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萨根的龙

卡尔·爱德华·萨根是上世纪美国著名天文学家，但他真正最为大众所熟知的则是一名科普作家，《魔鬼出没的世界》是他的最后一部作品，当年曾创下最佳畅销书第一名的记录，该书以广博的知识，犀利的思想，入木三分的揭露，鞭辟入里的分析和发人深省的启发，阐述了科学和伪科学的区别，令人信服地揭穿了“外星人绑架事件”、信仰疗法、月球上的“人脸”以及其它各种骗局，驳斥了科学毁灭信仰和科学是另一种专横的信仰体系的观点。

在《魔鬼出没的世界》里作者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萨根告诉朋友，他的车库里有一条喷火的龙，但是等朋友赶到车库却没有看到有这样一条龙，萨根告诉朋友，因为这条龙是隐形的。

朋友提议用撒粉末的方式，看看这条龙会不会留下爪印，但是萨根说这条龙漂浮在空中，没法用粉末证明。

朋友又说，既然龙是喷火的，那么用热成像仪试试，萨根说隐形的火焰是没有温度的。

朋友又建议，那就用撒油漆的方法，让这条龙现形，可是萨根说这龙是非物质的，有其碰不到它。

总之故事中萨根的朋友所有试图测试的方法，都会被某个原因规避掉，最后的结果是——“车库里有一条无法看到的龙”——永远无法被证实，也永远无法被推翻。

这个故事就是卡尔·萨根的“龙喻”。

我们惯常的思维是这样：一种说法如果不能被明确的证据推翻，那么它至少是有可能成立的。但是科学哲学家波普尔认为真正造成问题的其实是那些无法推翻也不能被确定的说法，于是他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一个学说只有具备可证伪性才算是科学的。

为什么呢？

波普尔认为“没有一个普遍科学陈述可以从观察陈述推演出来，或者可以描述为观察陈述的真理函项。”就是说科学实证虽然是科学产生的前提，但是我们是不可能把所有可能的选项都拿来实证的——实证主义永远做不到绝对。

例如牛顿因为掉在头上的苹果，所以得出结论说世间万物都有万有引力，但是牛顿是不可能拿世界上所有的苹果来做这个实验的。如果我们要用苹果是往下掉还是往上飞来证明万有引力的话，理论上来说，必须保证所有的苹果都是往下掉的才行，这才是完整确定的实验结果，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也就是说，没有哪一个实验可以涵盖所有理论上的实验对象，实验的绝对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波普尔认为“任何理论都无法被证实，一个理论只能是被有限次证实的程度和有限次与经验符合的程度。”，波普尔称之为确认以及确认度。

那么什么叫可证伪性呢？简单来说就是这个学说可以被推翻，至少是具有可以被推翻的可能，或者说我们知道用于推翻它的方法。

例如如果我们要将“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句俗语当成科学真理，就要确保不可能出现一只白色的乌鸦，如果我们发现一只白色的乌鸦存在，那么这句话就不是科学真理——找到白色乌鸦就是证伪方式。

世界上还真的存在过类似的故事。据说欧洲人曾经认为天鹅一定是白色的，结果他们在澳洲发现的黑色的天鹅，于是白天鹅的绝对认知就被推翻了，而且“黑天鹅”甚至变成了一种出人意外的突发性灾难的形容。

对于所有的理论实验样本进行实验是做不到的，但是找到一个不符合实验要求的理论实验样本则简单得多，这种思路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学说只有具备可证伪性才算是科学的。

在萨根的“龙喻”里，那条车库里的龙没有任何方式可以测量，所以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我们不应该承认这条龙的存在。

那么是不是说可证伪性是我们对付这条龙的唯一办法呢？其实不止，还有一个更加简洁的办法——“奥卡姆剃刀原理”。

奥卡姆剃刀原理又称“奥康的剃刀”，它是由14世纪逻辑学家、圣方济各会修士奥卡姆的威廉提出的一个原理，即“简单有效原理”。威廉在《箴言书注》2卷中详细解释了他的看法，他说：切勿浪费较多东西去做，用较少的东西，同样可以做好的事情。

大体意思是说，当不止一种说法可以解释同一个现象时，应该选择假设最少的那个。

在龙喻的例子中，为了让这样一条车库里的龙存在，萨根不得不动用无数个假设，而相比之下，直接假设这样的一条龙并不存在则简单明了得多。

就像我们的科普作家萨根最后总结龙喻的故事说：这样一条看不见，摸不着，没有实体，飘在空中，喷着没有热度的火，任何手段和仪器都无法检测到的龙和“根本没有龙”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正如海森堡所说，关于世界不是我们能发现什么，而是我们能说什么。也就是说，柏拉图式的“绝对理性客观”是不存在的。

最后我们大体上可以给所有伪科学和神秘主义下一个简单的判断：所有伪科学或者神秘主义（鬼魂、幽灵、外星人、特异功能、气功）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即无法被证实，也无法被证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