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牛的变化

时间转到庚子年四月，牛和我一样，都被栓在岁月的轮子上，向前滚动了一圈，我们又长大了一岁。牛到了正当壮年的年龄，而我呢，又老了不少。成长是每一个生命必然的经历，每一段成长都在潜移默化地进行，却又是那么显而易见，不能回避也不能抗拒。一头牛更不会例外。

我很激动地感受着牛的变化，像感受自己子女的变化。人和牛之间此消彼长的成长，终究会让一头牛和一个人的关系，甚至和一个家庭、和一个村子的关系发生变化，变得更加紧密，更加贴切。做为牛的主人，我开始越来越明白，得更加倚重牛了。

牛活在一个村子里的阳光雨露下。它的体型更显魁梧伟岸，四个蹄子大了一圈，四平八稳地踩踏在地上，不论碰触到什么物体，软的还是硬的，静的还是动的，都会硬生生地按压下去。那些物体，有的还能够承受牛的份量，但得像钢戳般被打上了一个碗口大的印记，比方一块瓷实的泥地，一张掉在地上的破塑料纸。有的已经不能承受了，只得摧枯拉朽般粉身碎骨，比方一个不太结实的土疙瘩，一个不算很厚的玻璃瓶子。

牛“哞哞”地长叫两声，比过去要更雄浑更粗犷，听到这么富有磁性的声音，那些母牛一下就有了的反应，它们都放下嘴巴正叼着的青草，扭转头颅，带着期待远远望过来。还有就是，牛对“嗬”“咓”“起脚”这些指令，理解得更深刻了，我只是轻轻试探性地发出一声，它就快速地做出回应。它的悟性，从牛性向人性又前进了一大步。

最重要的是，它的肩膀比去年宽了差不多二指，鼓鼓突突的驮峰一览无余了，像一个男人亮出来的发达胸肌。一头牛的肩膀和一个男人的肩膀一样，至关重要。男人凭着自己的肩膀挑起生活的重担，牛也一样，凭着一个过硬的肩膀卷起一胚胚新土，赢得了一声赞誉，一捆青草和一个交配的机会。

牛这种因成长带来的变化，和人相差无几，都是时间赋予的。不需谁谁把牛的变化口口相传，大家都开始主动关注它的一举一动，人物也好、土地也好、庄稼也好，都在为适应一头牛的变化积极做着各项准备。

我帮牛挑选了一根崭新的绳子，那原本是用来做箩索的，我觉得现在的牛绝对配得上一根新绳子。我还帮牛制作了一个新桊，用了一天的功夫，先是用锄头在一根很老的羊牯瑙刺下面刨啊刨啊，刨了一个上午，费了很大的劲刨出了牛牯瑙刺的根，再用一下午时间，细细打磨着，像给自己的儿子做一个玩具那么专心，终于磨出了一个很牛气的桊。

最重要的是，我得寻找一个新的牛轭，最好是鸡翅木的。轭才是牛真正的武器，如战士手中的枪一样重要。一个轭能成就了一头牛。能帮牛戴上一个上好的轭，牛，便有了属于牛的生活品质，而我，也拥有了属于一个农民的生活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