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的病因学说
病因学说
虽然,《内经》中没有提到“病因”这个词,但是,这个概念是应当存在的,《内经》多次隐性使用了“病因”这一概念,即讨论疾病是怎样发生的,所以,后人才造出这个词来。然而,后人造出“病因”一词,却没有明确其定义,从而使得基础理论与辨证治疗脱节,造成临床应用理论混乱。对“病因”的理解,即致病原因,似乎是不言自明的,其实不然,现今我们认为的“病因”只不过是一些与疾病有关的表浅现象,根本没有触及“病因”的实质。
《灵枢·顺气一日分为四时》:“夫百病之所始生者,必起于燥温寒暑风雨阴阳喜怒饮食居处,气合而有形,得藏而有名”。“燥温寒暑风雨阴阳喜怒饮食居处”一直被误认为“病因”,其实,这里所说的各种环境因素,都是引起疾病的可能因素,而不是“病因”。只有当“气合”,即几种因素相结合的时候,方能成为病邪,再有了可乘之脏腑器官,这时才真正成为“病因”,而引起疾病。
那么,“病因”究竟包含哪几个方面呢?对《内经》的整体研究发现,不外乎三个方面,一是先天秉赋、二是天地之气、三是心神志意。
第一节 中医病因学说
《内经》的人体观,不是先把人体定格为某种特定的事物,如机器,也不是追究人体到底是由什么物质组成的,更不相信鬼神的作用,而是把人与其它各种事物同样看作是由天地所生成的客观存在。包括人在内的各种事物,由于所受天地之秉赋多少与偏颇而各有不同的形质,其中,人是所受秉赋最为全面、均衡的。人与其它事物一样,不为任何目的而来,不因任何原因而去,自生自长自消自灭。如果不能顺利完成这一过程而“尽其天年”,便是疾病。那么,造成人体疾病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呢?首先是先天秉赋。
一、先天秉赋
每个人的秉赋各不相同,《灵枢·本藏》:“五脏者,固有小大、高下、坚脆、端正、偏倾者,六腑亦有小大、长短、厚薄、结直、缓急”。不同的秉赋,会造成不同的疾病,有的是身体的,有的是人格、心理的,《灵枢·本藏》:“五脏皆小者,少病,苦憔心,大愁扰;五脏皆大者,缓于事,难使以扰。五脏皆高者,好高举措;五脏皆下者,好出人下。五脏皆坚者,无病;五脏皆脆者,不离于病。五脏皆端正者,和利得人心;五脏皆偏倾者,邪心而善盗,不可以为人平,反复言语也”,《灵枢·本藏》在用树木的坚脆作比喻后说:“人之有常病也,亦因其骨节皮肤腠理之不坚固者,邪之所舍也,故常为病也”。
二、天地之气
既然,人是由天地所生,那么,天时地利之异也就可以使人患病。
《素问·异法方宜论》讲的就是东西南北中五方地势、水土所致的多发病的不同。东方多痈疡、西方多生内脏病、北方多脏寒满病、南方多挛痹、而中央多痿厥寒热。《素问·异法方宜论》:“一州之气,生化寿夭不同,其故何也?岐伯曰:高下之理,地势使然也……高者其气寿,下者其气夭,地之大小异也。小者小异,大者大异……”。另外,地之气对人的作用还包括(通过)饮食五味。
天时变化对人体造成的伤害,一是,年衰月空之时卫气衰,再遇虚邪之风则可伤人(见《灵枢·岁露论》);二是,运气客主胜复之时有风热湿燥寒火六气可使人致病(见《素问·至真要大论》)。
三、心神志意
人异于其它万物最根本的就在于“神”,《灵枢·天年》:“血气已和,营卫已通,五脏已成,神气舍心,魂魄毕具,乃成为人”,“失神者死,得神者生也”。
从《灵枢·本藏》:“志意者,所以御精神,收魂魄,适寒温,和喜怒者也”、《灵枢·本神》:“所以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可以看出,能够影响神的是“志意”。志意是心神的一个组成部分,它是自主的,能左右心神。志意的状态直接关系到人的疾病与健康。《内经》多处提到,“志意治”则不易患病,“志意不治”则病不易愈。特别是心神志意所生的七情过度,成为疾病发生的重要原因。
以上先天秉赋、天地之气、心神志意三者是生命之本,也是造成疾病,使人不能顺利尽其天年的根本原因。然后才有对各种不同致病因素的具体阐述,这就是后人所谓的“病机”,即病理机制,而非《内经》病机原意。
这三个致病原因,是不分内外的。《内经》的生理、病理都是认为人与天地是浑然一体的,人的个体不过是天地自然的一个全息单位,这个全息单位没有内外之分,其病因也就没有内因、外因之分。后世所谓的内因、外因、不内外因的“三因说”,只是一个为了掌握(记忆)病因各种不同属性的一种相对分类方法,对于辨证治疗是没有作用的。病因只分邪、正(真)两个方面,即邪气盛、正气虚,凡病皆如此。若以邪气盛为主导而正气不甚虚,则为实证;若以正气虚为主导而邪气不甚盛,则为虚证。如果,不是这样理解病因,那么,就无从理解张仲景的用药规律。仲景之后除了有些经验方积累以外,再无人能够系统地制出那样精悍神效的方剂,对“病因”的不正确理解则是重要原因之一。后世医家能够模拟使用仲景经方的,便可称之为“伤寒大家”了,这样的大家,不过是经验的收集与验证罢了,不曾带来中医理论的任何进步。
第二节 中医与西医病因学说的差别
这三个致病原因,包容了西医所有的致病原因。无论是微生物,还是代谢紊乱、免疫失调、基因变异、身心疾患等等,《内经》都是从完全不同的角度来阐述的。例如疟疾,西医从生物学角度阐明了其病因是通过接收疟原虫所致的疾病。而《素问·疟论》却说是夏伤于暑或汗出当风,邪气与卫气并行,卫气昼行于阳、夜行于阴,邪气随之内外相摶而发病。若从西医学角度来评判,说《内经》理论荒唐、幼稚,恐怕没有人反对,可是,按照《内经》理论对疟疾进行治疗,特别是使用针刺疗法确有卓效,甚至胜过药物疗法,这样,就不能否定《内经》理论的正确性,这个理论又没有去否定西医的什么东西。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无论是定理还是定律,都不是自然规律本身,只是人类认知这个世界的一种方法论,属于人的主观范畴。中医与西医作为两种不同的认知体系,在认知方法这个层次上是可以比较异同的,但是,具体到了各自的理论上,两者则没有可比性,也就是说,不可能一个成为标准来衡量另一个的对与错。所谓“用西医研究中医”的提法,是一个大多数人都赞同,然而事实证明却是极其荒唐的。切记,科学理论是没有“从众”习性的,检验一个理论正确与否的标准,只能是其逻辑的自洽与实践的有效。
了解考古学碳十四测年技术的都知道,在宇宙射线的作用下,组成氮气的氮原子发生了变化,成了碳元素的一种同位素,碳十四。所有生物,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活着的身体不断地从大气中吸收碳十四,同时身体里的碳十四会不断地衰退而变回氮气。我们不是要探讨碳十四本身在医学上的作用,而是借此说明天地自然与其全息单位动物、植物、微生物等万物是有着信息传递与应答的途径和方式的,而这种信息传递与应答途径和方式的规律是可以认识与掌握的。何时、何地、何人,发何病,必然有其规律,中医就是这样利用了今人控制论同构对应性原则在总体上把握的(《素问·五常致大论》:“敷和之纪,木德周行,阳舒阴布,五化宣平。其气端,其性随,其用曲直,其化生荣,其类草木,其政发散,其候温和,其令风,其脏肝,肝其畏清;其主目,其谷麻,其果李,其实核,其应春,其虫毛,其畜犬,其色苍;其养筋,其病里急支满,其味酸,其音角,其物中坚,其数八……升明之纪,……其虫羽……备化之纪,……其虫倮……审平之纪,……其虫介……静顺之纪,……其虫鳞……”)。
小结
先天秉赋、天地之气、心神志意三个致病原因构成了中医病因学说。人与天地是浑然一体的,人不过是天地自然的一个全息单位,人的秉赋、疾病也势必与天时地利相关。
对于病因,中医与西医采用了不同的认知方法,中医注重宏观规律性的把握,西医注重微观实质上的研究,两者没有可比性,但具有可溶合性。溶合的前提是,中医固有理论的真正揭示及人类认识自然方法论的革命性进步。生命与疾病,既不像中医几千年前认识的那样粗旷,更不像西医今天研究的那样肤浅,医学有着极大的发展前景。这种溶合,必然是以博大的中医为主,吸纳西医某些合理的认识。
既然,人与各种事物都秉受于天地,而天地之气又是“大则无外。小则无内”,所以,我们对于人体的认识就不应受任何约束与限制,不必拘谨于某些主观的理论与定律,以致拒绝承认某些客观事实的存在,如一些无法用现代科学解释的中药的疗效。中医理论之所以博大,或者说具有巨大的包容能力,正缘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