全部是各种条条款款。我是看不得的。只能看着他日日的孜孜不倦。一个人的大脑里到底能装下多少的知识信息呢？他源源不断地往里面输入着众多的文字符号，累是一定的。

推开门去嘱咐他早点睡，却闻到一股陌生的味道，仔细去品，却是烟味，我很吃惊。从未见过他吸烟的。问他，他只是冲着我笑笑。只好说，过了这次考试，再也不许。他轻轻地应着，眼睛并未离开书本。屋子里还飘荡着轻音乐的声音，舒缓，流畅，喜悦，是音乐里渗透出的宁静与安然。

轻轻关上他的房门。我在门厅里临窗而立，远处有璀璨灯火。我家也有。

去年秋天时和朋友去了二十里外的一处水塘，在那里折了几枝蒲棒回来，姜黄色的蒲棒插在红色釉彩花瓶里，很是好看。以为可以一直这样用着。那一日与小儿从外面回来，一推开房门，发现屋地上浮着一层白色绒毛。抬头寻找，原来是六支蒲棒中的其中一支从中间部位炸裂而开，绒毛飞散，飘了一地。

从花瓶中取下这支，枝上残存的蒲棒又突然飞散，密密麻麻竟然有数万朵，无法安抚，全部漂浮在客厅里。赶紧去关窗。还是好奇，取下另外的五支，轻轻按动，又是全部膨胀裂开，瞬间，便是一屋子的白绒了。我有些失措，手忙脚乱地收拢它们。然而它们是轻的，柔的，嫩的。

用两个小时来清理它们。它们是蒲棒的种子，在枝干上服帖了整整一年，此刻终于脱离母体，得以新生。我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这些种子若是还在田野里，若是还在池塘边，一定会落地生根，自发出众多的蒲来吧。—— 此时，我却只能聚拢它们在垃圾袋里，且因无法按捺，只能用湿毛巾一点点地收服，一点点地擦除。整个过程，将我当初收纳它们的喜悦感，全部替代了。

或许所有的美都是短暂的。我在这烦恼的时刻里，心里有沮丧。我想我再也不会去折回它们了。且让这些本应生长在自然届里的精灵们，自由地活在清风明月里好了。万物都有自己的归属。我们也会有吧。

图： 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