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日子】 遇见一只猫
岁月里的风景,每一幅都很曼妙,放慢脚步细细品味,那些酸甜苦辣的滋味,都是可以慢慢书写的人生故事。
——《烟火日子》第44期
作 者 / 金 静
立冬前,这个秋天的最后一个周未,我和同伴相约去奉化溪口的栖霞古道爬山。与其说是爬,不如说是逛。山不陡,秋色斑斓,赤橙黄绿各色的叶子,在阳光里打着卷儿,就像一双双手,牵着我们在山道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在一条铺满了松软松针的金黄山道上,我见着了一只黄色的小猫,它跟在两个女人的身后,朝着山下走。这应该是一只家猫,它跟随着那两个女人,她们下一级石阶,它也下一级石阶,形影不离。
我没养过猫,但我不怕猫。它们看起来是那么温顺柔弱,让人产生怜爱之情。我家旁边的小弄堂里也经常会出现一只猫。黄昏里我下班回家,会看见它或静静地在墙头蹲着,或悠闲地在上面来回踱步。每每这时,我都会"喵喵”逗它,我尽可能唤得亲切温柔,期待赢得它回应几声。尽管我认为跟这猫很熟,但它始终傲得很,对于我善意的问候从不搭理。待我走近些了,它就会翻墙绝尘而去,一段美好的对话还没开始便戛然而止。我原以为墙那边的房子里就有它的家,现在看来未必是。说不准它就是一只野猫,野猫才会不理人,与人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能在栖霞古道上遇见一只猫,这让我很好奇。总见有人带着狗爬山的,鲜见有人上山带猫的。加上此刻的阳光正从树梢之中漏下来,落在这条铺满松针的小径上,落在这只小巧玲珑的猫身上,这温暖的色调让人觉着十分舒服,我便更有心逗逗它了。于是,我在它快要经过我身边时,蹲下身子轻轻地“喵,喵”唤着它,那猫迟疑着慢下了脚步,却还是不理睬我,径直往山下走。我有点不甘心,也急切地跟着往下走,嘴里不停地“喵喵,喵喵喵......”唤着。大概是我深情的呼唤声感动了它,只见它回了一下头,脚步又慢了一点。我继续低声呼唤着,这猫好象也听懂了我的意思,竟渐渐拉开了与那两个女人的距离,慢慢的便停下来不再往下走了。它竟停下来了!就停在我下面一级的台阶上,尾巴高高竖起,身子紧绷,脸朝着下山的路,似乎在眺望远方。
它离我很近,我把它看得更分明了。它小而且瘦,骨头都有点突了出来,但那幽蓝的眼晴很亮,很有精神。这一发现使我对自己先前的判断有了疑问。我见过家猫,它们大多有圆鼓鼓的脸,胖乎乎的身子,身上带了慵懒温顺的气质,而眼前这猫,瘦削,警觉,虽离得很近,但似乎还留有戒备。这大概是一只野猫吧,先前也许并不是跟着那两个女人,只是凑巧而已,此刻它也不急着离去,或许山野的寂寞,让它听到我一声声亲切温柔的呼唤,它内心触动才驻足的。
猫的驻足让我欣喜。我轻轻地绕到它跟前,把镜头对准了它,想留住这美妙的邂逅。只是我退一步它也跟着往下走一级,我再退一步,它又跟着往下走一级。这样的不配合使我很难对准猫那幽蓝的眼睛,对不准,便拍不出猫的精神气来。我只能胡乱地按着,快门咔咔地响着。许是声音惊到了它,它不再往下走,朝我仰起脸来。就在那一瞬间,我看清了它眯缝着的双眼,看清了它咧开的嘴,嘴里露出白质的牙齿,那样子像在笑。
我从没见过一只猫能象人一样笑,这情景让我感到很是诡异。我急急收起相机,搜寻同伴的身影,她们离我已有几十米之远,此时此刻这一段山道上只有我和这只猫,一只对着我笑的猫。山里不时有风吹来,我心里阵阵发凉。我突然想到这只对着我笑的猫,会不会是这座山里的猫妖,只有猫妖才会展现出这样诡异的笑容。这个念头让我竖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我慌不择路,惊恐地越过小猫,追赶同伴而去。意想不到的是,那猫竟然也折转过身来,跟着我朝山上走去。山里是那么寂静,我清晰地听得到自己心脏澎湃的跳动声。我不敢再看猫,只尽力朝着前方,向同伴们高喊,等等我,等等我。
我在山道上小跑,竭力不回头却又忍不住不回头,那猫先是跟了我一段路,后来在我转过一个弯道,能看到同伴时,便再也没有看到那只猫了。我追上同伴,跟她们说了此事。她们都笑话我,猫怎么会笑呢?它只是嘴巴张开打个哈欠而已,即使它跟着你不放,那么小只,一脚就能踹了它。这时,我又顺了她们的话去想,抬起一脚,小猫滚落山涧,发出喵喵的惨叫。哦不,每个山里的生物都是精灵,我对它们有敬畏之心。
我的同伴都说得很轻松,但我脑中满是那猫幽蓝的眼睛。平静了一会儿,我遂又担心起那只猫来。它那么小,这会儿去了哪里?如果它是只家猫,能追上先前的两个女人吧?她们走得不远,发现猫不见了,也会折转回来寻的吧?它不会因为我的逗引而成了一只野猫吧?如果它本来就是一只野猫,或者真是这座山林里的一只猫妖,那这山林便是它的家,它这会是回家了。这么想着,我也就释怀了。
寂寂的山道上,阳光仍在找寻风的影子,风仍在吹落树的叶子,一切都那么安宁,那么平静,仿佛这里从不曾出现过一只猫似的。只是我再难忘了它,难忘那一刻的心动与喜悦,诧异与惶恐,还有这一刻莫名的深深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