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新丨庸官轶事
穆家庄自从清末出了一个员外之后,百年之内没有出现一个当官的。据说是风水不好。后来族人商量,集资请了一个大师作法,在村子东头放了一个磨盘,在村子西头栽了一棵龙爪槐,果然见了效果。出了一个当官的,是西头屠户穆老三的大儿子穆克。
我是你先人
穆克转业后,托关系安排在了公安系统。他被派到东关派出所当民警。七十年代,打击投机倒把的热潮中,穆克穿着便衣在街上抓嫌疑人,他看见一个人背着包袱,鬼鬼祟祟地见他就跑,便追了上去,喝道:“你卖什么呢?”“卖香哩。”那人是甘肃口音,穆克听成了:“卖枪哩。”“狗日的,胆大包天,竟敢公然卖枪!跟我走!”
穆克决定对此人收容审查,将他带回派出所审讯。问道:“你是哪里人?”那人说“我是礼县人。”“狗日的,你还骂我,你是我先人?打!”穆克指使协警暴打嫌疑人一顿后,又问道:“你是哪里人?”“我是礼县人。”“狗日的,还骂我,你是我先人?再打!”协警又把那个甘肃农民打了一顿,接着又问道:“你到底是哪里人?”那人说:“你打死我,我也是礼县人。”穆克听成了:“你打死我,我也是你先人。”协警在一旁偷偷地笑。
酒醉之后
世人原以为有文凭的人,有才能的人,才能当上领导。穆克没有想到,他凭喝酒的海量也当上了官,他更加与酒有缘,更加敬奉这个劳什子了。
穆克在部队当过司务长,留下了一句歇后语:“司务长打他爸—公事公办。”在派出所干了两年后,他被调到在南由县政府办当后勤助理员,谁能想到,他会官运亨通。
有一次,县长外出考察,有人建议要带一个代酒的,这样,在酒桌上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他被选中,同机飞往东北。
在欢迎宴会上,对方来势凶猛,穆克挺身而出,每人六杯,一下子放翻了四个人,县长非常高兴。
回到县上,穆克被任命为县计生局局长。他走马上任,深感责任重大。现在的计划生育,谁也不敢打保票说他们哪个地方没有问题。穆克的战略是:省市来检查时,灌醉领导,紧盯报表,赶跑泼老,教会说好。
一次,省上组织九十人来县上排查,中午喝酒喝到一点半,两点钟开汇报会时,穆克在会场睡着了,副局长汇报结束后,对他说:“穆局长,完了。”他呜呜哝哝地说:“完了就再来一瓶。”会场的人笑起来,他把手一挥,眯着眼睛说:“笑啥,傻帽,上热菜!”
县长看他醉了,示意让两个干事把他扶出会场。他们见穆克要呕吐,急忙将他扶进卫生间,让他坐在马桶上。他说:“今天的车开得稳。”一会儿又说:“太慢了,开快一点!”干事们看他醉了,就把他背下楼去,放进小车里。
车开到家属院,敲开门,穆克的妻子站在门口,穆克笑着问她:“小姐贵姓?”妻子红着脸把他往家里拽,他说:“小费我已经给你了,你怎么还拉拉扯扯的。”
说假话
穆克当了五年的计生局长,轰轰烈烈大干了一场。就在他春风得意之时,县上突然决定免掉了他的职务。他有些想不通,就去找组织部长牛哄哄。牛部长开始给他打官腔,讲大道理,他全然不听,就问为什么免掉他的职务,是他的什么工作没有干好?还是他经济上有什么问题。牛哄哄一看这个家伙比较难缠,不好对付,只好说了真话。他说:“有人反映你一年喝酒花的钱太多,把50多万元全喝酒了。”穆克一听这话,火冒三丈:“你也是县上的领导,你说不喝酒行吗,你们是要黄牌,还是要省酒钱!”牛哄哄劝他服从组织分配,赶快到物价局去上班。穆克走出组织部长的办公室,心里感到很不舒服,回到家里睡了三天,才去上班。
不久,市上来人检查宏观调控,他汇报时,为了讨上司的欢心,信口雌黄说:“老百姓对这次涨价非常欢迎,居委会的老太太们说,怎么才涨价,我们早就盼望着这一天呐。”他的话在电视上报道出来后,被他的岳母刘桂芳看见,她当即给穆克打电话骂他。穆克正在开会,他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与岳母顶嘴,不停地哦哦着。县长问他:“谁给你打电话?”他红着脸说:“一个老朋友问候我哩。”旁边的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散会后,走到大街上,迎面碰见刘桂芳提着菜篮子走过来了,有人对穆克说:“你老朋友来了。”穆克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他恨不能地上有个缝,让他钻进去。
领导书法
穆克是个粗人,却爱附庸风雅。有一次,康佳食品厂举行50周年厂庆,在此之前,厂里派人到物价局去送请柬,邀请穆克届时光临,并请他为厂庆题词,来人留下了毛笔、宣纸、墨汁、砚台等文房四宝。穆克十分激动,他还没有题过词,他非常看重这此活动,对来人说:“回去告诉你们厂长,我一定给你们题词。我这个人写字时别人不能看,看着我就不会写了。我写好了到时候就会带过去。”
信使走后,穆克锁了房门,在桌子上铺开宣纸,写了好多遍,都不满意,纸团扔了一地。最后终于选定了一幅,细心包了起来。
第二天,食品厂锣鼓喧天,彩旗招展,人山人海。穆克带着他的书法大作来到人声鼎沸的登记台前,面对无数双期待的目光,打开折叠的宣纸,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两个字:同意。
份量
穆克爱讲话,外号穆大谝。每次讲话,他自己从来不准备稿子,秘书写好以后,他照着一念就了事。
有一次,市上决定要召开一个转变机关作风的大会,安排穆克发言,秘书们搅尽脑汁给他写了一个讲稿,精练到三千字,用三百字的稿纸誊写整齐送给他。
他翻了翻,放在手心掂了又掂,说:“这份量太轻了吧,主要领导讲话就这么一点水平,啊,你们再充实充实。”
科长心想精文减会的会议再讲长话不是绝妙的讽刺吗,该说的全说到了,实在没有什么可加的了。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科长找出每页一百八的方格稿纸,组织大家重抄了一遍,页数由原来的十页增加到十七页,送给穆克。
穆克习惯性地翻了一翻,又掂了掂份量,笑逐颜开,满意地说:“这回份量增加了,有了一定的水平,我就按它念。”
估计这里有掌声
大会开始了,礼堂里坐满了人。穆克听到主持人念他的名字,就上台开始讲话。秘书们在写稿子时,到了熟悉的段落,没有完全写出来,只是加了一个括弧,里面写了“估计这里有掌声”这个字,意思让他停顿一下,没有想到他直接念出来了。穆克念了几处“估计这里有掌声”,也没有听见会场有掌声,只是听见有人在下面大笑,他灵机一动,自豪地说:“大家高兴说明我这个讲话有份量嘛。”会场笑声雷动。
同志们发挥
穆克随意性很大,有时候刚安排就要材料。秘书们写稿子的时间急迫,来不及把全部要说的话都写出来,只能写个大意,到了熟悉的段落,加上一个括弧,里面写了“领导发挥”四个字。穆克念稿子时竟然一点不动脑子,把括号里的字也念了出来。他念了几处“领导发挥”,似乎意识到什么了,感到自己有点漠视群众的嫌疑,后面再碰到这几个字时,他灵机一动,谦虚地说:“同志们发挥。”会议
厅哄堂大笑。
这种事情也不亲自干
穆克掌管着物价审批权,许多企业想走他的后门。有人给他送来一笔钱,他在办公室看来看去,都感到放到哪里也不保险,因为文书和打扫卫生的干事拿着他房子的钥匙。他灵机一动,把司机叫来,让他把钱送回家去,并且再三叮咛不要让别人看见。
因为是夏季,司机感到钱没有地方装,就装进他的底裤兜子里。敲开了穆克家的房门,他老婆在家,司机锁上门,就脱裤子,穆克的老婆瞪大眼睛说:“你!你要干什么?”司机一边脱裤子一边说:“我给你钱。”
穆克老婆愤怒地说:“给钱也不行!”
司机说:“是领导让我来的。”
穆克老婆说:“这家伙,这种事情都派别人干,都不亲自来了,太官僚了吧!”
请人坐车
穆克退休后没有车坐,筹钱买了一辆奇瑞轿车,开回来放在家属院,非常高兴、非常得意、非常风光。他希望别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希望听到别人的夸赞,这样能极大地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可是,没有人理会,人来人往,各走各的路,各干各的事,没有人关注他的新车,甚至无人问津,他感到惆怅和失意。
我穆克是什么人,当年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潇洒,何等的神圣不可侵犯。我退休了,你们都不理我,目中无人,王八蛋!他心里这样骂着,表面上却是一副笑脸。
一位漂亮的女人出来了,他迎上前去,恳求道:“麻烦你把我的新车坐一回,我给你十块钱。”
那女人瞪了他一眼,扭着头说:“我还想多活几天哩!”说罢转身就走了。
穆克有些尴尬地摸着后脑勺,在院里打转。这时候,有一位胖男人走了过来,显然比穆克年龄小。他急忙迎上前去,讨好似地说:“老哥,你给我帮个忙,你把我车坐一回,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胖男人非常仗义,拍着他的肩膀豪爽地说:“好!”穆克立刻两眼发光,终于遇到了知音。
胖男人接着说:“你先预订两个骨灰盒,我就坐你的车。”说毕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向大门口走去。
门房看门的老汉笑着问他:“请你坐车,这是好事,你为什么不坐呢?”胖男人说:“我还没有活人呢,”
老汉感到蹊跷:“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嘛?”
“还没有媳妇。”胖男人诡秘地朝老汉挤挤眼睛:“那你去坐?”老汉说:“我的老衣棺材还没有准备好,不急。”
胖男人出门走了。穆克走过来给了老汉一支烟,两人蹲在路边说起话来。
老汉问他:“你会开车吗?”穆克有点不高兴:“不会开车,它怎么到咱家属院来的。”
老汉又问他:“你的驾照是考的吗?”穆克翻着白眼:“考? 到猴年马月也考不上,托人花钱办的。”
“你以前开过车吗?”
“在生产队开过拖拉机。”
“出过事没有?”
“也没有出过大事。就是有一次从北坡放下来本来要转弯,踩刹车误踩了油门……”
“结果怎么样?”
“冲进南面的一家土屋,拖拉机直接上了炕,把人家土炕压塌了。”
“没有伤着人吧?”
“这家人都走亲戚去了。可是,把后厢里坐的一个小伙弹到鸡房上去了,额头上肿了两个橛,像犄角一样。后来,村上的一个复转军人摸着他额头上的肉橛说,现在环境还是好了,关中也有藏羚羊了。”
“把人家房子撞塌是如何了结的。”
“我爹放牛回来,还算客气,没有骂我,只是把我抽了三鞭子。”
“塌房的人家没有打你?”
“放狗把我腿咬了两个大口子,血把脚面全染红了。要不,后来怎么会有这样一首歌。”
“什么歌?”
“血染的风采”
“你家没有出血?”
“卖了三头牛,赔了5000元,打了两摞土坯,给人家把炕盘好。从此,我有了一个洋气的外号……”
“什么外号?”
“加里森。”
“敢死队!难怪别人不坐你的车。”老汉念叨着又问他:“你为什么叫别人坐你的车?”穆克说:“我一个人感到孤独,有点胆怯。”
孤独与狂放为伍,生命与安全相随。
影 子
贪官穆克整天心神不宁,担心东窗事发,派人安装了摄像探头。深夜,他走进巷子,发现有人跟踪他,他害怕极了,踉踉跄跄跑回家中,心跳加快,半夜一口气上不来,死了。有人取来录像一看,原来是月光下贪官自己的影子。
作 者 简 介
王维新,笔名楚微、春光、晓文、碧野、蒙泰奇、秦千文、北山人等。原籍陕西,现居北京。本科学历,高级职称,搜狐网、凤凰网签约作家,中国电视剧编剧工作委员会、中国散文学会,中国作家联谊会会员,中央电视台网友智囊团成员,中国网络电视台特邀顾问,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特邀听评员。北京小小说沙龙成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陕西分会会员,宝鸡市第三届文联委员,宝鸡市第四届作协理事,宝鸡市诗词学会常务理事,宝鸡市散文杂文协会理事,首届中国文艺金爵奖获得者,曾任《西楚文艺》副主编,执行主编。
在《人民日报》、《北京文学》、《中国报告文学》、《延河》、《陕西日报》、《世界华人周刊》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特写、报告文学等600多篇,获中国作家年会一等奖、“中华诗词发展杰出贡献奖”金奖、《光明日报》征文一等奖等奖励110多次。主编出版了《探索中的收获》、《可爱的千阳》、《报载千阳事》等书籍10种,参与编纂大型丛书12种,创作《千河奔流》、《渭北明珠》、《根植沃土》、《情暖孤老心》、《土地新歌》、《国策奏鸣曲》、《聚焦千秋业》、《田野新画卷》、《金秋辉煌》、《金光大道》、《生命赞歌》等电视艺术片脚本18部,已在央视2、4、6、8、10频道和地方电视台拍摄播放16部。电视剧《老街坊的新乐趣》(上下集)由武汉影视公司投资拍摄,在全国18个城市电视台联播。长篇小说《虎啸天下》在凤凰网连载,并入围“凤凰网首届原创文学大赛”。中篇小说《孽海沉浮》、《欲望归零》在搜狐网连载,发表作品计600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