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 | 快去万坪，打造一件趁手的兵器！

由中国国家地理·地道风物、中华网与RCRA联合主办，新湖南、荔枝FM作为战略合作方的“守艺中华，风物之旅”之湘西采写活动，我们来到了湘西，感受穿越时空的民艺与古韵。

文 | 龙文泱

摄影 | 张谨、陈宇驰

通讯员 | 孟春绒，张灵峰

打铁，是永顺县万坪镇最为知名的传统技艺之一，要在村子里找铁匠铺很容易，循着叮叮当当的声音走去便是。

我们到时，铁匠李之祥正在工作间忙活。炉火熊熊，火花四溅，弹簧锤砰砰直响。李之祥穿着厚厚的裤子、棉鞋在高温下走动，满是窟窿的上衣让他对着火炉口的肚子几乎裸露在外。

“都是火星溅的，每年都会烧坏几件衣服。”李之祥不在意地笑笑。

谋生之道

和我们聊天的时候，李之祥手里正打造着一把铁叉。

“这是我们在里耶看到的兵器！”一位前几日才参观过里耶秦简博物馆的同伴一眼看出了它的功能，兴奋地向视频直播中的网友介绍。

“铁叉可以架住对方攻击的兵器，尖尖的叉头可以穿刺，开封的两边可以削砍，是一件厉害的兵器呢！”李之祥有点得意。他告诉我们，兵器一般打造得不多，主要是农具和日常用的刀具。但作为铁匠，一千多种铁器必须都会打，还要打得好。

万坪铁匠打造的农具和刀具坚固耐用，使用多年不卷口、不夹灰。用村支书李木子的话来说：“三口之家，一把菜刀用半辈子！”本镇人和周边湘鄂川黔的农户都爱用。

从谋生来讲，铁匠是份好工作。不同于许多传统技艺因不能糊口而无法继续，在万坪镇，铁匠的生活是不错的。与三个在外打工的儿子比养家，53岁的李之祥原本平静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上扬：“那没有我收入好嘞！”目前，靠着打铁这门干了31年的技能，李之祥每年收入十万元不在话下。

“现在不行啦！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才叫兴旺呢！”村支书李木子在李家村土生土长，和李之祥既是亲戚，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小时候经常在李之祥家的打铁铺子里转，对打铁匠的生活和村里打铁生意的发展很了解。

李木子记得，鉴于万坪镇的打铁制铁传统，解放以后，镇上成立了铁器联合社，统一生产各种铁器。包括李之祥父亲在内的优秀铁匠都被召集到铁器联合社，每月发放固定工资。到了八十年代末期，联合社解散，而湘鄂川黔四省农民对农具的旺盛需求让一个个铁匠铺生意爆满，一年都没有休息的时候。

“最好的时候村里有13家打铁铺，一个月能赚三四千元。”李之祥说，当时最贵的铁器是农具耙，200多元一个，也是最畅销的，因为每家每户都需要。

“炼狱”中生活

八九十年代的三四千元，当真是大数字。这可是真正的血汗钱！

有句俗话叫：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睡觉都嫌不够，更别谈发展城里人说的爱好。”李之祥掰着指头算铁匠一年的生活日程：365天，每天10至12个小时，对着滚烫的火炉敲敲打打，被烧伤砸伤是家常便饭——难怪人们常把铁匠的生活形容为“炼狱”。

即使愿意吃苦，铁匠的功夫也不是你想学就学得来的。李之祥的手艺承自父亲，父亲承自爷爷。爷爷的师父是谁？不得而知。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18岁开始正式学艺，21岁出师——李之祥和李木子都说，这是很快的了。

三年学会用大锤，积累经验判断出出力的轻重，手重了薄了，手轻了厚了，多等一会儿铁冷了。大锤学好了，再自己琢磨着用小锤。

刀具最难打。“刀具都是合金，比如菜刀，要把钢片镶嵌在铁片里面，火候和力度没掌握好就不能融合。温度高了，刀烂了；低了两种金属就不能很好地融合，分家了，刀也没用。”

据李木子的观察，优秀的铁匠都有共同的特质：能吃苦，有耐心。

铁匠的欢喜

2000年开始，铁器的形势大降。李之祥的铁器还是卖到湘鄂川黔，但是收入不比当年。原因是什么？李之祥说不清。

“劳动力转移，农业人口减少。”李木子作为村支书，看得要广博些。他分析：2000年开始，万坪及周边的许多人出去打工，农村人口外流，农业从业人员大减，导致了对铁器需求的大幅下降。

这个变化和李之祥铁器销售种类的变化吻合：以前，自家铁器的主要畅销品是农具，现在卖得更多的是生活用的刀具。

对于李之祥来说，这也不完全是坏事。加上半机械化带来的工作效率提高，如今，李之祥有了喘气之隙。夏天和冬天的几个月铁器需求量不大，每个月可以休息10天左右。不过，春秋的农忙季节，依旧是每天10至12小时的连轴转。所以即使外出打工要看老板脸色，收入也比打铁低，李之祥的三个儿子也都不愿意继承父亲的技艺。而据李之祥了解，目前村里6个铁匠，最大的60多岁，最小的40多岁，都没有后继之人。

打铁如此辛苦，李之祥却也已经坚持了31年，并还要继续打下去。虽然嘴上说着“（打铁）没人喜欢！又脏又累，又热又苦，更没自由”，但铁匠这个职业还是让李之祥骄傲的：“一辈子让家人丰衣足食。别人认我打的东西，心里欢喜！”

万坪铁匠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了，然而你以为万坪铁匠只能打些菜刀锄头吗？ So Naive！我们此行特地让铁匠某某某打制了一对大刀，有图为证，是不是很拉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