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小雅白驹注译

远山之巅,星穹之下。
邂逅君子,温其如玉。
小雅白驹注译
小雅白驹
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
皎皎白驹,食我场藿。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于焉嘉客。
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注释:
驹:不足两岁的壮马。
场:田亩。
絷:从糸从执,本义为系绊马足。引申为拦住,绊住。
于焉嘉客:于焉,在此地。嘉客,嘉即好,客即作客。
藿:豆叶。
贲:飘逸自在。
思:语助。
优游:优,好。游,游玩。
勉:旧释通免,然诗经中无免字,此处通免略勉强。除此处外,诗经中所有勉均作勉力,本处不当例外,亦当释为勉力,引申为谨慎。即慎勉同义。
遁:旧释为避世,不确,当为离去。
生刍:刍,喂养牲畜的草。生刍即青草。
遐:疏远。
今译:
毛色皎洁的壮马,吃我田亩中的禾苗。拦住它系住它,让这个早晨的欢乐可以更久。那个人啊,在这里可以逍遥。
毛色皎洁的壮马,吃我田亩中的豆叶。拦住它系住它,让这个夜晚的欢乐可以更久。那个人啊,在这里可以尽情作客。
毛色皎洁的壮马,飘逸自在地来到这里。你作为公侯,逍遥自在没有尽头。你不要这样逍遥游玩,不要就这样离去。
毛色皎洁的壮马,想来应当已经到了空阔的山谷中。用一束青草来喂马,那个人就像美玉一般。不要珍惜你的声音,而跟我起疏远的心思。
赏析:
诗中嘉客,当前有四种解释,录如下:
《毛诗李黄集解》引郑氏:嘉客,上客也。
《诗集传》:嘉客,犹逍遥也。
《御纂诗义折中》:嘉,礼也。以礼留之,使为客也。
《诗经研究》(白川静):嘉客,客神也。
其中白川静不理解本诗诗旨,其说不足论,而以嘉客为上客、逍遥、礼客,都勉强。况且参照《那》“我有嘉客,亦不夷怿”,嘉客即嘉宾。因此,本诗嘉客可直接用本义,“于焉嘉客”即“于此为嘉客”。周初汉语语法尚不发达,省“为”字可以理解。当然如果不补这个“为”字,也可释嘉为好,释客为作客。
诗中“贲然来思”,贲旧注为文饰, 参考诗经其它篇章以及其它典籍贲的用法,录如下:
《灵台》:贲鼓维镛。
周易《贲》卦:贲其趾、贲其须、贲如濡如、贲如皤如、贲于丘园、白贲无咎。
周礼《大司马》:诸侯执贲鼓。
《三年师兑簋》:赐汝秬卣、金车、贲较、朱鞹。
《牧簋》:赐汝秬鬯一卣、金车、贲较。
《王臣簋》:呼内史敖册命王臣,赐汝朱衡、贲衬、玄衣黹纯。
墨子《备梯》:令贲士主将皆听城鼓之音而出。
《广雅》:贲,美也。
其中,贲鼓为大鼓,周易《贲》卦中除白贲通白豶外,都释为焚。而贲衬、贲较的贲,当释为文,即染有纹路的衣服,镂有纹路的车横木。贲士,则为虎贲之士之声,虎贲,即身披虎纹外衣。可见都与本诗的“贲然”用法相异。然而本诗首章、二章、卒章,都是描述白驹的动作,即“食苗”、“食藿”、“在空谷”,在此形容白驹修饰得很漂亮,似乎并无必要。此外,白驹食苗食藿,都是形容客人逍遥自在,需要絷维白驹来留客,“贲然来思”同样与客人“逸豫无期”向呼应,“贲然”当时形容“来”的状态,即飘然而来,自在而来,而绝不是将白驹修饰得耀眼夺目而来。因此贲当通奔,即迅疾,引申为飘逸自在。
此诗还应参照《有瞽》:
有瞽有瞽,在周之庭。设业设虡,崇牙树羽,应田县鼓,鼗磬柷圉。既备乃奏,箫管备举。喤喤厥声,肃雍和鸣,先祖是听。我客戾止,永观厥成。
以及《有客》:
有客有客,亦白其马。有萋有且,敦琢其旅。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絷,以絷其马。薄言追之,左右绥之。既有淫威,降福孔夷。
从《有瞽》来看,是周王祭祀祖先之时,客人来助祭场景。这个客人,不是宗周兄弟,而是先商后裔。宗周兄弟来到祖庙,应当是子孙,而先商的后裔,对周室来说,才是客人。而《有瞽》和《有客》同处臣工之什,前者是客人来助祭,后者是送别客人,正是同一件事的两个节点。
而考察《白驹》和《有客》,可以看出两者的相似性,都是客人骑白马,都是主人希望通过系马来挽留客人,都是赞美客人盛德,不过《白驹》更为具体,称客人如果留在周室,可为公为侯,而最后,《有客》明确指出周王给客人饯行,群臣也都来慰劳,而《白驹》则是客人走后,周王的追忆之辞。
对周室而言,宋国地位特殊,于周为客,为三恪之一。而宋作为殷商后裔,又是当时的大邦,也只有宋公,才能得到周天子如此隆重的对待,让周天子率领群臣去送别。此外,商周本为亲戚,而周灭商后,诸侯各邦都同时保有周社和亳社,同时祭祀商周的祖先,因此周王室祭祀祖宗之时,请宋公来助祭,是很自然的事情。而杞陈则不具备这几点,此外,商尚白,客人骑白马白驹,也可以作为一个旁证。
因此,可以确定,《有瞽》和《有客》中,周王率群臣送别的客人,是宋公,考虑到臣工之什所描述的,是康昭时期,在前1000年左右,此时的宋公,大概是微子或其子稽。而鸿雁之什,则是宣王时期,宣王所在时间为前827年—前782年,而前830年-前800年宋惠公在位,前799年-前766年宋戴公在位,因此,这里的嘉客,可能是这两位宋公之一。
然而,诗中第三章“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后一句比较容易理解,就是送别宴上,周王对客人说“你不要这么逍遥,不要急着离去”,而前一句“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毛传释为“你是公侯,为何想着逍遥自在而回去”,朱熹释为“你如果留下,就让你做公侯”,朱熹的当然不可取,而毛传多不足取,但在这句上,还是可参考的。
至于为什么说回去就可以逍遥逸豫,那是因为如果留在周王室,就意味着称为王室的客卿,需要为王室奔波操劳,而回去后,宋公有自己的一套执政体系,自然没有这么辛苦。
当然,也可以说来的不是宋公,而是其他在野的商王室后裔,但如果是这样的客人,应该不会让周王和群臣同时来送别,那样对一个在野的前王室后裔来说,规格太高了。故而,《白驹》中的嘉客,应当是当时的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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