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北平(原宁城甸子镇),一座被历史掩埋的城!

兵戈铁马,烈士英豪,被波澜不惊的历史冲击成起起伏伏的山峦。一座闪烁着秦汉梦华的古城,风化成广袤而又富饶的土地。

 ——题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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甸子镇更名右北平镇,普通百姓眼里,感觉好像给自己孩子改乳名一样,一拍脑门就轻松搞定。右北平镇变更是需要履行报批手续,还得经得住历史的检验。假如,缺乏厚重的历史支撑,会弄巧成拙费力不讨好。

前几天,县信息中心王健老师打电话,要相约仇洪林、贾云飞到甸子镇到处走走。游山玩水寻古迹,倒是我的最爱。把手头的俗务,做了调整便凑了热闹。在实地走一走,看看想当年的右北平,在草蛇灰线的起起伏伏的历史嬗变中究竟留下了,哪些可以追寻的轨迹。

甸子镇政府办公室见到了满头白发的周凤玉,我们年龄相差很大,却对他比较了解。他在周边地区的史学界名望较高,人们都喜欢叫他“宁城通” 。那意思很明显,凡是涉及到宁城县的历史演变,问他就会找到答案。在2015年冬天的时候,他特意赠给我一本《黑城史话》。这本书没有细看,走马观花看了几页,便束之高阁。如今见到他,便有些耳红心跳,害怕他问及那本书看了吗?我这人愚钝,不会撒谎,所以不成气候,过着平淡而又素净的生活。

王会娟特别热情,在她身上看不出行政职务在她身上的痕迹。她把我们这些人当成了老朋友,心情豁然轻松不少。我是一个史盲,根本不敢跟眼前这些通古博今的老师相提并论。我心甘情愿当一个无知的小学生,仔仔细细的看,专心致志的听,对隐匿在历史土层里的右北平,有一个清晰的完整的认识。参加文人聚会,几杯烧酒下肚,比比划划聊右北平跌宕起伏的历史,让他们也开开眼界,丰富我的谈资这倒是一件乐事。

分车时我主动跟周凤玉坐在一起,我这个人最大的爱好,就喜欢听别人说故事。这次我又把周凤玉当成我老家里一个叔叔,没大没小的粘着他给我说古道今。他有个特点,一个让我钦佩的特点,张口就来,舌吐莲花,字字珠玑,让我对他肃然起敬。他就是一部特别深厚的黑城历史,在他鲜活灵动的讲述中,这片看上去特别平常的土地上,深厚的土层里奔流着中华民族从远古时代逐步走向文明清晰的脉络。从“邑于紫蒙之野”再到山戎国在到两起两落东胡人。上下纵横,头头是道,对踏落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一种从心底喷涌的敬意,让我对这片土地进行久久地注目。

踩在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经过考古学家认定的右北平郡。翻开是时光熏黄的历史长卷,躲在历史山峦下假寐的右北平郡,在斑驳的字里行间,复原了原来的面貌。燕昭王十二年(公元前300年),燕国屯田戍守,修筑长城并设右北平郡。燕国长城东起襄平(今辽阳)西止造阳(今张北),经赤峰南部,境内长300余公里,是中国历史上最早修筑的长城之一。翻开厚重的《史记》在司马迁的笔下,右北平郡静静的屹立在曲曲折折明明暗暗的历史隧洞中,险要的地理位置,成为西汉帝国扼守匈奴的关隘要塞。在七老图和努鲁尔虎山脉,峰峦险峻,林密草深,虎豹怒号,百鸟争鸣飞将军李广,晓行夜宿,排兵戏马。在古色古香的唐诗中,李将军行走在高山密林之中,风吹草动,疑石为虎,拉弓如满月,在漆黑的夜色,雪白色的雕翎箭,闪烁着微微的光,呼啸着飞向那块貌似白额猛虎的石头,那力量该是多么的强劲,箭杆全部扎进坚硬如磐的巨石之中.....行走在李将军围猎练兵的山峦,企图能找到被雕翎箭射穿的巨石。可惜,留下李将军英雄传奇的石头上的痕迹,已经被流水不止的岁月,悄悄的磨平。我们只能在卢纶的格律中,再一次品味李将军弯弓射虎惊天动地的豪迈气概。

行走在被日月晒黄的史书中,右北平自春秋战国乃至秦汉,都是抵御塞外匈奴的主要关塞。这里曾经是与匈奴进行火拼的古战场。在冷兵器时代,狼烟在蜿蜒起伏的汉长城窜入长空。咚咚的鼓点,震撼着苍凉大地。两军对峙,双方勇士们,呐喊着交汇在一起,刀光剑影,血染黄沙,马革裹尸.....往事越千年,漫漫的光阴,如细细的黄沙,已经将狼烟滚滚的厮杀,深深的掩埋深深的土层。在这片充满豪情的土地上,再也无法找到战争的痕迹,只要那蜿蜿蜒蜒起起伏伏的汉长城,在朝霞和夕照中,向人们展示着大汉帝国延绵不断的身影。

大汉帝国从鼎盛逐渐走向没落,进入了三国鼎立新的历史时代。雄霸天下的魏武,怀着天下一统的壮志。公元207年(建安十二年),魏武集中精兵强将,亲自北征乌桓。他率领部队从卢龙塞另辟蹊径,翻山越岭500多里,经白檀(承德西),历平冈,浩浩汤汤,好不壮观。右北平通往乌桓大本营柳城(今辽宁省朝阳市)一条主要捷径。遥想当年魏武北征途径右北平时,阵势该是多么的强大,那可真是“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烟尘滚滚,险峰奇秀,林密草旺,胸有丘壑的乌桓人,藏匿在深山密林之中,与魏武大部队展开游击战。东一榔头,西一杠子,企图拖慢魏武北征速度,为乌桓人赢得时间。怎奈,魏武有田畴为高参,巧妙的躲过乌桓人的一次又一次的袭击,最终完胜乌桓,改写了乌桓的历史.....

合上厚重的史书,冥想魏武北征乌桓的战争史。右北平在战争中重要位置,显得特别重要。魏武被人们丑化为奸雄,在污蔑的口水中却依然不能抹煞他在战争中运筹帷幄,一个杰出军事家所具备的洞察力和判断力。如今的人们,尤其是历史知识匮乏的我们,对于渐行渐远的右北平郡,已经淡化中一张白纸。这是时代的遗憾,中华后裔的悲哀。以史为鉴知兴衰,大多数的我们,却缺乏面对历史的勇气,敢于自我剖析的决心。雄踞一方乌桓部落,在魏武兵马的践踏下,一点点的淡出了历史,幻化成落英,好像清晨的寥落的晨星,在空旷的废墟中在凄凉而又独孤的惨笑。

回想秦汉时期的右北平,该是多么雄伟壮观。在汉代王朝的眼里,右北平郡那是重要的关塞。正因为特别重要,汉武大帝才把飞虎将李广委以镇守右北平的重任。让我们游离史书之外,卢城飞将日夜操练人马,在校场上比武练兵,雄壮的号子,响彻了天地之间。李将军就是在这里,不知跟匈奴展开多少次交战。汉家兵将在李将军的训导下,个个雄如猛虎,手持盾牌长枪;乌桓兵将马踏飞燕弯弓射雕气吞山河,强强相遇,该是咋样的对抗。闭上眼睛,时低时高的呐喊,震裂山河的战鼓,从若有若无的历史记忆深处,如巨大的响雷,震撼着一个后来者的灵魂。历史就是在你死我活的竞争中,一点点向着文明迈进。在尸横遍野的古战场上,文明的曙光在鲜血侵染的土地上把所有的角落照亮。右北平的平冈古城,沾满了神秘的油彩,成为一幅最富有美丽的图画,在历史的跨度中徐徐展开。李广、东胡、魏武、田畴、乌桓将帅,都是这幅画的最生动的元素,焕发出当今世界最瑰丽的艺术魅力。

潺潺流淌的老哈河与黑里河交汇在一起,给狭长的河流注入了勃勃生机。一个美丽的传说,缔造了一个草原帝国的传奇。一个男子骑着白马沿着老哈河(史称土河)方向曲曲折折而行,有天女驾着青牛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二水合流,相遇配偶,生八子,其后族渐盛,分为八部。右北平郡的马盂山经过史学家考证为契丹雄起的祖源地,而马盂山就在右北平郡的平冈城内。遥想当初,契丹人沿着涓涓流淌的老哈河,挥师北上,深入草原腹地,创建了实力雄厚的草原帝国。版图不断扩大,与北宋形成对峙。在辽代鼎盛时期,兴建了五京。中京已经是契丹王朝,商议国家大事,接受宋王朝使臣朝拜的特别重要地方。遥想当年美名远播的欧阳修,就是经过平冈古城,顺着老哈河到中京觐见大辽皇帝。历史不允许猜测和演绎,但是作为蜚声文坛的大文豪,在拜见辽王,进贡大量的金银绸缎时,心情一定是五味陈杂,写下了“深惭泼苏武,归来不论功”,能洞见出使大辽帝国的微妙情怀。

我们在周凤玉和兰国学的带领下,到福峰山实地拜访。兰国学醉心右北平过往历史的研究,对福峰山角角落落特别熟悉。他告诉我说,这里是萧太后家族繁衍生息的风水宝地,同时也是萧家萧氏贵胄的归葬地。在河北平泉和宁城县是萧氏贵胄墓葬群非常集中的地方。仅在福峰山山上,就发现大量的萧氏墓葬群。萧闛、萧勃特本、骨欲迷己、萧府君等辽代墓葬。无法复原萧家贵胄的庄重的殡葬仪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萧氏达官贵人在各个府邸病故,都要奏请辽代帝王,按照行政级别,对应治丧规格,依据圣旨举行入殓、祭拜等程序,萧氏贵胄殡仪庄重,队伍庞大,扶灵柩从辽上京、辽中京一路南行,经幡招展,鼓号动天地,向着归葬地浩荡进发.....曾经沐浴皇恩的萧氏墓葬,有的都已被盗墓者毁坏,青砖散落在散乱的黄土上,在墓葬的废墟上依稀看到破碎的陶片。曾经叱咤风云的相将,尸骨支离破碎,在风风雨雨的冲刷下变成了一捧捧泥土。安安静静流动的时光,看不见任何的波澜,却能把惊天动地的故事,功名利禄都不动声色的化为一团谁也无法把握的烟云,空虚的好像一团空气在天地间流淌。

周凤玉对右北平的历史特别钟情,撰写了大量的右北平郡有关的文史文章。他站在福峰山上说,跟我讲述了清代功高卓越的多尔衮殒命黑城的非常重大的历史事件。他根据《清史稿》记叙的“(顺治七年)十二月戍子(初九),摄政和硕亲王多尔衮死于喀喇城.....”当时的宁城归属喀喇沁中旗,清初在黑城建有驿馆有比较好的食宿条件,七老图山脉草木茂盛,狍子、麋鹿、黑熊、虎豹繁多,康熙、乾隆都曾在这里围猎,这里距蒙古王公府邸较近,便于跟蒙古各部联络。周凤玉这一说法,也得到了清史研究学者的认同。遥想当年多尔衮亲王,当时才39岁可谓年富力强仕途上正风光。可是谁又能想到,功高盖主的多尔衮亲王,在策马弯弓涉猎中突然坠落马下当场死亡.....多尔衮亲王边外暴病身亡,可谓是大事件,顺治皇帝以最高规格的礼遇,为多尔衮亲王举行丧礼。我们无法探究黑城对多尔衮亲王以何种的方式给这位天下英雄送行,但是有一点可以想到,随行官员,全身孝服,扶着棺椁徐徐向着帝京前行,大家深受多尔衮亲王的恩德,亲王冷不防急匆匆离世,怎不让人悲痛不已,凛冽的寒风,把白色的招魂幡吹得哗啦啦作响,一路上都有乡村百姓扶老携幼围观,沿途上会有乡绅烧纸焚香双目含泪路祭,向天下闻名的亲王致敬!

我特别佩服周凤玉老人的体魄,都七十多岁的老人了,爬起山来脸不红气不喘,一边走一边给我说右北平的过往历史。他告诉我说:“《读史方舆纪要》卷十八中说'紫蒙川在营州西北……秦汉之间东胡邑于紫蒙川’,根据《十六国春秋·前燕录》记载'昔高辛氏游于海滨,留少子厌越以君北夷,邑于紫蒙之野。世居辽左,号曰东胡,秦汉之际,为匈奴所败,分保鲜卑山,因复以为号’根据推算,至少在5000年前,这里就有人类活动。”周凤玉说得头头是道条条在理,从内心深处他这种虔诚治学精神所感动。周凤玉是一名政府退休干部,按照常人的思维,该好好享受生活,在拉慢的光阴里,看看庭院里绽放的鲜花,或者在绚丽的朝霞中牵一只宠物狗悠哉悠哉自得其乐。他要自讨苦吃,钻进故纸堆里潜心贯注的研究右北平的点点滴滴的历史。

丰富多彩的历史,给俊秀挺拔的福峰山赋予了更多的神秘。刀耕火种的农耕时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人,心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总会创造出瑰丽多彩的民间传奇。兰国学带领着我们攀爬上福峰山山巅,让我们看到了不规则的柱杵,应该是驻军在这里安营扎寨留下的痕迹。让人称奇的,在山顶上还发现大小不一的洞穴,以前还留有栩栩如生的壁画,很可惜都已经荡然无存。倒是后人,根据自己的意志,俗不可耐的雕刻了神佛雕像,千人一面抹杀了绿水青山的神韵。兰国学指着一处石洞旁边的一个神秘的图形,告诉我们说,这是远古时代人们凿刻上去的一个图形,类似男性的生殖器,那是人类早期对生殖最早“祖”的图腾,也是心中最美好的渴望,希望身体健硕儿孙兴旺,成为这片土地上的主宰。我肃然起敬,人类的进步总是跟随心中最美好的愿望,一点点曲曲折折前行。虽然在追求美好事物过程中,要经历风经历雨,甚至还会互相碰撞厮杀乃至血流成河,每一次锥心刺骨的痛苦的嬗变,都是对人类文明进步的一个有效的推动。

面对脚下这么厚重的历史文化积淀,甸子这个名称就有些肤浅,让过往的行人无法解读这方水土背后的绚丽多彩的传奇。将甸子镇变更为右北平郡,需要足够的历史勇气和目光远大的抉择。如何让人们更好的了解右北平郡从古到今的往事,这恐怕要比更名更艰难的多。只要敢于迈出第一步,一切都会在付出中一点点得到答案。右北平郡是一座有着众多历史典故的地方,读懂这部历史,闭上眼睛,飞将军李广夜行射虎的形象,就会特别的生动的在脑海里浮动;天下枭雄威武率领雄兵征战乌桓壮观的画面,在时光的倒影中徐徐展开;苏辙、欧阳修等一大批大宋使臣带着金银珠宝贡品,骑着马顺着老哈河的水流朝拜大辽皇帝;寒风飘雪,功高盖主的多尔衮亲王在围猎掉下马来不治身亡,那该是多么的悲怆.....

右北平郡是一座被历史淹没的城,希望在科技进步的今天,遵循着历史发展的脉络将这座古老的城,神形兼备的复原,让更多的人体验到这座古城的神秘、悲壮和柔美,那倒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来源:宁城信息网    文: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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