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外四首）/马苏亚
清 晨（外四首）
马苏亚
眉睫抖抖
转个身
不去搭理 西窗外雾霾的散开
院子的鸟儿
开始在晨露中私语
夜晚接近尾声
从透过窗帘的微光里
我懒在床上
保持着睡梦中的姿态
蜷着身
像在太空中漫游
那些白天的痛苦幻想在黑暗中松弛
除了鱼缸里的鱼儿
诺大的房间
就剩梦中的灵魂在漂浮
睁眼醒来
躯壳也不能静
继续戴上面具和片甲
寻找铿锵的玫瑰
假 设
午后，细雨，轻音乐，这些主题元素
遇上你的出现 不管是唐突的
诗歌的内心自然会撩拨开来
像多年前的一幕
又像电视剧里的一对文艺青年
仅仅打个照面 一股电流迅速击过
却又不敢放射它的距离
有点矜持 却又貌似番茄捣碎的味道
酸酸的 轻微恬淡
可不可以经历一次失忆
把我给你的爱全部还给我
把曾经的隐晦，伤害，从原始抚平
也同光阴退回去
继续选择午后、细雨、轻音乐
遇上你我
撩拨诗歌的灵魂
重新开启
我们的开始
我，和你
我们谈谈生活吧，而不谈论爱，不谈论最爱
生容易，活着多难
在都市或偏僻的山村，何况在老人院
因岁月，因时空，因琐碎
弯出漫长曲折的痕迹
院子里的老人挨排木讷的坐着
无声无表情，我们还是把声音压到了私语
这些活着的人，不再品读生活
而我们的眼里，依然还亲切
不久，他们便会熄灭生命的微暗之火
继而一个个死去，死于平淡，或木然
死于不能再活下去
他们把肉体归还了
而我们活着的，是无处安放的孤单
我和你，仿佛是天边的一抹晚霞
沉醉在自我的微光里
看清了活着赤裸的真
却不能解脱 为生为爱羁绊的心
等我们也挥洒不动翅膀了
浮在夜幕里，为你写一首乱了格律的诗
为我弹一支没有音符的曲
不再谈论已无华光的生活，更不谈论爱
也不谈论最爱
秋 思
很遥远了，想不起艇湖山的轮廓
那艇湖塔，那轮照亮石阶的秋月
像今晚一样模糊
那蛐蛐发出的呼吸声
扰乱周遭林木的宁静
树梢上的星光
如冷霜闪耀
咄咄逼人我的浮躁
远远的，一个人影在漂移
似在叹息，一会儿又沉默
是不是，我们都像这山野
有着一样的落寞
一样的等待
想起，无人凭吊的远方
巨大的孤独突然降临
簌簌地
把我引入迷途
父亲病了
一
老家后院的坎头，高出四米
酒终于惹了祸，父亲像一块笨重的石头
沉沉地躺到了坎下，母亲的天塌了
发出所有的哭喊声，也没把父亲的脑浆收回来
尖锐拉响的警报声，像一道流星
把父亲的身心滑向省城八十公分的钢床上
白色身影的穿梭，七通八管融进父亲身体的缺口
有一种侵噬力，正剜着我的肉，剜着我的骨，剜着我的心
颠覆着，慢慢地走来……
二
生活啊，请不要遗弃父亲
不要遗弃善良淳朴的一介农民
压在他身上的年龄还不够重量
他的眼神还透明，还想望一望那分田地
他布满老茧的手，还想抚一抚那块木头
生活啊，请不要遗弃父亲
不要遗弃一个走了很多路，迂回着仍要向你靠近的人
他不是意外射中了一剑，就会倒下他的胸腔
卑微而惊慌的脸庞，是祈求你给他的温暖
你的恩泽，你的光
生活啊，别让我父亲绝望
别让我用这样的方式跟你说话
别忘了你的初衷，你的来历
我们要继续仰望你的朴素，你的伟大
我们带着遍体鳞伤与创痛在你的面前
叹一口气
接着沐浴岁月的花香
三
床头灯把病房的空间带进黑暗，夜越来越深了
心电监护仪的报警声，也没能使父亲从昏迷中唤醒
他一脸萎黄，像卷缩在路边的枯叶
只剩僵硬的脆响
我小心翼翼绕到父亲的床前
一股突然的陌生感，使我惊悚
收进我视线
是那个黎明与黄昏中拿着木条在刨机上的他吗？
此刻，再也没有干不完的劲
白色的绑带困住了他的头
几根管子拴在他的身上
无声色动容，却一脸的安详、沉静
似暴风雨来前的风平浪静
我多么希望他打着鼾声，似木条刨机的轰鸣
而悲悯的念头一闪而过
监护仪上的几条生命线，在暗夜里亮闪闪
均匀地跳跃……
四
父亲的思维，在关卡中悠转
像进入了一个不同的世界
又好像从另一个世界回来
眼神陌生，舌头陌生，思维也陌生
——它们都不是他的，原来的它们还睡着
当我和母亲靠近
他不屑与我们交流
如一滴雨水，拒绝汇入河流
他忘了我是谁，在他眼中的“小魔头鬼”
他忘了母亲是谁，以为外星人在触摸着他的身体
满脸惊慌，试图抵挡那窥见与洞穿
但名字还记得是他的
还能像个孩子拘谨地笑
我松了一口气，眼睛却蒙上了忧虑
而母亲的眼泪，却覆盖了我所有的忧虑
马苏亚，笔名柳霞，浙江嵊州人，生于七十年代，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嵊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歌、散文、故事等发表于各类刊物及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