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人2017年12月诗歌（上）

《裸睡》

我喜欢裸睡

直到一天夜里地震

整个村庄只有我和一只羊

逃了出来

逃出来的我们

我看着羊

羊看着我

彼此为对方幸免于难倍感高兴

这时羊突然会说人话

哥们

看你们白天穿得人模狗样

没想到到了夜里这么流氓

20171201

《任洪渊老师》

任洪渊老师

参加完上午的磨铁诗会

就被安排送回师大

一路上任老师直流老泪

”下午的活动浩波让我不再参加了

要把机会留给那此年轻的徒弟

浩波这话说得真的很不对呀

诗人只有老诗人新诗人

诗歌只有好诗坏诗

诗歌圈哪里来的师父和徒弟呀

这不跟我前段时间说过的

写诗也要讲他妈的逻辑

一样扯蛋吗

请不要误解

请浩波不必介意

以上内容只是我昨夜的一个梦

觉得很有意思

而且记得深切

所以记了下来

20171201

《老流氓》

流氓老了

可还是能从他屋里

不时传出自言自语

“茉莉，你的皮肤真白！”

“菊花，你的香味独特！”

“玫瑰，你是我的最爱！”

“牡丹，明天就给你换个房子！”

“丁香，你真是雨巷里走来的那个姑娘！”

“海棠，约吧，一起到阳台上喝杯咖啡！”

我从未看到他屋里走出来任何一位

如花似玉的少女

直到他去世

清理房间的人

从里面搬出来

一盆又一盆

各色鲜花

20171130

《一到晚上，人都去哪儿了》

早先

一到晚上

老虎吃人

山洞吃人

后来

一到晚上

树木吃人

花丛吃人

河流吃人

再后来

一到晚上

晚班车吃人

地下通道吃人

披着羊皮的狼吃人

现在

一到晚上

高楼吃人

它们打开门

吃下楼梯上上来的人

用灯光眨巴几下眼睛

然后睡觉

那时我在想

房子吞下了我们

黑夜吞下了房子

如果太阳从此再不出来该多好啊

我们就再不用观看这人间悲喜剧的

一次次重演

20171130

《有鬼》

今晚

我看见

地球上的

最后一盏灯

在熄灭的时候

与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

交换了一下眼神

随后整个人间

陷入一片漆黑

我想这中间

肯定有鬼

20171130

《老天爷也会被欺骗》

年终总结大会

一般在冬天召开

总会有下属用一场大雪

掩盖些饥饿与贫穷

蒙蔽老天爷

侥幸过关

南方下雪少

那是有茂密的森林掩盖

六月下雪

那是应付突如其来的

上级检查

20171130

《删帖》

如果文字是命

你就是在谋杀

可惜的是

过去你这么做可行

现在这么做没用

因为在网络时代

我们都有很多条命

20171202

《怒赞》

在一个帖子下

我看到的跟帖是

团结的大会

和谐的大会

胜利的大会

继往开来的大会

史无前例的大会

无与伦比的大会

在另一个帖子下

我看到的跟帖是

狂赞

怒赞

跪了

简直了

点赞狂魔

梅花点赞手

这两个帖子

一个是老子们的

另一个是儿子们的

但肯定不是说的同一件事

这两拔人

各玩各的

20171202

《大地之母》

大地

我的母亲早已埋于地下

你自然就成了我的母亲

你饿过吗

你病过吗

这些事我以前从不关心

现在我懂了

饿了你自然会吃

病了你自然会治

你早已不再

指望你的儿女

一场瘟疫尸横遍野

那是你饿了

一场战争血流成河

那是你渴了

以前我诅咒瘟疫诅咒战争

诅咒地震海啸龙卷风泥石流

从今天起

我不再那么自私

你想吃就吃吧

我甚至早已想好

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穿上洁白的衣衫

装进木头盒子

埋于地上

当你的干粮

当你的急救药

在你饥饿病重之时

母亲

你就吃吧

吃了我

吃下你的这个不肖之子

养好你的身体

这个世界

少了我可以

没有你不行

20171202

《铁头》

只有肩膀足够宽
只有猫足够小
你才能看到一道闪电
在天幕上溜达来溜达去
最后找到一处暖和之地
栖息下来
睡一分钟的觉
任由你拍照
记录一道闪电安静时的样子
但你看不到
这一分钟的时间
隔着我的衣服
它已在我的锁骨上
焊下了又一道闪电

20171205

《像素》

人越多

就会越渺小

人越小

就越是难以

被亲人们找到

20171209

《诗命》

二三十年前

热爱诗歌的一介寒门

尚能考上全国一流高校

现在

喜欢诗歌的贫困孩子

只能勉强考个二三流学校

我并不觉得这是诗歌的耻辱

我只想责问

土地已经污染

是谁在继续种下诗歌的种子

20171209

《神经病》

今晚

我给一百多人

打了电话

这一百多人

我一个都不认识

只是抓起电话随便拨打

逮着谁是谁

这一百多个陌生之人

大多数都在电话那头问上一句

“谁呀？”“你找谁呀？”

听不到对方回应就把电话挂了

我觉得他们是可恶的

他们根本就不想了解你

还有一些人听不到这边回应

会痛骂一句“神经病”然后挂断电话

我倒觉得他们是真实可爱的

因为好几个人都这么坚定地骂了之后

我就更加确信自己终于找回了丢失已久的名字

20171209

《末日》

对面走来一位

和我一样的

手无寸铁之人

对死亡的恐惧

让我们早已没了信任

直到你撞破了镜子

我的额头流出了血

20171209

《超级病毒》

如果

你继续把我当成机器

那我的思想

就是我身体里

你永远都无法杀死的

病毒

20171209

《无题》

生存

增加了

诗歌活下去的

难度

20171209

《别了，铁头》

铁头不能适应北京的气候

在2017年的冬天患肠胃感冒而死

我们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埋了它

第一个冒出来的地点就是香山路

万安公墓附近

那里有李大钊朱自清曹禺戴望舒

当然还有用回原名的李云鹤

那里有槐树杨树红叶树

当然还有银杏树

因为走错了路

我们绕了一大圈

看看行路轨迹

恰好把颐和园圆明园圈在了里面

也算是带铁头逛了一下北京

埋好铁头后

我们都觉得埋的地方不错

风水宝地景色优美

我们未来能不能埋到这么好的地方

都不一定

你会问铁头是谁

它是我们不久前从外地买回来的

一只英短蓝猫

2017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