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洪顺散文——《说真话很难》

有位女同事今年53岁了，鬓角上挂满了白发，她常常去理发店染发，做个时髦的头型，回到单位，许多人，包括年轻的姑娘们都说她长得好看，皮肤白嫩，头型也好，脸蛋也圆，说她口小，笑起来露一嘴整齐的白牙，很像演员。

她自己越来越得意，每天回家第一件事是照镜子，出家门的最要紧一件事也是照镜子。她丈夫很烦她每天要花半小时以上的时间照镜子。

其实她丈夫没有发现，她在单位工作的时间一趟又一趟地上厕所，目的就是在厕所的大镜子前梳理她的头，整她的衣服。

即使跟同事们一起外出办事，也会一有空就去上厕所，有时会让同事们在车里白等她十几分钟。次数多了，很多差事同事们就不让她参加了。

那年秋天，她脸上起了许多黄斑，面孔成了旧铜锣。她回家见丈夫便问，这些天我脸上是否很难看？丈夫说，这个年纪了，还会好看吗？

这话说得像拿了刀捅她的心，她马上跟丈夫翻了脸。

她说，单位里的同事见了她都说她长的像姑娘似的，脸嫩嫩的，皮肤白白的，越看越好看，只有你一个人说我老了。你要是不想看就别看了，滚出去看别人好了！

她丈夫说，我哪句说你老了？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分明是嫌我老了！丈夫说，单位里的同事都会说恭维话，说你好看，还像个姑娘，那都是假话，事实上你已经是当奶奶的年纪了，还年轻得了的？

这话更是刺痛了她，她连连问丈夫，我哪里像奶奶了？哪里像奶奶的脸，像奶奶的身段？她丈夫什么话都不敢说了。他说，你真话听不进，假话听得很开心，天底下只有你这么不理智的！

这回老婆不发声了。她脑子有点转过来了，镜子里的像没有骗她，她确实老了，容颜已去，想争也争不回来的。

可是，我们细细想来，这位丈夫说得也不完全正确，世界上不只是他老婆喜欢听好话，大到皇帝，小到孩子都喜欢听好话。要不，皇帝怎么总有个圣字，什么圣旨，圣言，圣明，难道别人说出声来皇帝听不见，写在纸上皇帝没看到？分明是好听的话皇帝听得顺耳罢了！

再说，小小孩子人话刚听得懂 ，怎么就喜欢听那个“乖”字。想听好听的是人的天性，你违背了人的天性，偏要说出些难听的，人家不生气那才是你碰了运气。你要是给皇上说直的，不拐弯的，说不定你的脑袋都保不住。

大清朝曾国藩还把奏折中的“屡战屡败”四字，不得已改为：屡败屡战“呢！皇帝不想听好听的，他去费这么个周折干啥！写真话、说真话的确很难，要想让人听得进，还要能反映事实，解决问题，着实要动一番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