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有月《骗不死人》(二十七)
远山之巅,星穹之下。
邂逅君子,温其如玉。
三江有月《骗不死人》(二十七)
这个极牛的大儒贾谧在学术上的成就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我知道的也就是魏晋段限问题是按照贾谧的主张定论的,历代的各类历史文献,均以泰始元年为西晋之始。仔细想想,其实也挺牛的,毕竟落在他名下了,不是么?
但在中国文学史上,贾谧曾经干过一个重要的事情,他曾经领导了一个文学团体。这个团队影响极大,还记得石崇的金谷园么?这个团体的名字就叫金谷二十四友。所谓金谷二十四友,就是指依附贾谧的经常在金谷园雅聚的二十四个著名官员文学家,这二十四人的名单是:潘岳、石崇、左思、陆云、陆机、刘琨、欧阳建、郭彰、杜斌、王萃、邹捷、崔基、刘瑰、周恢、陈昣、刘汭、缪征、挚虞、诸葛诠、和郁、牵秀、刘猛、刘舆和杜育。
虽然其中一部分人在历史上没留下什么大的名声,但这二十四人在当时可是了不得的文坛人物,就拿排名最后的杜育说,都是个大大的狠角色。
杜育常任国子祭酒,当过右将军,官做得不算小。但所谓“八王之乱”期间,在司马伦失败,洛阳即将陷落之际,杜育出兵援救失利而被俘,被司马冏杀死,死的时候也就三十来岁。这个杜育少年成名,号称神童,长大以后也是个风流人物,才名甚大,有杜圣之称,在文学上主攻易经,著《易义》多传,有文集传世。当然,杜育对后世影响最大的事情却是:他可能是中国茶道文化的开山鼻祖,喝茶从他开始开始进入风雅系列,换句时髦的话说,他极有可能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茶人。
杜育曾写过一篇《荈赋》,从茶叶的种植、生长、采摘、用水、器具、茶汤直到品饮、功效等方面进行了雅化的描述,这篇东西并不长,杜育似乎也是随手写出来的,但这篇东西却在后世茶人中拥有极高的地位,四百多年后的茶圣陆羽在其著名的《茶经》三次提到杜育和他的这篇文章。所以我一直怀疑杜圣这个说法不是当时人是后人根据他的茶来的。
《荈赋》全文如下:“灵山惟岳,奇产所钟。瞻彼卷阿,实曰夕阳。厥生荈草,弥谷被岗。承丰壤之滋润,受甘霖之霄降。月惟初秋,农功少休;结偶同旅,是采是求。水则岷方之注,挹彼清流;器择陶简,出自东隅;酌之以匏,取式公刘。惟兹初成,沫沈华浮;焕如积雪,晔若春敷。若乃淳染真辰,色渍青霜。(此处轶四字),白黄若虚。调神和内,倦解慵除。”
(这个公刘,是周部落早期首领、周文王的先祖,《大雅》中有酌之用匏的记载。)
太康六年,也就是公元二百九十六年,有一个名字和大名鼎鼎的鬼谷子一模一样也叫做王诩的家伙,花了很大心思终于从征西大将军岗位上调回长安任职,王诩非常高兴,跑到洛阳一番答谢,估计是银子花得比较到位,京城的一帮人觉得比较爽,看王诩要离开,就相约在石崇的金谷园里举行个送行宴。
这次送行宴参加者有三十人,年纪最大的苏绍(石崇的姐夫)五十岁了,时任吴王师、议郎关中侯、始平武功,其他的主要都是一些青年才俊,就包括潘岳、石崇、左思、陆云、陆机乃至杜育这般人,他们在金谷园里整整胡闹了一天一夜(也有说几天几夜的),天天就是美食、饮酒、奏乐、唱歌、跳舞(能歌善舞且善吹笛的大美女绿珠自然是按惯例上台表演了的)。在这个期间,那位满肚子坏点子的石崇就要求大家限时写诗,写不出来的就要罚酒三斗,大家玩得不亦乐乎,极其尽兴。宴会结束后,石崇把大家的诗作合编在一起,出了个集子,并写了个序,曰《金谷诗序》,这次活动也被后人称为金谷宴集。
(关于这次活动,我最大的疑惑就是那位和闻鸡起舞的祖逖齐名的刘琨是否在那场彻夜欢宴后还象他自己说的那样枕戈待旦来着,我一直恶毒地怀疑这位据说也是中山靖王刘胜后人的刘琨临死前写下那著名的“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时,一定是想起了金谷宴集里的绿珠。)
金谷宴集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型文人聚会,对中国文化事业影响深远。后来的文人最大的理想就是找一帮志同道合的家伙凑到一起雅聚一把,喝上几杯酒的同时写出几首诗,不管那诗写得怎样,酒终究是喝了,人头也混熟了,消费也被拉动了。(我自己也极喜欢这样的活动,不光喜欢参加,还喜欢组织。)金谷宴集五十年后的兰亭雅集包括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虽然好像更有名一些(后面要提到的),但要知道,当王羲之听说要把他的《兰亭集序》和《金谷诗序》相提并论,可是当场就乐得屁颠屁颠的。我们后来行酒令或者交作业,一旦要罚酒,看看酒令上写着或者之前说好是金谷之数,就乖乖地喝下三大杯。
贾谧听说了这件事情,就把石崇叫过来,问了句为什么不喊我参加之类的话,石崇诚惶诚恐地对鲁国公贾谧汇报了这次雅聚的经过,连称这样的小事不敢劳动鲁国公大驾,如果鲁国公有兴趣参加这个活动,那是大家的福分和石崇的荣幸(后来的很多领导没有贾谧的文采,却也十分热衷类似的活动)。身份高贵、气焰嚣张的贾谧却对文人十分重视,表示非常感兴趣,就让石崇把这个活动变成一个常态,但威名赫赫的贾谧还是取消了苏绍等几个人的资格,留下了前面提到的二十四个人,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正式组织也就是金谷二十四友就这样宣告诞生了。在以后的一段时间内,贾谧和他的二十四友就在金谷园里谈论文学和政治,并逐步向政治团体过渡,最后在贾谧配合贾南风夺权及以后诸王争斗过程中几乎全军覆没,但精明的左思是逃过了这一劫的。
说到金谷宴集和金谷二十四友,我总是更关心可能是中国历史上原版四大美人之一的绿珠一些,(王昭君、赵飞燕、班姬、绿珠这四美可比西施、王昭君、貂蝉和杨玉环的版本要早和牢靠许多),我总以为这位因政治因素被迫从广西远嫁洛阳(也算出塞)、善于作“明君(王昭君)舞”并自配歌曲(这也许是绿珠唯一留下的文艺作品)的交趾女郎,并不如很多文人理解的那么幸福,她似乎比王昭君还要惨许多,起码王昭君不用逮谁来就得出场献舞。而绿珠的跳楼理论上应该不是因为和石崇的感情,更可能是因为石崇的残暴,(要知道石崇可是因为客人不喝酒就杀掉劝酒美女的家伙,)就算绿珠想投身孙秀(这极其符合绿珠的政治使命),石崇也不大可能会让她活的。当然,我更愿意相信是因为绿珠恨极了石崇那帮人,不顾使命,拒绝做石崇向孙秀妥协(从石崇对贾谧的态度就可以说明这种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的棋子,坚决以自己的一死换取石崇的灭亡。于是,为之一律:
七律—绿珠
绿珠善舞好明妃。金谷园中炫彩衣。
每侍高朋赢恋慊,但逢残月费嘘唏。
胡儿情义琵琶合,名士风流龠笛饥。
忠事该当适孙秀,落花为报石侯威。
东西晋似乎是中国历史上文人最风光、也是后人最为景仰的阶段,实际上却不如后人想象中的那么风雅高尚,所谓的风雅高尚基本都是后来文人非常无耻的演绎和不切实际的幻想付诸纸上而造成的。
仔细想下来,当下那些个自我感觉超人一等的圈子,才能倒远远不足,风光自是不如的,但无耻或者空想更甚,所以景仰一下西晋的那些“先贤”似乎也无可厚非。
仓颉造字的时候,传说是天雨粟、鬼夜哭(前面提到的美女撞车就因此),都被吓个半死。但天和鬼后来都发现,认识了字却不辨真伪的人们反而不那么厉害了。所以当可以让更多人读书识字的纸张面世的时候,天和鬼已经无动于衷了。
毕竟,纸张、文字甚至今天的电脑信息,都是一些工具。
工具本身并不是什么真的文明,哪怕你已经可以学着去使用。
真的文明又是什么呢?
七、瑞
慧思是炒作的绝顶高手。和左思他们家死抓着一件事情做文章不一样,慧思的招数总是层出不穷的。训虎治水结束没多久,福严寺又出现了奇异的现象,每日上午巳时时分,总有大批飞鸟从四面八方飞进福严寺,在福严寺后院停留很长一段时间,时而盘旋飞舞,在寺外很远都可以看到。后来有人传言,巳时是慧思大师独自在寺后大石上坐禅的时间,每当慧思坐禅,便有凤凰(或者朱雀)护卫,引百鸟来朝,于是便发生了如此异象。甚至还有好事者从门缝里偷窥过,确实远远看到过大师身边有一只火焰一般的五彩神鸟和成千上万只各类小鸟。
这个事情说穿了并不复杂,那块巨石及其周围都被化装成神鸟的智无大师洒满了谷子等食物,并且还养了几只小鸟招揽顾客,于是,那大批的鸟也就逐渐每日定时来朝见了。
类似的事情,战国时期齐国的田单干过,不过没有五彩神鸟出现而已。当时,就如股市崩盘一般,强大的齐国已经被燕国的乐毅打得只有两座城市了,灭国似乎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但田单就靠每日撒几把谷子把饥寒交迫的鸟群招来这个事情,骗取了齐国人的信心,终于让崩盘的齐国触底反弹并重新崛起。后来,汉宣帝刘病已也整过这事,以恢复大家对日落西山的刘姓王朝的敬畏。
(所以,我经常说:股市无关经济,但关乎信心。)
装神弄鬼这种事情,几乎每一个大人物或者准大人物都干过,但干的时机是否合适,干得是否漂亮,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要有极高的悟性才能搞得成。慧思在这方面似乎是自学成才,因为他的师父慧文在这方面明显差着好几个档次。
实际上,慧文最成功的一次装神弄鬼还是沾了慧思以及智者的光。
北齐尊者慧文的事情,历史上流传下来的不多,大抵也是因为没什么光辉事迹,我们能够知道的是,慧文可能跟北齐帝族同宗,姓高,(这个可能是他投身北齐并在北齐地位很高的原因,)籍贯、生卒年俱不详,他后来成名还是因为他的徒子徒孙。
慧文在北齐最后呆的一个寺院为海曲天台悯寺,这个庙在海曲(今山东日照)天台山(这个名字也极为泛滥)下,但后来因为北齐禁佛,慧文就只好带着他的一帮四十多人的僧众于公元五百七十七年从海路投奔南陈。
慧文到达建康(南京)的时候,慧思刚刚在福严寺去世,智顗(智者)去了浙江天台山立寺开宗,他们三个没在南京见着。不然,天台宗的二、三、四祖在南京相会,那可是中国佛教史的头等大事,可惜了的。
不过,由于慧思和智顗都是陈朝的国师,在当时的陈朝,声望之高无人能及,绝对火得一塌糊涂。他们两个的祖师爷大驾光临建康,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情,宣帝陈顼亲自出场接待,举行了隆重的欢迎宴会。在宴会上,慧文介绍了他们南下的经过,大概是说他们在海上曾经遇到过大风暴,船也一下子就翻了,大家都以为要直接去西方极乐世界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只大龟,把四十多人全部救出水面,驮在背上,跟水上火箭似的就把大家送来建康,一问,那才知道那大龟是海曲天台悯寺放生池里的老龟,而那放生池,则是慧文从牙缝里节约出钱买来的海曲溪石梁做的。
这个故事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时机极好,陈宣帝过于相信慧思和智顗,自然就深信不疑,高兴之下就马上颁旨敕建报恩寺(此事颇为可疑,如有,也就是拿个叫长干寺的旧庙改造一番),以香火祀之。这个报恩寺,据说就是南京大报恩寺的前身,(但不知道那个不知真假的佛祖顶骨舍利是否当时就已经瘗了进去还是直到宋或者明朝才补进去的)。
在我看来,关于慧文主持报恩寺之后的情况,恐怕只有两个结果。
结果一:慧文依靠慧思、智顗骗了陈宣帝的报恩寺,自然是能够火一阵子的。但他急于发展业务,而本身法力比慧思、智顗差得太多,一直没玩出什么像样的花招来,让大家颇为失望;再者,智顗又从来没和慧文见过面,感情也一般得紧,也就不是太帮衬了,(辈分差得远,帮衬起来也很辛苦)。久而久之,陈宣帝和建康人民就有些怀疑甚至怠慢起慧文的法术,慢慢不怎么想得起这位慧思大师的师父来。而生意越来越差的慧文,终于无力回天,湮没在浩如烟海的南朝和尚系列中,再无声响。
结果二:慧文研究过徒子徒孙在南方弘法的事迹,自认无力超过,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加之慧思已死,自己的身份尴尬,(不便跳到台上和智者抢市场,)能混陈宣帝一座庙已属万幸,得赶紧急流勇退。于是,慧文深居简出,再也不出席任何一个活动,甚至都有可能找了个时间带着一笔钱作为养老金号称云游而溜之大吉了。
我个人更愿意相信慧文选择的是第二个结果,虽然他不是慧思、智顗那样的天纵奇才,但能搞出“一心三观”的人肯定不会笨。
(历来这样的笨人不会少,经常有一些人,机缘巧合之下成名了,被人推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远远超过自身固有的实力,但他们往往就看不清楚自己了,以为那是自己该得的,结果无法驾驭,以至于后来臭名昭著。这样的情况不仅仅出现在学术界,但似乎学术界更为常见。)
不管是哪个结果,慧文在陈朝似乎再也没有火起来过,以至于之后各类书籍中再无慧文的任何记载了。如果不是日后天台宗成了气候,把慧文追认为二祖,也许历史上连这个报恩寺的故事都不会有。但我们还可换个思路,慧文这次并不高明但时机恰当的装神弄鬼把他弄成了天台二祖的同时,还解决了他的生计问题,是一次极其成功的演出。
关于这个事情,我曾经打过油的:
海曲龟神技。建康波亦履。
或云偶放生,便报不需死。
齐难有谁缘?佛情因孽止。
可怜敕报恩,法院堪糊嘴。
当然,真要论装神弄鬼,不管水平如何,气魄或者排场更大的则要算那些政治大佬了。
作为看家本领,开始,这些个政治上的事情也都是道家参与并具体主持的,但后来情况有了变化。历代的儒家把自己是根葱的本领发挥到极致,他们居然动用了历史,把这些事情写进历史中去,美其名曰《符瑞志》,认为这些现象都是上天对人类社会活动主要是政治行为进行评价的意思表达,是国家头等大事,而且把这些个所谓的祥瑞(也称符瑞)分成三六九等,创造了一门庞大的学问体系,终于把道家一定程度变成了儒家的附庸,从而彻底占领了官方市场,并因此渐渐成为国教。
在最终的儒家祥瑞理论体系中,祥瑞大体分为五等半:第一等的叫嘉瑞,其下还有大瑞、上瑞、中瑞、下瑞,此外还有个杂瑞,大致可以算作半等。
嘉瑞有五种,就是有五灵出现,所谓五灵,自然是青龙、白虎、朱雀(凤凰)、玄武(一般用龟代了)四方神兽加上中间的麒麟。这五样中,麒麟是上等嘉瑞,最为顶级,据说孔子就看到过一只,但当时已经被人杀死了要吃肉,让孔子好生大哭了一场,但我一直以为,孔子看到的那东西,没准就是一头犀牛而已(古书上的记载,麒麟跟犀牛蛮象);而孔子的妈似乎应该也见过麒麟,只不过可疑得紧,说孔子将生之夕,有麒麟吐玉书于其家,上写“水精之子孙,衰周而素王”,意谓他有帝王之德而未居其位,这就是麒麟送子的来历,搞得后来人动不动就麒麟儿的夸人家小孩,但我一直怀疑孔子他妈的学问,毕竟那东西孔子认识不代表他妈就认识。其他四样普通的嘉瑞中,青龙、白虎、朱雀也是难得见到的东西,儒家折腾的那些玄而又玄的玩意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这个龟,被儒家祥瑞学演绎得五花八门,他们把龟分为十类,所谓神龟、灵龟、摄龟、宝龟、文龟、山龟、泽龟、水龟、火龟,此外还有元龟,每类又分别有不同特征,不同瑞意,不亦乐乎得相当厉害,但似乎也有把这个嘉瑞搞得不那么值钱的感觉。
(当然,最早的祥瑞体系里是没有所谓嘉瑞这一等的,非常明显是后来补充上去的。这个现象非常普遍,比如文学派别,开始有人叫现代派;接着有人觉得现代派不够现代,就搞了个后现代;再下来,人家觉得后现代也不好玩,就整出个超后现代;我不知道发展下去还应该怎么叫,或者超超后现代或者新超后现代什么的,但可以肯定的就是,那帮家伙取名字的水平远远低于古人。)
一直稳稳当着老大的、但却无缘无故退居第二等的大瑞,最终的管辖范围也相当庞大,泛指老天爷颁发奖状性质、各类存在不存在的自然现象。
最常见的大瑞是景星和庆云,民国就有景星庆云钱币和景星勋章、庆(卿)云勋章。关于景星,《黄帝占》、《史记》、《汉书》等大量史书和文献中都有详细但又略带矛盾和玄乎的说法,通常指的是德星出现,这个德星,普遍说的是木星也就是岁星,(关于这个星星,后面还要细说的,)也有说指所有的瑞星,也就是还包括了有周伯、含誉、格泽、归邪、天宝、老子、王蓬絮、国皇、温星等诸多客星。实际上,所谓景星,大体上就是天上突然出现了非常非常亮的星星,这个星星,可能是既有的(比如木星会在某个期间变亮),也可能是新星、超新星、彗星、流星甚至极光现象等天上新出现并可以说成寓意吉祥的客星。而庆云(也叫景云、卿云)就简单许多,它就指五色祥云。
老天爷颁发奖状的形式神鬼莫测,首先是天上的日月合璧(地球进入太阳与月球之间或月球进入地球与太阳之间)、五星连珠(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同时出现在天空一方并基本成一条直线),当然,更厉害的是这两项叠加而成为七曜同宫则更为少见、更为祥瑞;接着,地上出东西的也来了,河出马图、洛出龟书这两样随着河图洛书这个成语名动天下,更是大瑞的杰出形象代表,人们又在此基础上整出了江出大贝(不难)、海出名(明)珠(更不难)、陵(泉)出黑丹(所谓黑丹,黑色丹砂而已)、山出器(根)车(器车可能是墨子时候外星人留下的,根车似乎不难)、泽出神马(鼎)(出鼎未必稀罕,出马则散见于各地传说)等等这个系列,甚至连什么阜出萐莆(所谓瑞草)都整出来了;再下来,甘露降、日月光、斗极明、瑞雪、瑞雨、瑞霞什么的都上了,越来越不那么隆重,只可能是老天爷财政困难,不愿意多出干点事情的经费,在此基础上更发展出什么连客观判别标准都没有的钟律调、四夷化、孝道至、越裳来之类,则过于不像话了,有矫老天爷诏之嫌;当然,象什么风不鸣条(风太小、条太大)、海不扬波(高度近视眼的看法)、混河载清(或者不难)、枯木再生(不可能,如果有,一定另有故事)、陆生莲花(也不大可能,但不是没机会)、抱珥之日(太阳两边出现半环形光圈而已)、同色之星(晕一下)勉强算进去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诸如什么牛生上齿、狗养斯肫、牛生厥石、鸟状前赤这一类动物异种异象都搞了进去,实在是丢人现眼,至于那所谓的万蚕同茧只可能是某个史官臆想而已,反不如抱日之气、覆鼎之云这些个事情来得有理有据得多。
由于那些家伙在嘉瑞和大瑞里下了太多功夫,其他瑞系列反而显得比较干净。上瑞涉及走兽,以白色为主,包括白狼、白鹿、白狐等所谓“白祥”和红毛兔子,共有二十八种名物;中瑞涉及飞禽,包括苍鸟、赤雁、白雉、白燕、白鸠等三十二种名物;而下瑞则是十二种奇花异木,有一株多穗的庄稼号称所谓嘉禾,有传得玄乎其玄的灵芝号称所谓芝草,还有什么枝干连生的异根草木便呼之木连理等等。至于杂瑞,我说它是半等,主要是因为它实在太杂了,有很多东西拎不上台面,什么玳瑁、珊瑚、比目鱼什么的,现在似乎常见得一塌糊涂;神鼎、丹甑、玉瓮、瓶瓮连带后面的玉英、玉琮、碗圭、玉玺、玉印什么的,明显有鼓励人家盗墓之嫌,怎么看都不应该单独作为一等。
中国文化的很多东西都是这样,历代流传过程中泥沙俱下,总带着不少显而易见的缺陷。就算有人想帮大家梳理一下,却总被其他人从古书堆里又把那些难以自圆其说的糟粕搬出来拼凑进去。
但不管这个祥瑞体系中存在多大的问题,但这些个祥瑞却是组成中国历史的主线素材,几乎任何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皇帝或者王都折腾过那么一件几件的。这些事件,一部分是后来的史官或者大儒们强行加给那些皇帝和王的,一部分是正好赶上点什么的基础上演绎出来的,更多的是皇帝(和王)或者他的手下(也可能是联手)炮制出来的。
这也没办法,皇帝或者王受命于天,总得让天给大家表达点什么,祥瑞这个东西就成了表达天意的手段。这个理论体系在中国历史上从来没被动摇过,那么,老天爷特别勤政,祥瑞也就不得不一次次的或高明或拙劣地出现并写进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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