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降不祥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放过谁。

秦将白起,长平之战坑杀赵军降卒四十万,据推算,白起为将至少杀戮六国百余万军,号称人屠。后被秦王赐死,临死感叹:“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坑之,是足以死。”赵地后人痛恨之,晋东南地区至今将吃豆腐脑称之吃白起。

西楚霸王项羽于巨鹿之战后,坑秦降卒二十万。未几,众叛亲离,被韩信逼至乌江,饮恨自刎而死无全尸。斩项羽者,吕马童、杨喜、杨武、吕胜、王翳,皆降秦汉将,收秦图者萧何。

飞将军李广,平七国之乱立有奇功,早年为陇西太守时,曾杀尽投降羌兵八百余。李广难封,星象家王朔为之分析原因:“祸莫大于杀已降,此乃将军所以不得侯者也。”后自刎而亡,子孙受累,李赶、李蔡、李陵下场皆凄惨。

燕魏争霸时,北魏道武帝拓跋珪,曾坑杀五万投降燕军,后被其子刺杀,年三十九岁。

常遇春孤勇一腔,中气十足,乃明朝开国第二名将,却有杀降嗜好,曾一次屠陈友谅降卒三千余,朱元璋告诫之:“克城无多杀。苟得地,无民何益。”三十九岁军中暴毙。明中期重臣胡宗宪,曾主持平剿倭寇,期间,诱杀已归顺的海盗徐海、陈东、麻叶、辛五郎等人及部众。晚年下狱,自杀而亡。

李鸿章围攻苏州时,太平军纳王郜永宽等八将,击杀慕王谭绍光率三万余人投降。却是不顾公论,不恤舆情,佯装设宴款待,席间尽杀郜永宽八人,又戮郜永宽亲信数百,并纵兵劫掠苏州城。杀降事件后,蒙辱的戈登愤然与英领事馆通报此事件,遂引来轩然大波,几近出现中西外交僵局,李鸿章则集矢一身,聚讼无已。戈登对清廷的赏赐也毫无兴趣,“陛下所授与物品,因苏州陷落以来之事情怏怏而不敢纳受,实为千秋之遗憾”。此事未完,石达开投降后,石部三千人被王松林收编,剩余两千保留武器,驻扎大树堡。后来,两千人中有七百人过河,遣散或被杀。石达开被押往成都后,清军夜袭大树堡剩余千余人,除三百老幼存活外,悉数戕害。

谁言大德必人类?虎狼之界,也不会有此杀降之丑行。世间并无黑暗,只有愚昧,愚昧产生丑行。任何生命的初衷,都不是被夭折,被腰斩。

杀降意味着失信,此信既公信,也私信,由此世道日非,乾坤几息,难以立国立世。月黑天高,阴风在闼,自寻苦海,堕冤孽障,报应接踵至,且为现世报。物与物并立必相竞,不竞无以生存也,然其有度。在无道德前置的环境里,人人都可能成为恶人,即便不做大仁大义道德英雄,也不可在人性处多行不义。或威慑,或迁怒,或祭旗,或减负,杀降者似有说道,然生死面前,没有理由,丹书铁券,不免其非。金刚怒目,菩萨低眉,宋太祖平定后蜀,召其国君孟昶入京,有大臣密奏,请擒杀其君臣,以防生变,甚至国人皆曰可杀,太祖存心宽厚,坚持不杀降主,并御批:“汝好雀儿肚肠!”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尸踣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白骨如山忘姓氏,戎之发生,必为凶年。各亲其亲,各子其子,其存其没,家莫闻知,一时谣诼纷起。劫后残灰,战余弃骨,无论得胜回,抑或遣返归,皆三生幸事。“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十年戎事,百年安抚,农忙止讼,战后放生,公德所在,也智慧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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