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小说 || 我和乔的故事(13~14)
我 和 乔 的 故 事
作者:落笔天涯
我没有回复乔的来信。
请了事假。用一整天的时间,我把自己藏在阁楼上,回味与乔的相识,也回味他信件里说的每一句话。信的字字句句看起来天衣无缝,其实含有许多破绽。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他要这样费尽心思写这样一封信给我?想到头疼时,我昏然入睡。梦里又见到外婆,她沉默不语地看着我,张开双臂要拥抱我。不知为何,我不敢靠近她,我怕她看见我脸上的泪痕。
一觉醒来,窗外已满是暮色。饥饿和头部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又坐下想了一会儿,我打电话给乔。
电话拨过去,听到提示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重重复复拨打几次,都是同一个声音后,我的头“轰”地响了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已是夜半,月光清冷地照在阁楼的屋檐上,继而反射回来微弱的霜白色。已近九月,北方的秋天已无声无息地到来。敞开的小窗里不断有凉风袭入。我却连起身关掉它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我最后确定乔的手机彻底停机这个事实的第二天清晨,我病倒了,额头很烫,浑身发冷。打电话给“探照灯”,说自己病了,再请假一天。“探照灯”长长地打了一个嗨声,她说:维维安啊维维安,你说你刚刚有点进步,就又是事假又是病假的。我知道你在收拾婚房,可也不能因为这个耽误工作啊!你对象是干嘛的?他怎么什么活计都让你来干啊?真是的……
挂断电话,我放下手机,翻出几粒感冒药,合着凉水吞下去。外婆去世后,我早已习惯了照顾孤单的自己。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坚强,只不过在遇到各种挫折后,有人颓废低迷,有人给自己的心加了一层保护膜。傍晚时分,从沉睡中醒来,感觉头疼轻了许多。便去厨房里给自己煮了一碗小米粥。我想我还是要活下去的。
第三天的早晨,当我站在“探照灯”的面前销假的时候,她的目光依然犀利地在我脸上滑来滑去。听到她“啧啧”几声感叹后,我转身离开她的办公室。我不想呈现出自己的脆弱。尽心尽职地工作。再次试图以忙碌来使自己忘记疼痛,也忘记乔。
乔在每个周末的清晨,依然会发邮件过来。他没有说自己的手机号码已经停用。只是一改往日的沉稳,言辞间有些凌乱匆忙。内容无非是自己的新工作开展得并不顺利,各方面都需要沟通打理,建立新人脉。还说自己又去看过他的前妻。她已经慢慢从伤痛中走出来,他们偶尔会在一起吃晚饭。前妻为他下厨,做很多他爱吃的菜。她与他小酌。她留他住下来不要走。他拒绝了。
乔说,维维安,我和她不会复婚。我们现在只是朋友,毕竟我们夫妻生活了三年。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我不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我知道你怪我了,你不肯回复我,哪怕只是“收到”两个字。在你心里,我是个罪人了。
收到乔寄来的快递。包裹很小,里面有一件乔的白色半袖体恤,洗得干干净净,洁白如初。我不明所以。衣服的上衣兜里装着一把门钥匙。我没有去看他的房子。
乔在第三封信里提示我房屋装修验收的日子到了。他说,维维安,不管你如何恨我,去收回留在装修公司的那把钥匙吧。我按照地址找到乔的旧宅,装修老板正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步。看到我开门进来,很是高兴。他说,你是乔的爱人维维安吧?他以前总是和我提起你,我看过你的照片,不过咱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你说这乔怎么联系不上了?打他手机总是停机。我这都装修完了,也不露面,真放心啊。好吧,嫂子,你看看兄弟做的活计满意不,不满意的地方就提出来,老弟给你重新装。
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乔的家大概有九十平方米左右,两室两厅,正面朝阳。装修老板跟在我后面,絮絮叨叨地讲这一间是如何装的,那一间是如何装的。他说:“嫂子,我哥这次可真是拼了血本了,本来我提醒他投入这么多钱不如卖了这旧楼换个新的。可他却说,这里采光特好,附近就是菜市场,超市,交通方便,适合嫂子购物。更重要的是,他说新嫂子喜欢看书,这不,特意给你做了一间书房。”他又带我走到朝南的阳台处,指着落地窗那里的榻榻米说:“嫂子,我哥还给你设计了这个,说你可以靠在这里晒太阳,可以在这里喝咖啡、写作。对了,嫂子,你是个作家吧?你不知道,我哥以前可不是这么文艺的,他家一本书都没有,他说看书头疼。现在倒好,把自己的家装成文化乐园了。”
他自己接着笑了好几声,又说:“嫂子你好福气啊,我哥这人,除了偶尔喝点小酒,其他任何不良嗜好都没有,他……”
我打断他的话,接过来他手中的协议书,签字,收钥匙。他离开后,我在书柜的抽屉里看到了房产证。上面的户主名字是乔,购于四年前。大概是乔认识他前妻的第二年。我脑海里迅疾出现了乔和她兴高采烈装修这间房子的场面,乔始终温和地笑着。他的前妻大眼睛,爱笑,很美丽。
我匆忙逃离乔的家。之后的时间里,我再没去过那里。只是乔的信件由原来的一个星期一封改为半个月一封、一个月一封,终于在冬天过半的时候,他的信断了。
这是我们的命。我记得乔这样说过。
14.维维安说:既然你想叫我痛,又为何让我忍着不哭?你可知,眼泪是这个世间最好的良药。
元旦过后春节就要到了。周末,我收拾家务,准备过年。一个人的东西不多,只是在收拢衣物时手又触到那件白色的体恤,又想起乔最初放在我这里的那张工资卡。我心有所动,穿上棉衣,冲出门去,我想看看这卡里还有多少剩余。在自动取款机里,我输入密码,查询明细,被提示卡里余额二十万元。我呆在那里,仔细核对了好几遍。打出对账单看时,发现每个月的月初,卡里都会自动存入五千元。这些时日,又接连续存了好几笔,似乎在凑整二十万这个数字。
乔早已去了x市,自然应该更换新的工资卡。莫非,他一直没有更换,而是每个月的工资都悉数存到了这里?怀着复杂的心绪,我去了乔的家。
经过一个秋天的放置,屋子里原有的装修味道已然消失。阳光暖暖地铺了一地。在书柜面前,我停下脚步,心里一动,打开第一层,里面装着房产证、乔的身份证复印件、户口本。第二层里是一本影集。我拿出来,打开。全部是我和乔的照片。照片后面附有乔对照片的简易说明。拍摄时间,地点,以及当时的心情。其中有一张,乔身上裹着浴巾,我的手吊在他的肩上。他在后面记录说:今天,都是这条浴巾惹的“祸”!
我决定该去找乔问个究竟了。我想问问他,你是爱还是不爱。若爱,为何逃避,若不爱,又为何给我希冀?
数九寒天,去往x市的火车上人数不多。隔壁几个座位的青年男女凑在一起打扑克,偶尔引起哄笑,偶尔有人出错了后悔不迭想要悔牌,结果招来众人的嬉笑怒骂。身边有大学生一样的男孩子在看书,厚重的一大本持在他的手中。我让出靠窗的位置给他。他感激地一笑,不肯。我后来趴在桌案上睡着,直至被冻醒。
此行之前,我再次去了乔的单位,门卫师傅还认得我。再次拒绝我入内。他说:“大姐,这里没有乔,乔已经不在了。你还是回去吧,这么冷的天气,小心感冒。”
我说我不是来找乔的,我只是问问在x市他们的分部位置,门卫无奈地笑笑,转身给我找了一张联络图,指给我看他们单位在x市的地图位置,征得门卫的同意,我拿出去复印了一张。临离开的时候,门卫师傅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说:“大姐,天气这么冷,眼看就要下大雪了,我看你呀,还是别折腾了。”
我笑了。转身冲进了人群。阴郁的天气里,逢着年关,到处都是欢欢喜喜采购年货的人。只有我,穿着件黑色的羽绒大衣,如同一只受伤的孤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