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书、吼书、盲书、射书是不是书法?是不是伤风败俗,糟蹋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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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媒体纷纷报道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邵岩的“射书”,他自已称为“射墨”。
用注射器灌满墨汁,几位漂亮的姑娘手举宣纸,邵岩边走边用注射器射出一条条墨迹。
表演射墨的视频在网上疯传,差不多招致了全国的骂声。
邵岩山东人,六二出生,现为自由职业者,属于北京通州宋庄的北飘艺术家。邵岩从6岁开始练习传统书法,字写得很不错。小楷中规中矩,还带点古风。
邵岩说,不要去界定我的作品是否是书法,就是“射墨”。这个概念只限定于我,你不能用。你模仿就是学我,要超过就去超越吧。
对邵岩的“射墨”骂声刚刚平息,这两天网上又传了张强的“盲书”。
“盲书”比射书好理解,就是闭着眼睛写。
当然,传出来的视频中也多有美女,还往美女的身上乱写。他自己把这种书写方式叫放弃控制,意思是我不看。
相对于宋庄的艺术民工邵岩来说,张强是正规军,四川美术学院的教授。并且是四川美院视觉研究中心的研究员。
有意思的是张强也是六二年出生,也是山东人,不但和射墨的邵岩认识,还彼此欣赏。
对邵岩的批判主要集中在书法的定义上,最多是离经叛道,而对张强的批判则上升到了道德高度,说他低级下流。对两个人的共同评价是哗众取宠,糟践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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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样的现象不是现在才出现的,去年也有一次。
去年大概是十月左右,网络流传了一段墩布吼书的视频,表演者的名气更大,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办公室主任,中国书法院展览馆馆长,中国艺术研究院硕士生导师曾翔。
曾翔湖北随州人,五八年出生,毕业于解放军军事学院,师从刘炳森、沈鹏。刘炳森和沈鹏算是当今书坛的顶级大家,曾翔的传统书法也相当不错。有一幅临摹米芾的行书《苏太简参政帖》相当见功底,并以临摹王羲之见长。
曾翔临摹米芾的行书《苏太简参政帖》对照
曾翔临摹王羲之《 初月二十五日帖 》
有人问他,为什么玩“吼书”?他的回答意味深长:文明让你受苦,野蛮让我返老还童。
比曾翔更早的是中国美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王冬龄的“乱书”。2015年,他在美国纽约的布鲁克林艺术博物馆现场乱书《心经》、《道德经》,其乱让人心乱。
王冬龄,江苏人,四五年生人,他的传统书法也相当有功底,以传统草书见长。
王冬龄草书作品
这些书法家都疯了吗?当然不是,他们的所有行为都不是为了书法,而是行为本身——行为艺术。
所以,不需要用传统书法的概念来褒贬他们的行为,他们要表达的是所有骂他们的人的表达——嬉笑谩骂。他们的写出来的作品不是作品,他们要表达或是骂他们的人表达的才是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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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墨的邵岩要表达是的射,乱射,哪怕是射出一条钱,也要在白纸上留下一片黑。
为什么要选择射的方式呢?压抑!有压抑就有喷发。
张强要表达的是我不看,这个世界没什么好看的,那怕是美女。
他所谓的“放弃控制”是摆脱控制,不被欲望所控制,甚至是不被主观所控制,因为世上有道。
曾翔要表达是“吼”而不是“书”。吼代表愤怒,“文明让你受苦,野蛮让我返老还童”。
返老还童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要向野蛮怒吼,以暴力的表达方式向野蛮挑战,用墩布来展示狂暴。
相对于前三位,更早走上这道路的王冬龄更理性。
他要表达的是一切都乱了,心乱了,道德乱了,乱得就向他的乱书作品。
中国书法从实用技术走向视觉艺术的过程是中华文明走高成熟的过程,同时也是书法艺术衰败的过程。
这里的衰败不是毁灭,是时间点上的衰败,当你回头看的时候它依然辉煌。
在对待传统艺术上的问题上中国人很纠结,其实大可不必。它还在,只要我们还记着它还要,就总想回头看。
最好的继承就是让我们的后代也总能回头看,并对之产生敬畏之心,不是崇拜,而是敬畏。
崇拜带来的是狂热,八十年代之后中国有过一段对书法的狂热,但也没有让当代的书法走向辉煌,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其实,在现实社会里,有很多人也活在对父辈的崇拜之中,不说“我们家老爷子”不开口,我曾和一个朋友说过,你家老爷子活到现在不一定有你玩得转。
敬能让人严肃、认真,畏能让谨慎,免于犯错。朱熹在《中庸注》中说:“君子之心,常存敬畏。”他没有说崇拜。
敬畏是尊重,对过去的人和事给予尊重和理解,而不是盲从或批判,因为时间点不一样了,没有人有回到那个时间点的能力。
我们对祖先的尊重是到了年节扫扫墓,烧两张纸。他们是我们的先人,我们从他们那里来。
对于传统文化也是一样,没事儿的时候看看古人留下的书箱、字画,了解我们先人的生活状态,但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是在一个叫手机的东西里看的,并且能隔着时空把他们的东西在不到一秒钟传给另一个人,这个人也许也是他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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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书也好,吼书也好,盲书、射书也罢,他们的愤怒和担心只不过是怕在欲望、功利的压制下浮躁的后人忘了有个东西叫书法。
你看我们这些专业人士都把这东西玩得如此恶心,回头看看古人的东西真好。他们只不过想让我们子孙在经历了时代的诱惑之后能回一回头,知道什么是敬畏之心。
这四个人为什么有这样的担心呢?
看看他们的出生年代。
一个四五年,破四旧文革的时候他已成年了,他对那个时代有着深刻的记忆,那是一场对中华文化的大绝杀。儿子斗爹,老婆斗丈夫,伦理尽失,所带来的后果一直影响着我们。
一个五八年出生,二个六二年,他们出生在那个乱的年代,他们的基因里种下了乱的种子。他们成年后理解了那个乱的年代后,但又进入了一个欲望横生的年代,他们自己也乱了,为此他们愤怒,如果说他们表达的是对时代的愤怒,还不如说是对自己的愤怒。
他们怕自己把后代带入更一个膨胀而绝望的没有道德的时代,所以他们不惜自己上阵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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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我也不反对对他们的行为持反对意见的人,那怕是对他们的侮辱和谩骂。他们既然出来表演了,就要承受这个结果。
他们有向公众表达的自由,骂他们的人也有这种自由。
也许这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最后提醒书法爱好者一下,他们的那些乱书、吼书、盲书、射书的作品没有艺术收藏的价值,因为那不是艺术,他们的行为才是艺术,你收藏一段视频没啥用。
前两天在我在古玩城看到有人拿这类的作品忽悠人,不知道是谁乱写的。
我算是懂点书法的人,给公司、饭馆、古董店写过牌子,本想聊聊书法美学和书法收藏,但啰嗦得太长了,不空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