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就在身边，我还能不能看美女？

文丨张是之

如题，出去逛街，老婆就在身边，我还能不能看美女？

这个问题既取决于老婆，也取决于美女，还取决于你对知识产权的态度。

我们要讨论的就是最后一点，被标题骗进来的，看完也不亏，因为你对知识产权的态度的确会决定你将来还有没有看美女的机会。

昨天文章主要和长乐老师讨论知识产权问题，显然我的文章还是没有让长兄转变看法，所以他提出了一个思想实验。

假如我有个宝物，比如夜明珠，我卖门票让人围观。但这个时候长乐老师有办法让我的所有防护失去效力，他低价竞争甚至是免费就是为了不让我赚钱，这是不是对我权利的侵犯？

我的答案很明确，只要没有上房揭瓦，在我房子上凿洞，没有把我的夜明珠偷走，都不构成侵权。

如果我允许，你可以录像。或者我不允许录像，但你还是偷偷录制了，而且我没成功发现并阻止，这是我的工作失误。

再比如我没关好窗户，你在我家对面放一个高倍望远镜，收钱或者不收钱让别人观看，这都没有侵犯我的权利。

因为这些信息、知识，都是光照射在上面之后反射的，或者是夜明珠自己发射的电磁波，你不用录像机、不用望远镜，它依然是在哪儿，依然透过窗户在传播。

只不过你恰好有设备捕捉到了这些一直存在的信息，那是你对自己财产的利用和行动，我无权干涉。

更进一步，关于这个夜明珠的描述，多大的尺寸、发什么颜色的光、发光强度、好不好看等等这些信息，你花钱来我这里看过之后，用文字去描述，描述的非常详细，然后跟别人说，这没什么好看的，就那样。

别人听了你的描述之后，觉得确实没什么好看的，本来还打算花钱来猎奇的，结果你这么一说竟然把我的客户劝退了。关于夜明珠的知识，明明是你花钱来看了之后才获得的，然后转身又把这些知识泄露给他人还阻止了我赚钱，这是不是侵权？

类似的还有一部电影刚刚上映，看过之后的人回头去跟没有看过的人说了电影剧情，然后说没意思别看了，然后那人就真的没去看。说不定他原本还打算去看的，这回听了剧情转述之后就不去了，这个转述剧情的人有没有侵犯电影院、电影制作方的权利？

很多人可能觉得，这个场景太常见了，不可能侵权。但是如果我说，有人看了电影之后，写了一篇万字长文，详细地进行了剧透，然后告诉他的读者不要去看电影，结果他还是一个百万粉丝的大V。

这个时候是不是很多人就犹豫了？或许就认为这样的剧透和呼吁，好像是让电影制作和发行方少赚了很多钱，这难道还不构成侵权吗？

但是，口述电影给朋友的人说话的字数完全有可能超过一万字，透露的剧情完全可能更多。那么，给一个人剧透并建议他不要去看，和给一百万读者剧透，同样建议他们不要去看电影，这在逻辑上有本质的区别吗？

很明显，单纯从行为来看，你并不能知道这个行为背后的受众到底有多少。行为本身在逻辑上，也没有本质的区别。

实际上，这个思想实验中的逻辑适用于任何知识。任何知识都在以一定形式对外传播，只不过有人能捕捉有人不能捕捉罢了。比如有人会用录像机、眼睛或者耳朵来捕捉，然后通过大脑讲这些信息转化成知识。（在康德那里，没有经过大脑处理的信息叫作「杂多表象」）

知识、信息它就在那里，我没有成功阻止夜明珠的光线穿过我的窗户，那就不能说别人接收并利用这个信息是侵权。

我开的电影院，别人看了电影，知识就进入了别人的大脑里。别人走出电影院，如何利用他自己头脑中关于电影的知识，那是他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他即便是有百万粉丝，一句话就可以阻止很多人去看电影，这仍然是他使用他自己身体和知识的自由。另外，决定不去看电影的人，仍然有自己的自由意志，是自己做出的决定。

的确是这个大V 的评价导致我少赚了钱，但整个过程仍然不是侵权，因为这部分看上去我好像是原本能够赚到的钱，从来没有发生过，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我的腰包，并成为我的产权的一部分。它有的仅仅是一种潜在的可能性。

逻辑上，我不可能使用一个假想的利润，用一个说我原本应该赚到的钱来批评别人说，都是你害的，给我造成了巨大损失，所以我说《想象的伤害不是伤害》。

买不到盗版的苍井空光盘，你会去日本买正版的吗？十几年前买不到盗版的 XP 操作系统，你会去买几千块的正版吗？只能买得起盗版 LV 包包的人，会去花几万块钱买正版 LV 吗？只在手机上看电影的工地上的朋友们，没有了盗版电影他们就一定会去电影院吗？

消费者口袋里的那些钱，没有盗版就会去消费正版，这在逻辑和事实上都不成立。很多人这个弯是绕不过来的，总坚定地认为那些盗版带来的利润就是真正的利润损失，我们的立法也支持这样的逻辑。

我们还可以从另外一个方向来反证，假设知识必然有产权，那这个世界将无时无刻不存在侵犯知识产权的可能性。

正如我跟长兄所讨论的，假如路上遇到一个超级大美女，她身上时时刻刻在散发着迷人的信息。如果知识有产权，毫无疑问，这个美女的身高、相貌、三围、衣着打扮等等所有信息，必然都归这位美女所有。

那么按照长兄思想实验的侵权逻辑说，我未经她允许多看几眼都有可能构成侵权。因为只需要看一眼，关于她的一些相关信息就会透过我的眼睛进入我的大脑，最后成为我的知识。

看一眼就构成侵权，这个世界岂不是很容易陷入混乱？

所以我说，只要一个人还想在街上随便看美女，那他就不应该支持知识产权。

否则，看一眼就要挨打的社会太可怕了。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你瞅啥，瞅你咋地」的灵魂问答，在我读初中的九十年代真的是一场 PK 互殴的开长白。

现实的看，刑法对盗版的强硬处罚，就是基于没有赚到的钱当成已经吃到嘴的肉来计算的，很显然这个逻辑是错的。

前面虽然是我的反证，但很不幸，这正在成为现实。什么样的土壤就会造就什么样的法律，对知识产权的逻辑错误认识才会导致这样的法律成为现实。

深圳升级限购政策，很多人一夜之间失去购房资格，后悔没有早下手。

但这样的政策出台没有支撑它的土壤，真的能长久坚持下去吗？

养鸭子不能超过三只的年代，没有从上到下很多人真心实意地认为计划经济好，那些政策真的能一杆子到底吗？

所以，老婆在身边你还能看美女，取决于你、老婆和美女三个人的观念，如果三个人都是知识产权的支持者，恐怕遇见美女看一眼就要赶紧闭上眼睛不能多看一眼了。

毕竟，曾经养鸭子超过三只就是资本主义，现在多一个鱼钩就是犯法，美女多看一眼就是侵权也不是没有可能。

多一个鱼钩就是犯法

2020年0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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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Jules Breton，Sum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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