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人民的名义》中的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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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的名义》是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电视剧,说大点叫批判现实主义。但用批判现实主义的尺度来衡量还有点不够,最多叫准批判现实主义。
也有人说叫魔幻现实主义。为什么会有人这样说呢?因为在剧里亮剑的人物是“猴子”。
“猴子”这个绰号的使用应该是有意而为之的。现实的压力太大,以常人之力不可为,需要有个超越常人的力量出现。
在中国传统的文艺作品中就有这样一个形象——孙悟空。一个天大地大没有我大的猴子。
中国人的轮回体系是人、神、鬼三界相互转换。好人、有功德的人升天变成神,而坏人、恶人入地狱变成鬼。人、神、鬼之外还有一支就是妖,而妖多数是神的马仔,《西游记》里的妖都是天上下来的。而孙悟空不一样,它虽然也是妖(妖猴),但它生在自然之中,不代表任何一派的利益,才能做到公正。
用猴子来表现亮剑的人物,其实就是这部剧的一个大梗儿——反腐艰难。利益交错,没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做不到。
以“胜天半子”自慰的祁同伟,最后还是被“与天齐”的猴子给说死了,算是最大的安慰。
这部剧之所以受到观众的热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反腐的同时揭露了官场的裙带关系和多年形成的派系。从这角度上讲,这部剧更像现代版的官场现形记,一个包含悲剧色彩的官场现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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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中设了三条线。
第一条是反腐线,也是主题线。以侯亮平为代表的反腐体系对抗以祁同伟为代表的腐败官员体系。
第二条线是治理线,也是反思线。以沙瑞金为代表的新政体系对抗旧的赵立春留下的官僚体系。
第三条线是人民体系,也是宗旨线。以老检查官陈岩石、工会主席郑东坡为代表的大风厂体系对抗官商联合体。
在这里面陈岩石是三个体系的公共人物,通过陈岩石把三个体系、历史与现实穿成一个整体。
在第一条反腐线中,侯亮平和祁同伟两个形象都很扁平。
侯亮平无限地好,没有缺点;祁同伟无限地坏,没有优点。
一个很不正常的现象是有好多观众喜欢祁同伟,觉得他更像一个男人。当然,抛开祁同伟官员身份和政治诉求,祁同伟更具有硬汉的特点,最起码是宁死不屈。但做为公安厅长的公职形象应该大于一个男人的形象,而电视剧中无意地夸大了他的男人形象,才造成了观众在情感感知上的错位。这是电视剧中很大的一块诟病。剧里应该更多地表现祁同伟一个阴谋家的形象,而不是一个强势男人的形象。
有可能是为了塑造一个阳光的、可爱的、不死板的反腐局长,导演选择了大男孩陆毅,并把他导成了一个油嘴滑舌的口哨男孩。这一形象或多或少地掩盖了一个反腐局长应有的智慧,使这一人物的深度大打折扣。
第二条线上的两个代表人物是沙瑞金和李达康。
硬汉张丰毅出演的沙瑞金没有过多的戏码,是个符号型的人物,张丰毅演得还算老道。
而电视剧把复合型的李达康塑造成一个可以认可的公众形象应该是有争议的。一个一手遮天的强硬一把手会不会对现职的官员产生鼓励性的误导这都很难说,如果我们的官员都是李达康式的官员,无论对从业的下级官员,还是人民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编剧应该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注意到了这样官员的危险性,才调用了“老黄牛”易学习来牵制这匹“烈马”,但这一作法会产生很大的内耗,剧中易学习和李达康在酒桌上的大吵就反映了这一点。这是本剧的另一个梗儿,也是留下的一个包袱。
第三条线是人民的形象,人民的形象在剧中不太正常。
一个有良心、有情怀的老文青工会主席带着一群长相各异的大风厂工人;一个网上的黄毛水军司令郑胜利带着一个嗲声嗲气的社会女青年宝副总;一个凶神恶煞的工人王文革和近乎匪从的司机与会计。他们游走在维权、违法、可怜与暴力之间,这应该不是这个社会上人民的写照。
除了王文革的形象过于残暴之外,让郑胜利以山寨货而获得定点加工厂的安排有悖市场的正义,郑胜利又因此被选为新大风公司的总经理更是对守法经营者的一种嘲讽。
这个梗儿确实让人难以下咽,做为年轻一代代表的郑胜利和宝宝不应该是这样边缘型的人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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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中最有悲剧色彩的形象是五位女性。
第一个是高育良的离婚不离家的明史学家前妻吴惠芬;第二个是祁同伟的名誉妻子、可怜虫教授梁露;第三位是自强的弱者、为爱而迷茫的欧阳菁;第四个是既是受害者,又是害人者的高小琴;第五个是进行了人格美容的、活在梦里的受害者高小凤。
吴惠芬和梁露都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官太太。
吴老师为了精致的利己违心地依附在已有他爱并结婚生子的政法委书记这棵权贵大树上,不离不弃。正因为不离不弃才可悲,甚至是可恨,可恨之处在于她为了自己能在这棵大树下得到利益和方便,还把梁露一同捆绑在一棵根本看不到的树上。一个史学家用她洞察历史的眼光旁观着罪恶的发生,并把另一个失去挣扎能力的弱者拉进更深的陷阱。
梁露可怜的背后是可恨。为了报复抛弃自己的男人,而利用父亲的地位让另一个男人放弃了做人尊严,可以说祁同伟悲剧的根源是梁露。她在被把她肚子搞大的教授抛弃的那一刻就抛弃了自己,而她在接受了比自己小十几岁的祁同伟那一跪的同时等于再一次被抛弃。
一个爱情至上的人遇到了一个官位至上的人,爱情比纸还轻。欧阳菁发现自己变轻的时候开始给自己加重量,成为了一个自强的成功人士。这种自加重量恰似两个地区比GDP,欧阳菁和李达康都忘记了生活本质,就像一个地区GDP的增加并不一定能完全改善民众的生活质量一样。两个人看似在一个方向上挣扎,其实是越走越远。更可悲的是欧阳菁还看上了同样在意GDP的、官员出生的企业家王大路,李达康是一个无限珍惜政治羽毛的男人,而王大路更爱惜放弃了政治羽毛后的商业羽毛。两次选择,两次错误,最后自己加给自己的重量变成了镣铐。
吴惠芬、梁露、欧阳菁三个形式上的官太太,三个表面光鲜内心凄惨的女人。是男权社会的悲剧吗?更多的还是权力附加值的悲剧,如果权力没有附加值这三个女人也不会成为权力的皇帝新衣。
胡静出演的双胞胎姐妹高小琴和高小凤更是权力附加值的牺牲品。她们的悲剧在于身在悲剧之中而全然不知,并认为得到了真爱。两个连鞋都穿不起的贫困家女子在受到残暴迫害之后与残暴同流合污,把被捆绑当成了幸福。
有媒体采访胡静的时候她说,她相信剧中的高小琴与祁同伟是真爱,也有很多观众会这样认为。他们之间的情感最多是掩盖在权力与美貌交换下的相互舔伤自慰。而高小凤与高育良之间是青春与权力的交换,如果一个没有美貌,另一个没有权力,两个人永远也走不到一起。
剧中女检查官陆亦可的形象也同样是一个悲剧的形象。
为了工作失去了花季的爱情,为了工作放弃了生活。而剧中并没有对她与陈海和赵东来之间的情感有一个明确的交代,有草草收场的感觉。一个可爱的女汉子说出了当下官场女性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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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中设计了一个时代的更迭剧情。陈岩石的死代表那个虽然艰苦却带着朴素理想时代的终结,改名郑乾的郑胜利与宝宝的结合代表了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那么,这个新时代真的是一个游走在法律夹缝之间的时代吗?不可否认的是,现实中确实是一些游走在法律夹缝之间的人得到了世俗的成功。不知道这是对这种成功的一种认可还是嘲讽。
本剧最大的一个诡异情节设计是陈海的苏醒。
让陈海昏迷就说明他会醒来,问题是以什么样的方式醒来。最合理的唤醒者应该是陆亦可,是真爱的力量。小皮球当然也可以成为唤醒者,但不应该是小皮球和狗咬了一架。这样的设计是为了搞笑呢?还是另有寓意呢?如果有就应该是寓示着一个人与兽对抗的时代才刚刚到来,反腐斗争是一场人与兽的无情撕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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