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兰旗儿的姑娘们
本文作者：杨美林
盛夏七月，正当油菜花盛开的时候，三十日那天察右中旗原德胜乡大东沟大队南兰旗儿村一片热闹景象。坐落在村中间的那个大院里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傍晚时分，放牧的人们陆续回村，下田干活的男男女女也都往家赶。二明（吴爱勤）、金花儿（高慧）、美玲（韩美玲）三位兰旗儿的姑娘回来啦！
儿时一起玩耍的三姐妹今天一起回来啦，虽然已近花甲之年，乡亲们还亲切地称呼她们为“兰旗儿的姑娘们”。
岁月的年轮一去不复返，仿佛就在昨天，一幕幕旧的画面又展现在她们眼前。当再回归时，那个旧的院落不见了，那个马嘶牛叫的村落再也不见了。走进村口，仿佛又看见村里的乡亲，三群两伙赶着马车进城交公粮的情景，那个口叼大烟袋的老头段大白坐在屋前大石头上的场景忽隐忽现。西坡上的庄稼，村边儿那条小溪，还有平悠悠的旱涝保收的大滩地，金黄的菜籽花，齐腰高的莜麦穗儿，热风刮过来聆听着莜麦的呤呤声，麦浪一起一伏就像滚滚的波浪很是好看。纯绿色的大自然，蓝天白云，养育了这里的儿女。
如今这个小山村彻底改变了模样，一切全都在改变，俨然一个新农村。四轮拖拉机取代了过去的大马车，水泥路代替了土路，整齐的砖瓦房一排排，各家各户红色铁皮大门上镶着黄色的圆钉图案，院子里砖砌整齐的羊舍，满院的小羊羔叫个不停。生活翻天覆地大变样，感谢党，感谢社会主义让农民过上了小康生活，那个过去的农村叫它永远留在记忆当中吧……
“二明回来啦！”“吴老师回来啦！”乡亲们奔走相告前来看望阔别四十多年的吴爱勤老师和她丈夫王凤忠。二明是吴老师的乳名，乡亲们见了还亲切地唤她小名。从南兰旗儿走出的三姐妹，相约回到家乡与村民们相聚。回村之前，三姐妹考虑到留在村里的乡亲都年岁已高，行走不便，为了让乡亲们愉快开心地欢聚，选择了村里最大的又坐落在村中间的大院——王玉柱、张秀兰夫妇家，并买了猪肉、饮料、啤酒、各种蔬菜和熟食。糕面、馒头、豆腐、粉条、水果，应有尽有的食物，直达玉柱家。三姐妹准备给辛勤劳作了一天的村民做顿便饭，并邀请全村村民共进晚餐。金花儿特意将自己的丈夫闫树林带上当厨师，村里的厨师冀明生听说三姐妹回来高兴地赶来帮忙下厨，张秀兰、爱叶子二人忙前忙后和两位师傅一起做饭。
在欢声笑语中，三姐妹与乡亲们频频地握手，有时与对方对视好久才想起当年的面孔，几个大婶与二明紧紧地拥抱，甚者耳鬓厮磨。姐妹们顾不了路途的劳累，忘不了当年的情谊，沉浸在重逢的激动和喜悦中。大院里嬉笑声、询问声、感谢声响成一片，就此拉开了聚会的序幕。
夜幕降临，欢声笑语划破夜空，篝火熊熊燃烧。一会儿工夫，玉柱的大厨房里传出炸油糕、炖猪肉的香味。热腾腾的现炸油糕端上桌，乡亲们坐在热炕上，吃着美味的油炸糕、各种可口的凉拌菜和大碗的猪肉豆腐粉条烩菜。互相询问，谈论着儿时的乐趣与坎坷的人生之路。大家举杯畅饮欢聚一堂。
七律 · 喜归乡（新韵）
相逢七月喜归乡，
坐炕盘膝话往常。
惜日美丽风华茂，
如今花甲鬓银霜。
举杯同忆儿时趣，
玉液加斟祝健康。
互诉流年多苦楚，
畅言乐事笑声扬。
留不住的是岁月，忘不了的是朋友。
晚餐后，热情好客的儿时伙伴爱叶子紧紧拉住吴老师的手，无论如何要邀请她们姐妹们一起到她家住。姐妹几个睡在一条热炕上，有说不完的心里话。从儿时一起踢毛毽、跳跳绳，谈到帮助家里搂柴拾粪；从耙磨地的劳动，谈到锄耧、割地、挣工分。那一夜，她们姐妹几个无话不讲，彻夜难眠。谈到痛苦处一起流泪，谈到高兴时一起欢笑。年近花甲又回到了童年……
七绝 · 忆童年（新韵）
童年往事话衷肠，
多点温情暖对方。
纵使青丝成白发，
常回梦里恋家乡。
踏上家乡这片热土，
寻找着印象中的温度。
那些纯真的笑脸，
永远留在记忆的深处。
捧一把眷恋的故土，
回想起童年时的一幕又一幕。
你追我打的场景，
铭记在姐妹的心头。
明月依旧追赶着日出，
相聚诉说着各自的忧愁。
虽已儿孙绕膝，
也改变不了对家乡圣土的热爱。
望着家乡的一草一木，
禁不住热泪涌上心头。
父亲那宽厚的肩膀，
撑起整个家庭的快乐与忧愁。
母亲瘦弱的身体慈祥的面目，
仿佛站在家门口眺望远方的路。
美味可口的饭莱，
总给劳动归来的女儿留。
踏着乡间小路朝前走，
熟悉的身影亲切的问候。
前院的大伯隔壁的二叔，
诉说着无尽的乡愁！
一大早，爱叶子起来忙着做早饭，她手脚麻利，一会儿工夫，香喷喷的羊肉面就端上了桌。吃着羊肉面，又想起了当年熬莜面糊糊、煮山药、拌炒面的情景。早饭后，姐妹们要去一睹家乡的风光，看看家乡的变化。沿着村前那熟悉的小路，这是儿时割猪草走过的那条路，路两旁种满了麦子，清风吹打着麦浪一波一波地翻滚。再往前走，笔直的水泥路直通公路，路两旁整齐的杨树随风摇摆，像是和姐妹们招手。汽车沿着公路行驶，两边风景如画，大片农田种满土豆，开着白色的小花。一片片金黄的菜籽花，发出阵阵清香，让人恍如来到了江南。家乡，这就是梦中的家乡，实在变化太大啦！
姐妹们来到大西沟村，大西沟属大青山脉一角，与辉腾锡勒草原接壤。这里海拔很高，植被茂盛，绿草如毯，山坡上开满各色小花，宛如花的海洋。美！太美了！今天二明要去探望阔别五十二年的恩人杨三宽。
二明来大西沟当面感谢杨三宽，以完成母亲的遗愿。她买了食物、带上钱表达对恩人的感激之情。
得知二明要来，杨三宽没有出去放羊，并招呼邻居的媳妇前来帮忙做饭，包好了羊肉馅饺子，炒了鸡蛋在家等候。走进杨三宽家的院子，二百多只羊圈在大院里，虽然羊粪味扑鼻熏人，脚底踩的都是羊粪，但看到大羊卧下啦、小羊起来啦，很是喜人。
今年已七十四岁的杨三宽，从她们进来就乐得合不拢嘴，边吃边讲述了当年。他始终相信这位知识渊博、可亲可敬的老人绝不是“特务”，所以生活上不断地照顾她并安慰她。他断定好人一定有好报！妈妈的冤屈，恩人的善举，让二明百感交集，她抑制不住地落泪。只顾热情招待客人，院子里羊还没草吃，所以不能久聊了。且饭后姐妹们还要去大东沟看望她们的恩师付中文。
三宽大哥将她们送出大门外，不停地讲述着近年来随着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扎实推进，农村经济发展，广大农民思想观念发生了巨大转变，“靠天吃饭”的传统农业格局正悄然改变，农民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姐妹们深知杨三宽就是典型的改变了这种“靠天吃饭”的养羊户。这里不缺青草和秸秆，养羊能极大地减少投资成本。其次，羊的生长周期短，一般在6个月就可以出栏上市。另外，养一只母羊，一年可产两胎。所以，养羊繁殖是一种投资小、收效快、收益高的养殖项目。他勤劳能干，起早贪黑地精心喂养。几年来生活发生了很大变化。他深情地对二明说：“哥哥现在有钱啦，你不用惦记我。”
江城子 · 牧羊人
春夏秋冬四季忙，
早迎阳，
送暮光。
踏遍山梁，
孤寂伴群羊。
漫步呼歌无去向，
度年岁，
鬓微霜。
二明，这位从南兰旗儿走出去的姑娘，不算是经历了多少人间冷暖，但也是走在崎岖不平的人生道路上。这位善良的姑娘虽已进入花甲之年，但良心促使着她、“报恩”二字激励着她重返养育过她的这片土地。这次回村，一则是和阔别多年的乡亲们欢聚，二则是找到母亲的恩人当面谢恩。
二明的母亲叫孟祥婉，河北邯郸永年县人，青少年时期在北京读书，解放战争时期在河南信阳女子师范学校读书。她天文地理古今中外都懂，1949年3月来内蒙古支边，开始在乌盟地区推广汉语拼音普通话，是人们最敬佩，最尊敬的孟老师。
二明退休前在鄂尔多斯市准格尔旗世纪中学任教，之前是察右中旗金盆中学的一名英语教师。她酷爱读书，一直认真钻研教学，不断提高自己的专业水平。她受父母的熏陶，育人教书，是一名称职的教师。由于教学成绩突出，曾被评为旗级先进个人，多次被评为优秀教师和优秀党员。她除了热爱本职工作，还特别关爱学生，注重学生们的身心健康。学生们有什么心里话都想和她说，她是学生们敬佩的贴心人。三十年前毕业的学生还与她有书信往来，关心，问候和祝福她。她还是一位贤妻良母，淳朴热忱勤劳是她的美德。这次她亲眼看到家乡旧貌换新颜，高兴地说：“感谢党，感谢国家让农民过上了好日子！”
七绝 · 感恩（新韵）
句短言实去感恩，
诚心拜访到乡村。
难评运动煎熬苦，
代替亲人重谢君。
告别了杨三宽大哥，姐妹们又去往大东沟。提起大东沟，二明不由得回想起那段让人更心酸的往事：
她记得真真切切的，那是1968年的9月26号下午四点多钟。天下着蒙蒙雨，院里来了一辆生产队的马车，突然命令搬家，二明和姐姐都懵了，“往哪里搬？”车倌儿说：“往南兰旗搬。”说着便把锅碗瓢盆、风箱和炕上的行李搬上车。然后说：“让大明跟着走，二明留下看门。”二明看着空荡荡的家，孤零零地，一个人哭了。房后的银虎婶（银虎婶叫菊二女，非常热心）把她领到家里安慰她并给她做了饭吃，让她住了一宿。看着这可怜的孩子，银虎婶也跟着哭了一宿。第二天车又来了，把院里的柴火、劳动工具和窖里的土豆拉上。下午他们来到了南兰旗儿路边的一个被水淹没过的黑洞洞的小屋里住下。当时她母亲已被打成“黑帮”、“美蒋高级特务”，群专关押。父亲被打成“右派”加“反革命”，在村里劳动改造。年幼的姐妹俩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她们搬家，后来才听说，“革委会群专组”怀疑房子里有电台，要拆墙搜查。想起这段心酸的往事，看着曾经住过的山村，回忆起母亲的冤屈，她老人家生前什么也没留下，只留了“报恩”两字，这两字像烙印一样深深地烙在二明的脑海里，也刻在她的心上，她再一次伤心地落泪。
兰旗儿的姑娘们，虽然从小生活在贫穷的山村，但事业有成之后，她们并没有忘记家乡的父老乡亲，没有忘记养育她们的那片土地。她们感恩所有帮助过她们的人，尤其是那些在困难时期救助过她们的人。美玲、二明、金花儿三姐妹就是典型的例子。
当她们从大西沟杨三宽家出来时，她们的恩师付中文开着崭新的三轮车来接她们，不到半小时她们就来到了付老师家。好大的院子呀，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绿色蔬菜，一看就知道付老师是个勤快而且热爱生活的人。说话间，师娘出来迎接她们。
付老师今年七十三岁，他是老三届毕业生，当地的文化人，乡亲们都称他为大才子。当年恢复高考时，他曾经多次帮助了像韩美玲这样渴望上学的孩子，在付老师的引导下，不少孩子如愿以偿地考入高校。今天听说学生们要来看望他，他高兴地亲自去把她们接回来。整个下午，由付老师带着她们拜访了大东沟的不少乡亲，因为那里是她们上小学的地方，也是二明父母工作过的地方。时间过得好快，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师娘好手艺，做了香喷喷的一窝丝烙油饼、炒鸡蛋，还有自家种的纯绿色的黄瓜西红柿来招待学生。这是乡村招待上等客人的饭！饭后付老师又开三轮车送她们回南兰旗儿村。虽然不是小汽车接送，没有饭馆里肥酒大肉的招待，但这是一种情，一种真切的师生情，这种师生情是久别重逢、难分难舍的感情，让她们难忘，让人感动！
这就是南兰旗儿的姑娘们，热爱家乡，不忘家乡，心存感激，重情重义！
七绝 · 师恩难忘（新韵）
多年未见喜相逢，
院内繁蔬几度青。
饭菜香浓招待好，
师恩厚谊记心中。
金花儿（高慧），是改革招生制度后凭自己能力考学校走出村儿的姑娘。这次是她陪二明回村和乡亲们相聚的。她虽然住在本旗，但因忙于工作和家务，平时很少回村。她事业心很强，抗压能力也强，既使是身处逆境也能积极面对生活。早在粉条厂从事会计工作的时候，她就以兢兢业业、认真细致的工作态度受到同事的称赞。夫妻双双失业下岗后，又投身于人寿保险行业，辛苦穿梭在察右中旗的大街小巷和单位住宅，成为有名的“半道街”。她同时兼任几家企业会计。保险条款抽象复杂，保险种类繁多，但她始终能自如应对，流利解答，可想她的专业素养是何等过硬。每签一份保险合同，她都要给客户多次耐心地讲解条款细则、承保内客、理赔方式与理赔金额。她真诚务实的工作态度和辛勤付出的敬业精神感动了一个又一个熟悉或不熟悉她的人，给人们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很多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并逐渐成为她忠实的客户，在她的建议下购买了适合自己的保险。她还和不少人成为了朋友，为自己寿险生涯的发展奠定了基础。知难而上，永不服输，拼博进取，乐于助人是她的人生写照。农民出生的她，又经历了困难时期。苦过，累过，痛过，拼过，可谓历经沧桑，尝遍人间酸甜苦辣。正是这样的人生履历，历炼了她坚强的个性和较强的抗压能力。她从不畏惧困难，再大的事，对她来说都是小事。她深深懂得“只有付出，才有回报”的道理。所以，她为家人不停地奔波着，为亲人无私地奉献着，经常为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助之手，也同样感恩那些曾经帮助过她的人。
现在她已退休，儿孙绕膝，收入稳定，生活无忧，但她还在工作着。她似一只春蚕，想要吐尽最后一只蚕茧……
七绝 · 赞会计（新韵）
会计行中是强兵，
维持核算准精明。
参谋决策经商妙，
坚守原则搞利盈。
美玲（韩美玲），是这次和金花儿一起陪二明回村的兰旗儿村的姑娘。她是一名人民教师，退休前在得胜中心小学任教。一支粉笔，三尺讲台的教师生涯，历练了她坚强的性格。在这片养育她的土地上，她辛勤地奉献了几十年。寒来暑往，年复一年地送走了一批又一批莘莘学子。当孩子们取得优异成绩时，她为之而高兴，当她的学生被高校录取时，她为之而骄傲。她精明能干、细致谨慎。与同事和睦相处，对学生孜孜不倦。几十年如一日，任劳任怨地肩负着教学重任，不愧是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她不忘家乡、报答感恩的举动让人敬佩！
七绝 · 老师（新韵）
粉笔生涯送岁华，
银丝飘逸载秋霞。
唯独桃李全天下，
乐此教研傲百花。
爱叶子，留守在南兰旗儿的一位姑娘。她吃苦能干，勤俭持家，任劳任怨。家中，她是贤妻良母，地里农活也样样都是内行，锄耧割地一把手；村里，她与左邻右舍和睦相处，谁家有困难她第一个站出来帮助，村里无论大事小事都离不开她的热心参与，村里人都夸她是“女汉子”。这次和她一起耍大的姐妹们回来啦，她更是跑前忙后，热情周到地陪伴。
七绝 · 奉献（新韵）
不语少言勤奉献。
鞠躬尽力挚情坚，
扶持老幼家温暖。
姊妹尊重礼让先。
时间是渡口，人人皆过客。在金秋收获的季节里，南兰旗儿的姐妹们回到了家乡，与乡亲们欢聚一堂。短短几天，她们享受着这幸福和快乐时光，重温着姐妹间的友情。临别时舍不得挥挥手，舍不得说再见。二明再一次感谢了姐妹们，感谢了乡亲们，因为在她家最伤心、最无助的时候，恩人帮助了她母亲，使她们从那最难过的日子里走了出来，重新选择了自已生活。
文中图片由作者提供
该文作者1958年出生于察右中旗，年轻时曾在金矿从事挖沙、驾驶工作，后退休于中旗人大。
【本期幕后】
策划：王丹
编辑：敏敏
校对：小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