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 977 | 张鸿的甲子担山担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担山担
·张鸿
陆丰甲子是海产品丰富的渔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前，鱼货、海盐、土特产等大多是通过“担山担”的方式来实现与外界贸易的。
那时候，甲子通往外埠的交通设施差，道路多是崎岖的山路。所谓的“担山担”，就是把甲子的货物装成担，长途跋涉到北边的葵潭圩和流沙圩去交易，或从北边把货物挑回到甲子来交易。途中除了遇到渡口过渡外，一路都是靠人力挑担，因而这行业就叫“担山担”。
“担山担嗨担日月，甲子人担山担担了近六百年哟！”老辈人常常这样说。
“担山担”有二种形式，一种是商行组织的，挑工只负责挑担到目的地不负责交易只赚报酬。这种规模大，人数多为20至80人不等，运输货物量也大。另外一种是几个合伙人自己挑担并参与经营的，实际上这几个合伙人身兼挑工加商贩。
“担山担”的工具一般用大竹箩筐装货，每只能装煮熟的海鱼或海盐一百斤。所以都要在箩筐“耳”绑绳处加实加固。一担山担一般净重200斤毛重220左右。挑工要自己配备粗壮的麻绳索，一般配三副，一副备用。每个挑工都有自己的扁担，大多是东南亚产的珍贵名木取材的，如“甜果泥”“盐木”。这些扁担承载量大，柔软有忍耐性，红褐光亮深受挑担人的喜爱。若路上遇有挡路抢劫匪徒“把（bei一声）驾”，挑担人又可用扁担防身。这一方面也促进了甲子人爱好武术，运用各种槌术实战的发展。
有些路，风刮过，只留下肆意生长和关乎生存的粗野喘息。邀约好同行“担山担”的人都会先把货物、装备、干粮准备好了，在前天清早三四点就出发了。披着星辰迎着寒风三五成群向北急步走，二百多斤的担子哦，疾如风，要把时间赶，怕误了到达葵潭圩、流沙圩的时间。“担山担”的人都会计算好时间走路或休息，比如。天灰蒙蒙，应一口气赶到沃头渡口过头班渡，然后在船上歇歇，抹抹汗水，抽抽卷烟，喝口温水，下船后继续赶路。下次歇一歇已是到葵潭圩了。到了葵潭会停下来歇息吃饭，吃的是自带的干粮，一种甲子的特产朥饼，那是山担人的最爱——“猪油葱花”馅，满嘴滋润家乡的猪油香，那个油腻劲啊，使人忘了跋涉的艰辛。然后抽抽烟，挑起担，疾步走向下一个目的流沙圩……山遥水险，到了流沙圩“担工”只要把货物送到关联的商行即算完成任务了。觅个熟悉的店铺来住宿，若明天有揽到回甲子的“货担”那也可多赚一笔。若无就在归途中买担柴火，挑回甲子家用或卖掉赚点小钱。
“担山担”住宿的旅店能提供食宿，并配置有仓库供客人放置货物且提供贵重物资的保管，有单间也有通铺，相当于北方的车马店。潮汕一带的店铺一般都提供柴火和炉灶让客人自己生火煮带来的干粮，只收点柴火钱。也有本不相识的客人凑合得来，各自拿出干粮一起放大生铁鼎炊食，这就是“烧鸽食”。甲子老上市场西边一带原来就有这样旅店，主要是对象是一些“担山担”、走江湖等小商贩群体。
如果是商行担队都有聘请二三个“押担”的护卫，“押担”的人都具备“硬门硬马”的实战功夫，负责货物顺利到达目的地又要负责把货款安全带回。那时路上有一些盗贼，也有邻近乡村的人偶尔“炒更”的。“押担”的必须把他们打败但又要懂得进退把握分寸，不然让人家记恨缠上了，这生计路也就到头了。毕竟强龙斗不过地头蛇，留一手好相见，这是“担山担”的规矩。几个合伙人组织的并靠自己挑担叫“担散担”，那要求就更高了，不但要身强体壮，各有了得的功夫，还要具备临危应变的能力。若路上遇到盗贼实在打不过就弃担逃命，以免危及生命。民谣有：“本想担来烛粟慰儒鸦，如今身伤财殆失……”所以担散担的搭档很关键，也讲究，一般都应有“担山担”的经历和某一方面的特长。彼此之间知根知底，配合默契，才是个优秀的小团队。若加入一二生手，那生手必须少占股份让利一年半载，这是行规。
担散担，最悲催的是到达目的地后，所担的货物价格暴跌。千辛万苦所担的货物却要把本亏，想起家中老稚一头“家事”…… 那何止是失望？泼凉泼凉人也松了劲……然而又能如何呢？啃啃朥饼，喝口凉水，卷支“熟烟”，抹抹汗，只能挑担继续跋涉向北，汤坑、蕉岭、梅县……毕竟甲子的鱼盐于他们是稀罕物，指望还能卖个好价钱……
“一支扁担挑二头，一担山担摇天涯。”今天，想起我“担山担”的父辈哟，心情辛酸，很感叹他们的生活多么不容易。然而，生活在什么时代，只能承受什么样的命运。
转自：汕尾日报2018.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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