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就是个受苦的
本文作者：李云彪
每年秋收起山药（土豆）的季节，在内蒙古察右中旗后大滩，一支拾山药小分队总会活跃在后大滩各个村庄，专门为种山药大户服务。这个小分队以速度快、拾得好、劳动时间长闻名乡里。
今年十一小长假，我有幸参加了岳父村里的起山药劳动，接触了这支拾山药小分队。他们由十多人组成，年龄最小的四十一岁，女性，也是这个小队的队长，年龄最大的七十一岁，男性。他们大部分都是五六十岁的妇女，四十多岁的只有队长一人。
雇主种的都是机械化高垅山药，喷灌式灌溉，这种山药从种到收割都是机械化。收割的时候，收割机（起山药机）先把山药蔓的大半截割掉，便于起的时候没有障碍物阻挡。
山药收割机一次能翻起两垅山药，翻起的山药翻到类似筛子的长方形器具里，经过两次滚动筛选，剩下的山药就落到了地上，拾山药的人每三人一组（两个人拾大山药，一个拾小山药），就开始拾了。每人背上都要背着一个尼龙袋子，以便随时使用。拾山药时一手装袋，一手往袋里扔，他们拾山药速度非常之快，让你看得眼花缭乱，啧啧称奇。
他们打的是日工，每天每人是一百八十元的工资（随着行情变化），中午由雇主供一顿饭。队员是分散住在各个村的，每天早上四五点就得起床，队长用面包车早早地把他们接到地里，晚上下班再各送回家。面包车每天要跑几十里甚至上百里的路程。他们一般都顾不上吃早饭，到了地里就干活，这时也就是早晨七点左右。
这支起山药小分队，就是这样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地忙碌着自己的生活。
十月二日这天，小分队给我岳父村里一家雇主起山药，雇主想要一天就把山药拾完，于是给他们分了任务，说是十五亩地，一天拾完，啥时候做完啥时回家。小分队二话没说就接受了任务。十二个人分四组，雷厉风行，走在最前面的是队长金平那组，只见她拾山药就像一股小旋风，翻土扬沙，身体周围掀起了“呼呼”的风声，山药雨点般地飞进了口袋里，三下五除二就装满了一袋，我眼都没眨一下呆呆地看着，忘了自己也是起山药的；紧跟队长的是一个东北女汉子，是队长的组员，手法真是神速，让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后是小队年龄最长的老手，弯着腰，一手拎着袋子，一手不紧不慢地往袋里扔山药，从来不展一下腰，像一个优秀长跑运动员一样忘我地前进、前进，生怕后面的人超越他；走在他后面的是那位六十五岁的老青年，是老汉的搭伴，只见他那厚厚的手掌、粗糙的手指，每次能抓起两三个大山药，以一种不甘落后的气势在前行，尽管他在犯烟瘾的时候，还抽一支烟，但后面的人要想超过他是不可能的。我走过去问他：“怎么你抽烟还走得这么快？”他说：“只要低下头一股劲干就行了。”就这样，劳动期间小分队其他人没有休息、没有喝水吃干粮，你追我赶，争先恐后，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任务。当你回头看时，已是满地白色的装满山药的袋子威风凛凛立在那里，像等待检阅的士兵一样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再一看时间才是下午五点钟，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雇主看到他们这么快就干完了，就又给分配任务。我对他们说：“东家失信，欺骗你们，应该让他遵守诺言，下班回家！”他们却说：“咱就是个受苦的，没别的本事，受哇。”多么朴实的语言啊！最后，又给人家干了一个小时。
小分队给人家起山药是打日工，按日计酬，劳动期间是可以休息、吃干粮喝水的。速度可快可慢，雇主也不能挑什么毛病，劳动者有休息的权利呀！但是，这支小分队他们心里只知道自己是干活的，从来不懂得投机取巧、耍猾少干！遇到苛刻刁钻的雇主，他们总是默默做事，不去争辩。一天，一个新参加小分队的妇女由于没掌握好山药大小分寸，给人家把大山药当小山药拾进去了。这家女主人大发雷霆，进行辱骂：“我花钱雇了你们，连个大小都不知道！我让你怎么干就怎么干！”一会又说拾得不干净，一会又说让滚蛋。连一口水都舍不得给大家喝，总是鸡蛋里挑骨头。这些劳动者没有一个去和女主人理论的，只是低头干活，只知道给人家做得更好。
太阳拖着疲惫的身体已落山，收工的时候到了。
晚秋的霞真美！这些伟大的劳动者，这帮硬汉子，丝毫不觉得自己疲劳，披着万道霞光，笑声朗朗，哼着山歌，听着音乐，领上钞票，是那么的潇洒，那么的漂亮，那么的纯净……叽叽嘎嘎地钻进了面包车，驰向了回家的路……
远远望去，在大地与天空之间又增加了一抹彩霞。我默默为他们竖起了大拇指！可也为他们抱不平，希望他们学会用法律的武器维护自己的权利，维护自己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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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文作者曾为内蒙古察右中旗第四中学教师，现居呼和浩特市。
【本期幕后】
策划：王丹
编辑：王丹
校对：小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