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剧本库】胡少龙:​我的父亲曾国藩(9-14集)

二十集历史电视剧

我的父亲曾国藩

根据崇德老人纪念册改编

编剧:胡少龙

题记  有这样一位也许你知晓,也许你不知晓的生活在十九世纪中国大变局时代的精神典范。在那个特定的历史环境中,他造就了一代真实的自我,一代活生生的自我,一代令子孙后代难以忘怀的自我。那就是我们的父亲——曾国藩。

第九集

1、京城圆明园

1860年(咸丰十年)10月18日,在北京西郊海的园明圆,英法联军持枪,肆无忌弹地闯入圆门圆,哄劫圆中财产,洋人甚至相互抢着羊头,马头,和各种瓷器的珠宝。浩劫后又纵火,一时间圆明,万春,长春三圆145处建筑物陷入火海。这是侵略者在中国犯下的滔天罪行。

2、宿松军营

这天,父亲正痛心疾首地阅览自己的欲雪国仇诗:壮岁耽经训,艰难始一隅,力耕无近获,陟古有通衢。茅塞由来久,蓬生且持扶,国仇犹来雪,何处者迂儒?勿地来人报:“大人,上谕到。”父亲接过上谕看是,委托曾国藩两江总督,并以钦差大臣智办江南军务。

消息传开,湘勇将官纷纷前来祝贺,宿松,太湖,望江等县的县令们,一个个自坐轿而来,连远导州的左副都御史张芾也打发人飞骑奔来道喜。递上大红喜柬,“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父亲见贺喜的人纷至踏来,便命,“在大营墙上张贴告示。示明本署背荷蒙皇恩,任重道远,无暇应酬,贺喜者到此止步,即刻返回莫懈职守,本署督已祗受矣。一会儿,告前聚满了身着朝服的官员,待从上前竭力劝走。”大人告示在先,各位请回!

这天入夜,天空繁星点缀,时儿有流星划破长空,四野蛙歌虫呜,父亲不顾严天暑热,还在伏案写日记。身旁有侍从打扇。李鸿章身着便装马褂前来拜访,微笑着说:“恩师,不顾躁热,还在操劳,令学生自愧有佳。”父亲抬起头,说:“是少荃来了。请坐。”

李鸿章坐下后说:“这几天,见恩师忙于公务,故学生没有过来打扰。现在恩师位居总督,可以节制艰营,要粮有粮,要钱有钱,可方能一展宏图,杨湘军之威。可我见恩师并没有喜色,加之明日要迁驻祁门故学生来陪恩师聊聊么。”

父亲呷了口茶,说:“少荃有所不知,只看到太阳光一面,没有看到月球阴暗的一面。整个苏南,除上海一隅外,已经 落入太平军手里。苏北皖北,捻军营势力大为增长,行踪飘忽不定,州县无法对付。洋人已进到京城,朝廷也无力抵抗,看来要妥协求和。当今局势令人堪忧。本暑浑 临危受命,责任重于泰山。”

李鸿章说:“恩师忧国忧民,实是学生的楷模,两江民众的幸福。”

3、祁门县衙堂厅。

在祁门县衙县令包人杰,对师爷说:“你快将大人亲拟的楹联书好挂上堂来。”

师爷说:“下官已写好,只等老爷亲临楹联前挂上。”他转向门外说:“来人,将楹联扁牌抬上堂来,老爷要亲主持挂扁。”

一会有侍从抬进匾牌来,上面写有:

虽贤哲难免过差,愿诸君党论忠言,常攻吾短;

凡堂属略同师弟,使僚友行修名立,乃尽我心。

包人杰望着威严的牌匾,身子禁不住抖了起来。师爷忙上前问“大人为何发抖,莫不是身体欠佳!”

包人杰煞白着脸,说:“本堂偶尔风寒,不阻事的,只是新总督大人已驻到祁门。他在长沙时是连三岁小孩见了吓得乱哭的。我这点小天地丢了不说:我担他那个举检箱会有刁民在曾大人那污告本官。”

师爷就近包人杰,小声耳语了几句,包人杰笑了:“师爷果然高见。”

4、祁门总督衙门

一大早,包人杰坐着新轿来到柴氏宗祠改作的总督衙门,父亲正在内堂审阅江苏,安徽,淅江,江西等地报送的文书。

包人杰下轿,来到总督衙门前,向侍卫说:“下官祁门县令包人杰有要事求见总督大人。

侍卫说:“包县令,你没有看到墙上的告示么。去看清了,记住在胸!”

包人杰且只看过告示,还令差官替他抄了一份呢。他见侍卫不让进,身子又哆嗦起来,向后退了一步,一脚踏空了台阶,一个踉跄险些趔趄,两手在空中划船似的,当手向下摆时,袖口里的元宝抖落一地,顿时狼狈地躬下身子拣他的元宝,轿子也来不急上,慌张地窜去。他就听到侍从在说:“这个贪官,还想行贿我们总督大人,看大人轻饶得了他的!”

5、安庆城外湘军营

安庆城虽被围困城内城外都很安静。父亲身着道人的上衣下裤,带着康福等人到湘军营视。只见壕沟宽深,满插竹签,两道壕沟之间营房相连。炮台林立,时见搬运弹药,拭刀擦枪的湘勇,还有操练的勇队。父亲笑在眉头喜在心。但走着,却见挂有酒店招牌的店门前是进出的醉足饭保的湘勇。又来到烟馆,凭空望去,是昏黑的光亮,土炕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烟客,旁边堆着解下的上衣佩刀。父亲不满意地皱起眉头,再往前走,竟有酒气熏人的湘勇搂着风尘女子。父亲见着这一幕幕,气得瞪大了眼睛,忙说:“康福,你去看沅甫是否在军营。”

一时间,国荃和国葆带着一队官将前来迎接父亲。在走向军营的途中,父亲一直冷酸的脸对待众将士,令国荃国葆两个弟弟也只得低头跟着,心中惴惴不安。

当即,他把两个弟弟叫到避室,狠狠的训斥说:“过去,我教你们作文写字,都强调一个'气’字。文求气昌,字求气贯。文气不昌,虽道理充分,其文足称;字气不贯,虽笔笔有法,其字不足欢,带兵亦然,军营中最重一个'气’字。你俩作为统领者,应时时在军中培植新气,勇气,泽除惰气。打仗为极苦极烈之事,哀感之意如临亲,肃毅之心如承大祭,方为军中气象。故军中不能有欢欣之象,更不能有桑中之喜,骄浮淫乐,必招大败。昔田单之在即墨,将军有死之心,士卒无生之气,此所以破燕复齐。及攻打挟时,黄金横带,前呼后拥,士卒有生之乐,无死之心,鲁仲连策其必不胜。围安庆一年多进展不大,究其原因即军气不正。明日即严令前壕外一切酒楼烟馆妓院撤除,官勇一律在壕沟内训练,有未经允许私出外壕者,斩不赦!”

国荃,贞干齐答:“谨尊大哥训导,一定从严治军。尽早收复安庆。”随即一队亲兵挨家挨户告示,赶走妓女,撤除馆院。

6、天京天王宫

太平天国天王在24个大玉瓶旁边的大理石条桌上,招待从前线回家的英王和忠王。随着门前齐击40对大锣,24 朝天炮,呜放二十响,声震数里后宴请开始。饭毕,李秀成站起身来说:“谢陛下厚恩!,小官服从圣命,速急发兵武昌,以解安庆之围。

7、李秀成在苏州忠王府结拜洋兄弟,美国人白聚文,请帮忙购买洋枪洋炮。

8、陈玉城和李秀成分别率领所部,从长江江北,南两面分别向西挺进。太平军手持枪械浩浩荡荡。约好一个月后在武昌会合,更解安庆之围。

9、祁门总督衙门

父亲接到军机处上谕,展开来看是,俄国愿意出兵帮助朝廷剿灭长毛,并代办南漕海运之事。妥否。请回复。

父亲捋了捋胡须,思衬良久,提笔复奏:自古外夷帮助中国,成功之后,每多容外要求,为防日后要扶,借外兵之事宜缓,以后视其城意如何再定,至于俄国人愿意代运南漕,似可允许。目前暂资表力以助剿漕运,得纾一时之忧,将来师夷智以造炮制船尤可期永远之利。

画外音:父亲考虑到靠洋人来帮助打太平军会有后患,而想到洋人的枪炮造船之先进,是可以借洋人之力量的。遂同意在武汉的英国侵华海军司令何作,帮助官文阻止太平军进攻武昌,汉口。

10、池州城太平军守军

太平军将领韦俊在池州城率部起义,投向湘军,借鉴“长毛战术”对父亲说:“回禀大人,我们守城有句话,叫做守险不守陴。即精锐人员不聚在城内,而在城外要塞守御 ,守安庆,则在集贤关筑垒。”

11、安庆战场

连日来,国荃叔调集了大小炮百余座,抬枪,鸟枪五千杆,火药五万斤,炮子一千箱,集中吉字营精锐八千人,对安庆城困守门户集贤关,赤冈岭,猛烈的炮轰三天一遍炮声振,火光冲天。

太平军连月累日的困守,将士体力不支,被猛烈的炮火炸得昏头转向,中弹倒地身亡,弃下断墙空炮。

彭玉麟奉父亲之命率领水师,向菱湖十八垒发起猛攻,太平军奋力抵抗,溃不成军,江上漂浮着双方将士的尸体。

画外音:1861年9月5日,湘军终于攻陷安庆,25日父亲和总督衙门随即移往安庆。

12、安庆总督衙门

父亲曾国藩在安庆新衙内身着便服,总觉内心无比空旷,凄寒,随之也觉病情加重,肝区阵阵疼痛,他支撑着用右手压着方受舒适一点。然又觉头晕目眩,两脚麻木,失眠,于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忙忧虑起湘军,社稷。便提出笔给李鸿章写信:少荃此次晤面后或将永诀,当以大事相托。写完信,心里便宽慰许多,心想念道,青出蓝而胜于蓝,学生胜于老师,这正体现老师识才育才的本事,若是学生不如老师,一代不如一代,事业还怎么前进呢?

又一日,父亲的心情稍许安稳,便上呈《复陈购买洋船炮折》在上折中写道:购买外洋船炮,则为今日救时之第一要务。如能陆续购买,据为己有,西方列强就会“失其所恃。”而要立于自己设厂制造,如此不仅可以“剿发逆”,更“可以勤远略”“富国强兵”,自强有御侮。

13、安庆内军械所。

父亲身着朝服率众将领等前往安庆内军械所。在一阵振耳的鞭炮声中,军械所的招牌召示天下。父亲仰望,好一阵欣慰,军械所营戴李善兰忙前来说:“有了,两位技术专家,我们自己的船炮就有望了。

徐寿,华蘅身着青年装,便向父亲拜礼,并说:“大人,贵安!”父亲笑了说:“免礼!”又说“窃喜洋人之智巧,我中国人亦能为之,彼不能微我以其所不知矣。”

徐寿又说:“一定谨记大人教诲,造出中国自己的船炮,走自强之路。”

父亲又对众人说:“军械所白手起家,资金,技术,人才等样样缺乏 。本署定当全力顾注,各位要业精于勤,不负众望。我现在命徐寿,华蘅芳为工程师,还从湘军营中拨支经费。”

倾刻,军械所近百名雇工,齐说:“大人英明!”画外音:父亲在安庆创办的内军械所,为中国第一家近代军事工厂,主要生产子弹,火药,山炮及洋炮洋枪。由此,拉开了中国洋务运动的序幕,父亲曾国藩以因此被称为“洋务派”的领袖。

14、安庆总督府

在安庆总督府,父亲身居高位,生活日渐富足起来。这天午餐他见桌上摆了四个碟的菜,便严峻对仆人说:“尔等要时记勤俭二字,每餐只准给我备一品蔬菜。除非有客人来府。”他又指着一钵炖肉,一盘焖鱼说:“将它们都端走。”又叫来荆七说:凡老家湖南来的老乡,要热情接待,而不能为其说情干预公事。送别时可赠给文房四宝作个纪念, 还给些碎银作盘存。

荆七说:“是”。

第十集

1、胡林翼军营

在军营,胡林翼身体愈加虚弱起来,这天夜里,他竟半夜惊起, 咳嗽了几声,竟吐出血来。他不禁仰望上苍哀声长叹:“京师必有大事发生,不知是祸是福。”

随后吐血而亡。

2、父亲正欲总督衙门,忽闻差官来报,“胡帅吐血而亡。”他在大轿中悲痛万分,哀叹道:“吾先走了一只背膀矣!”半响才命启轿回府,一回到府上,便在书桌上摆吊唁哭文。并拟挽联,逋寇在吴中,是先帝与君臣临终恨事,荐贤满天下,愿后人补我公未党勋名。并叫来贞干说:“你代表我将挽联吊文和奠金速送武昌,以悼胡帅。”

3、在安庆的总督府

父亲在收复安庆后,随之考虑着收复天京,向太平天国的都城进军的重大战争方略。在总督府内室,父亲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父弟国荃等人坐在太师椅上,父亲很精神地说:“天京一日不克乃本署心头之患。我思衬再三,特少荃,季高,沅甫来署中细谈商议。”

李鸿章说:“恩师深谋远虑替朝廷分忧,学生当效力只是逆贼李秀全之部占据苏州,随时可以援救。”

左宗棠也说:“攻刻天京乃刻不容缓。天京城 由逆贼洪秀全包弟仁王干把持,他乃初入长毛,位居宰辅,其他王贼惟恐内心不服。他久居香港,据说把自己看成是西方国家生产发达之件。已向洪贼介拟建国细经,阅资政新篇,根本不懂兵术,我湘军士气高昂,是可速取天京。只是要署好进攻阵势。”

父亲见他们都赞成尽快收复天京,便站起身来,向战图台桌走去,同时说:“你们来看。”他指划着,又振振有词地说:“据长毛军的布局,我以为以三路军进军最宜,以围攻金陵属之沅 ,而以淅事属季高,以苏事属少荃。于是东南肃清之局尽在眼前矣。”

一直没有言语的曾国荃,听大家这么一说,便激动起来,好象金陵攥在手里似的,舞着眉说:“大哥,此举极妙,快下令吧!”

大家的目光一下聚到了父亲那两柱灼人的目光上,每当这时父亲就要作重大决策了。一旦决策定下,那是谁也不能改变的。父亲扫了一下众人,果断作了部署,最后说:“各位应竭尽全力,此前务必作好粮草军饷的准备。三十万人不是一个小数目,天天都要吃饭,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切记。还有一事宣布:奉皇上圣谕,曾国荃补授浙江按察使。”

曾国荃忙叩拜:“谢主龙恩!”

李鸿章、左宗棠也分别祝贺:“圣恩浩荡,祝沅浦荣升。”

父亲在府上设晚宴招待各位将官,并招沈葆桢、杨载福、刘长佑等同席作陪。在同太平军的作战中,塔齐布、罗泽南、江忠源、胡林翼、李续宾、李续宜等将领先后阵亡,现在席上的人就是湘军的核心骨干了,此时才直呼湘勇为湘军。

4、父亲这日骑马巡视各军营,忽有亲兵飞马来报:“大帅,贼逆伪翼王石达开在大渡河遭我官兵剿歼,六月十三日全军覆没。”

父亲闻之连说:“好!好!好,天大的好事,真是天助我也!”

5、几个月来,父亲只顾忙着进军金陵大计,待到晚间坐在书案前翻阅朝廷公文时,见没有实质内容的文书。十二月十五日这天,他正欲招水师统领彭玉麟,接朝廷寄四封,细看其中有谕旨一道,又有军机处转抄的不知上奏人姓名的奏折一件,上有咸丰皇帝所立赞襄政务八大臣的名字都在上面:“载垣、肃顺、端华明正刑典,人心欣悦”。父亲在心里念道,是何罪要置他们于死地,不禁毛骨悚然,冷汗津津。再阅一份是国丧明诏,咸丰帝已于咸丰十一年七月十七日驾崩,特诏告天下。父亲几乎昏厥过去,五个多月了,朝廷竟封锁消息,定了定神,忙令:“来人,拿孝服来,大行皇上殡天,全军戴孝。”又令:“传本督令,在国丧期间,各州、县要严加防守,不让长毛趁机添乱。”

父亲换好孝服,再细看谕旨,上有任命写道:钦差大臣两江总督曾国藩着往辖江苏、安徽、江西三省并浙江全省军务,所有四省巡抚、提督以下各官悉归节制。眼下,父亲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北方洋人挟威,南面长毛难剿,朝廷却倒了擎天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坐下后冷静地思考朝廷发生的一切,想了想自己肩上的担子是越来越重了,那八大臣的今天,有可能是自己的明天。自己一定要更好地为朝廷办事,彻底打垮长毛。现在最担忧的不是朝廷内部和洋人,仍然是太平天国。

画外音:父亲正确地把握了“天下大势”之后,采取了一系列的果断行动。为湘军集团的长远利益及维护自己的个人权威,将有深厚交情被他称为“三不忘”的朋友李元度参劾革职。为出积怨已久的一口恶气,借故拖延救援深陷重围、危在旦夕的政敌王有龄的时间,终于使王有龄没有得到及时救援陷城殉难。卓有远见地让李鸿章筹办淮军援攻上海长毛小刀会等等,为湘军最后攻克金陵作了有力的准备。

6、在安庆总督衙门

父亲在安庆总督衙门与大清海关总税务司英国人李泰国议事。父亲说:“李泰国先生,此次不负所约,如期购回船、炮。至于舰队司令可由阿思本大尉担任。而舰队应由总督衙门指挥。先生意下如何?”

李泰国迫不及待地:“不,不。大人,阿思本乃我大英帝国的大尉,船上应全部用英国人。按你们中国人的话说,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父亲冷静地说:“李泰国先生,请听本督叙述,本督所费一百多万银两购得的七船,乃本督所组建的舰队,自然应由本督指挥。贵国一番诚意,特派阿思本大尉来援我舰队,真是感激不尽。只是我水师中多有英勇善战的将士,他们才熟知长毛水师的战术和长江水域的地理,如果没有他们,阿思本大尉技能再好,也只能是盲人摸象呐!”父亲抿着嘴冷笑了两声,接着说:“只有我水师加入舰队,才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李泰国急得坐不住了,几乎跳起来说:“不,不,大人若执意如此,我们只好撤回舰队!”

父亲猛地站起身来,茶杯重重一磕,也不示弱:“撤!我大清国花银子买回的舰队你说撤就撤,那好,你把本督所费银两如数归还。”

李泰国以帮助为晃子实想使舰队成为英国人所控制的侵华工具的阴谋遭到父亲的挫败,只有垂头丧气地离去。

目视李泰国离去,父亲仍余火未息地对在场的彭玉麟、杨载福等将领:“简直是强盗。前则大掠横财,割剥遗黎,尔后则百端要挟,损我国威。洋人本有欺凌之心,而更持以可凌之势;华人本有畏怯之素,而又逼处可怯之地。这种灭自己志气的引狼入室的作法万万使不得。”

众将领:“大帅明断。”

父亲接着说:“立即奏报总理衙门,照令领事总督何伯,赶即拨给薪工经费,责成阿思本迅速押带回国,将狡猾异常之李泰国革退,不准再干预大清事务。”

画外音:在与洋人的交往上,父亲本着“大事苦争,小事放松”的原则,得到朝廷的赞许,使李泰国失掉了中国海关总税务司之肥缺,阿思本舰长没有当成满清的水师提督。

7、以慈禧太后、弈沂为首的统治集团,命令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与住京的英、法使节进行磋商,并文告江苏巡抚薛焕:“与英法两国迅速筹商,克日办理。但与剿贼有俾,朕必不为遥制。”

上海官绅更是急不可待,以上海道台吴熙、商会会长柯坛为首的在没有得到朝廷批准之前,便已付诸行动,成立了中外会防局,并草拟了《筹论借师助剿章程》八条,中心是会同英法联军助守上海,并将助剿苏州等地。

父亲接到有关上海的文书和报等消息。报称:上海成立中外会防局。他将报纸摔掷于地,又针对文书的有关内容对上海传文:原则同意“借兵助剿”之策,而英法军队行径只限于道、府口岸,不得深入内陆。宁波、上海皆系通商码头,洋人与我同具利害,自当共而守之。苏、常、金陵本非通商口岸,借兵助剿,不胜为笑,胜则后患不测。

父亲又接一连三奏,写信给恭亲王奕沂。在《筹论借洋兵剿贼折》中强调:“臣当细思事中之曲折,即以借助外国为深愧,尤以无兵会剿为大耻。…臣之愚见,借洋兵以助守上海,功保华洋之人财则可,借洋兵以助剿苏州,代管中国之疆土,则不可。”

他在将信函交与康福速递时还愤然地说:“借洋人而压我华人,确实可恶!”

8、安庆总督府

1862年(同治元年)二月二十八日,在安庆总督府父亲书房里,李鸿章应邀来访,见书房无人,正思衬着,父亲进房来,说:“少荃你来了,快坐。”又对外:“来人,上茶。”有侍从进书屋递茶。

李鸿章施礼道:“恩师日夜为国事操劳,学生愧不能分担。”

父亲谦让,两人坐下后注视着李鸿章道:“进发金陵之事筹组如何?”

李鸿章:“启秉恩师,学生按照恩师之意已万事具备,只等一声令下。”

父亲说:“今天约你来,是上海的战事令我担忧。伪忠王李秀全部狂妄之极,已率十万贼兵分水陆三路意欲攻打上海。上海方面吴熙等已向朝廷告急,命我出兵援沪。我思虑再三,为保苏沪安宁,又不让洋人插手操纵上海事务,你应独立再练一支军队,开往上海。”

李鸿章也装思虑着,停了半晌才说:“学生仰仗恩师的教诲,愿听从恩师的指点。”

父亲呷了口茶,再说:“自古以来有军就有权。你再练一支军队,可称谓淮军。先要把兵练好,不要急于出战,吏治、洋务可以缓办。只有练就精兵,学会作战,才能站稳脚跟。以深沉二字持之。此事我以禀奏朝廷,准行。”

李鸿章忙起身拜谢,说:“谢恩师之器重,少荃终身不忘恩师的恩典。少荃就是自练淮军也只听从恩师之命,不会直接受到朝廷的调遣。手谕诲爰谆切,感佩无量。少荃素性激直,今后一定自重从之。”

父亲又说:“还有一事,少荃务必牢记。洋人以通商为名,搜我国民之财。上海乃大清最大的通商口岸,商贾云集,他们是想达到长久占据之实。为使我国民不受欺凌和奴役,眼下只能借洋支持,不能全用洋兵。你到上海后,可以组建洋枪队,让洋人教我枪法。待时机适宜,我可将李渴堂给你,由他来带领洋枪队。听说英国人白聚文和长毛勾结得很紧,向他们提供洋枪洋炮,你要审慎对待。”父亲稍略停了下,接着说:“中国不该忘掉大处而怨其小过失。要追求自强之道,以修政事,求贤才是急务,以学做枪炮、修造轮船等学入手之处。只有真正强大起来,外国人才不敢欺侮中国。内忧外患才可免之。”

李鸿章忙说:“恩师说的极是,只是学生担心恩师近来身体可好。长时间通宵达旦,钢铁身躯也要消磨的。现在西洋医药很灵,能否让他们给恩师医诊医诊?”

父亲笑了,很神气地说:“少荃,你多虑了。我不管什么西洋医药、中国草药,我历来是举张修身养性的。道德经讲,百病皆由心烦而生。”

李鸿章道:“恩师,还有一事。按照恩师的安排,我和鸿商去码头登上洋船,无一物不工致。”

父亲说:“好!中国要讲求自强,就得革新政治,访求人才,以学西洋制造船炮技术为基本要务,一旦学会了船炮的制造,那洋人的长处我们也有了。无论是和洋人和平相处还是相互敌对,我们都可有所倚恃。”

师生一直促膝谈到深夜。

9、荷叶堂曾府老家

时值春光明媚,曾府上下一片喜气。大门前贴着对联:吉日恰逢桂子熟,新婚共喜月儿圆。还有大红纸剪的喜字,龙凤呈祥等图案贴于门窗,亦有大红灯笼吊挂门前厅堂。

一会,二姐纪耀坐花轿从婆家陈永济府而来,大家笑脸迎接。又一会,大姐纪静的花轿从湘潭婆家袁府袁秉清而来。二姐是今年早春才出嫁的,大姐去年就出阁了。我就象有好多年没有看见她们似的,直跑到她们的轿前,掖着她们向屋里走。她俩各自拜过母亲欧阳夫人和众叔婶,我随她们来到三姐纪琛的绣房。

三姐穿着一红花长袍,正在由家侍毅夫人帮着开脸抹粉、盘头。我在一旁摸了摸自己的短发,羡慕地说:“我也要留长发梳辫子,大姐你给母亲说说去。”

大姐转向我,笑着说:“我的满妹子,等你头上不长虱了,自然头发就长长了。”说着,她就扒弄我的头发。

我不解的说:“该死的虱子,怎么就把我的头发吃得这么短了呢。”我一想又觉得不对:“我的头发是叫毅婶婶剪短的。大姐你好坏,你在骗我。”

众人听我这么一说,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我直望着她们,自己在心里说,这有什么好笑的。毅夫人忙转向我说:“今天是三小姐大喜的日子,满妹子再不能说不吉利的话,记住了吗!”

我笑着说:“记住了,今天大家都高兴,我大姐、二姐都回来了,早就在想她们,我真高兴。”

大姐捏着三姐的绣花鞋转过了话头,说:“三妹的花鞋绣得多么漂亮。”

三姐说:“是母亲特教我绣的。我做的鞋哪有大姐和二姐做的好看。”大姐、二姐、三姐互相夸奖起来。

堂屋里摆了一些酒席,来了不少人,都笑盈盈的。一阵吆五喝六,杯咣交错后,大门外迎亲的花轿翘起了轿杆,乐班敲着锣鼓增添喜庆的气氛,吹响唢呐传送迎亲的高潮。三姐纪琛在母亲的搀扶下,一一拜过了家祖,家族长辈,便踏门出去。我挤在三姐的前面,望着她怎的刚才的笑脸一点也没有了?我更舍不得离开三姐。三姐一步三回头朝黄金屋望,众姊妹亲友站在台阶上目送着,又一步步迈下台阶来。毅夫人说:“三小姐,想家的时侯常回家来看看。”

三姐突然向回走去,一下扑在毅夫人的身上大哭起来,又转过身抱着母亲痛哭。只见她哭得那么伤心,我也跟着哭了。大家你推我劝,将三姐送到花轿旁。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冲前去拉着三姐的手哭着说:“我一同三姐去。”

母亲忙过来把我抓住,狠狠地:“不懂事。纪静,你把满妹子拉回去。”

我站在门前,望着迎亲的队伍,见母亲、三姐、还有媒婆都上了轿,随着鼓乐阵阵,喇叭声声,施礼官高喊:“起轿”。我一直望着她们远去,才回到家里。家里一下子冷清了,没有了刚才热闹的场景。

画外音:再后来,客人们都走了。再后来,大姐、二姐都回婆家去了。母亲送三姐去湘乡也没有回来,父亲长年在外,让人想念。只是国潢叔念着父亲的亲书,才知道父亲称谓我满女子的音声。我第一次感觉到心里格外依恋那些亲人。

这日,母亲给我背好书包,内装了纸、笔、三字经等什么的。叮嘱说:“满女子,你今年十一岁了,从今日起同二哥一起去上学,要听郑先生的话。”又对二哥说:“纪鸿,你要好好照顾满妹子啊!”

我们走了没多远,到了郑先生的私塾。在那个不大的堂厅里,有四五孩子在读着书。郑先生很古板威严的样子让我拿出《论语》,一字一句地告诉我读,又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学写毛笔字。

10、私塾学堂

过了一些日子,我在郑先生的学堂里读《论语》不成句,字也写不好,郑先生很恼怒。一天,郑先生对我说:“满妹子,你从今日起不再读《论语》,改读《幼学》吧。”他说着将一本《幼学》放在我的桌子上,教我一字一句地读起来。

11、荷叶堂曾府

这日,我在家哭闹着说:“不上学去,我要在家。”母亲没有唬吓我,让我留在她的身边,看她做鞋。“满女子,你讨厌上学,就在家中看我做针线活,这你要学着点。”

我不解地:“您为什么整天就在做针线?”

母亲说:“家里只有你毅婶婶帮忙,婢女雇多了要开销,自己做针线,多劳作点,即可节省开支又能练练手工。”她接着说:“这样也好,你想你三姐了,明日去湘乡罗府看你三姐去。”

12、在罗府大厅

午饭时,堂屋里摆了一大桌菜,可纪琛总不挟菜,我在一旁也不好挟,便只挟了面前的小菜下饭。饭后我随三姐去她的房里,拉着她的手才吃惊,原来她的手挺粗糙。罗府的婢女告诉我,三姐在罗府带领婢女做粗事,只能吃小菜。姐要我不要告诉母亲,我哭了。

13、李鸿章、左宗棠、曾国荃分别按照父亲的命令在各自的营地向金陵进发。曾国荃部,大队人马以炮响为号,浩浩荡荡开往前线。

14、安庆军械所

父亲身着朝服,兴致勃勃地来到军械所。军械所内机器轰鸣,工人们专心立于机床旁操作。他在杨国栋、李善兰的陪同下来到总装配厂,徐寿、华蘅芳正在通力合作推敲、测算数据,指导工人操作,见父亲在众人陪同下来到,忙招呼施礼:“曾大人”。又指着已装配完工的一台发动机说:“发动机已检测完毕,只等大人下令,我等即试机发动。”

父亲望着这个庞然大物,满意地笑了,把目光移向两位技术专家说:“你们操作吧。”

徐寿对工人说:“拉闸!发动!”

新发动机旁的工人们有条不紊地给发动机添煤,用力地将把轮摇动,只见滑杆开始移动,突地一股白汽冲出,巨大的轮子转动起来,机器被发动,轰隆隆的一时间淹没了众人的欢声笑语。

这是中国第一台蒸汽机试车成功,安庆隆重地鸣响礼炮至以祝贺。在这隆重的场面上,父亲感慨地说:“窃喜洋人之智巧,国人亦能学之。彼不能傲我以其所不知矣。洋人的长技到底被我国人学到手了,从此以后洋人再没有持以藐视大清的东西了。”他停了下,“本署着赏徐寿、华蘅芳两专家。这里有齐白石的万马奔腾图,希借此勉励大家的精忠报国精神。”说着,从侍从手中将画和赏银递给他俩。

他俩接过父亲的犒赏,忙说:“谢大人恩赐!”

父亲说:“军械所还应乘胜钻研,迅速造出大清自己舰船来。”

15、金陵(天京)雨花台军营

曾国荃叔带领其部的李臣典、萧孚泗、刘连捷、朱洪章等几员大将,在降将韦俊的指引下,察看江南名城南京。他眺望着金陵城高池厚,深沟高垒,坚不可摧。

他们从营地报恩寺废墟出来,向太平门边走,韦俊说:“大人,走了大半天要不要歇会?”

曾国荃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城墙还有多长?”

韦俊说:“金陵城墙还只走了三成中之一成呢。”

曾国荃叔感叹地说:“我吉字营、贞字营二万多人攻下金陵并非易事,不能等闲视之。必须迅速扩充,迅速在我营地一带深沟高垒,建筑坚固的工事,作好北围安庆更长久的持久战之思想准备。”

没多久,一场瘟疫突袭军营,湘勇染疫疲遢在营。曾国荃叔逐营查看,见情说:“将染病的弟兄隔离开来,让军医一一喂药治疗。”

没有染疫的军士将染疫的弟兄抬出军营,放在路的两旁。

这时,有人来报:“曾帅,贞字营主帅已染病卧床不起。”

国荃叔叔闻讯急速赶到贞字营,见满弟病于床,脸黄肌瘦,痛心地说:“几日不见,我弟为何这般模样?来人!送满帅去安庆医治!”

国荣叔闭着眼,声音微弱的说:“九哥,满弟不日将离你而去,已不能陪你收复金陵助大哥完成平乱宏业。这多年跟随九哥出生入死,深得九哥的关照,弟只有来世报……”他的话没说完,便奄息了。

是时哀鸿遍野,长毛、百姓也难逃噩运。李秀成遂不敢进犯吉字营。

16、安庆总督衙门

父亲正在独自的研究围攻金陵作战图,忽 地有亲兵来报:“大人,雨花台800里加急。”

父亲接过沅浦的来信展开看:“大哥,本部驻军雨花台后,连遭李贼进攻,近又发生瘟疫,药医寻尽,湘军兄弟痛苦万状,死伤数千,贞干弟也不幸病殁。”

父亲看完信悲痛欲绝,停了好大一会儿,才从悲中醒来:“来人啦,传令安庆各衙门、各军营、水师等布设灵堂,为贞字营曾帅吊吟。”

安庆总督府的灵堂上,父亲身着孝装,叩拜满弟灵位,众人随拜,灵堂里一片肃静,悲痛。

画外音:自父亲再度出山征战四年间,先后有二个兄弟为朝廷捐躯献身。战争真可谓残酷之极,制造了多少骨肉分离,亲离死别的人间悲剧。这是中国十九世纪的惨景!此时的父亲孤身一人在外,故在安庆纳一小妾,以伺候起居。

第十一集

1、安庆回总督府的路途

父亲从雨花台巡视刚一回到安庆,有军械所的李善兰前来拜见。他激动的说:“中堂大人,近来我也将《几何原本》读译完毕。我想将此书刻印以供技术人员学用。”说到这里他做出羞色的样子又说:“中堂大人能否……”

父亲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说:“我知道了,你是要点银子。光给银子不行,我要设立书局,以刊刻各种经史,引进西方学说,扬我中华文明,挽救遭受战乱的江浙民间孤本、绝本藏书。”

李善兰说:“这太好了,中堂大人真是远见卓识。”他接着说:“前天,我知道有一个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学者容闳,他精通西学,如果能将此人请来军械所,强我技术则更好!”

父亲听了也激动起来,忙说:“好!你速将容闳请到我的府上。”

李善兰:“喳。”

2、安庆总督府

父亲穿戴整齐,坐在小客厅的藤椅上,对荆七说:“请李善兰、容闳进来。”

二人进来,拜过父亲,父亲便仔细打量着三十多岁的容闳。只见他中等偏低的个头,眉粗眼大,颧骨很高,嘴唇的棱角极为分明,皮肤呈淡棕色,就是脑后没有辫子,父亲以犀利的目光从他没辫子的脑后,移向他的脸部,正好与他的目光相对。父亲说:“你就是容纯甫先生,今天总算请到了你呀!”

容闳说:“总督大人息怒,我是个商从,与长毛做过生意,怕大人加非于我。所以……。”

父亲豁达地说:“好啦!你知道我请你来为什么?洋人的轮船枪炮的确比我们厉害。我们要借鉴,而且还要超过洋人。你学成回家,自有比买卖更重要的事业,你可去做。”

容闳说:“小人是学习些洋玩意,而在现今乱世之中苦于报国无门啊!”

父亲说:“容纯甫先生。本署是愿做这个伯乐的,那就看你了。你可以在我军中做一名将官,充分发挥你的优势。”

李善兰接过话说:“大人,我一路和容先生谈了很多关于振兴国事的话题,他也谈了很多好的建议,听了特觉新鲜。”他转向容闳说:“把你的想法说给中堂大人听听。”

父亲忙说:“好了,我们以后还可细谈,你还可以写成文递给我。眼下,你来了,我还有个新的想法,要派你赴美采购制器之器,为设母厂之用,所需款银无需忧虑。”

容闳说:“甚是。多少年来,我就梦想这条强兵富国之路。现在总督大人给了我这个舞台,我将尽力为之。”

父亲说:“就这样定了。我即日拨给你六万八千款银,你赴美购回机器,我们再筹建一个可以制造军火猎器的工厂。如此,中国也就跟外国一样强大了。”他又转向李善兰说:“你回去还要告诉杨国栋,船舰制造不能耽误。”“已奏准加赏你五品军功头衔。”

3、安庆军械所造船码头

这日碧空万里,在安庆军械所造船码头,有来自各衙门官吏,有湘军卫队,有迎飘的彩旗。父亲健步登上自制船舶,舵手随及向机仓发命,机仓机器启动,水手在起锚,船缓缓离岸,在江南兜了一圈。父亲迎风观览,稳若泰山。

随着一阵鞭炮,锣鼓振响,船舶试航成功。父亲高兴地挥笔,给这艘船取名“黄鹤”号,刚劲有力笔辞将“黄鹤”二字托于船上。

画外音:“黄鹤”船的延生,揭开了中国造船史上的新一页,预示着中国必将象黄鹤那样,一飞冲天,不再受人宰割,这船长三丈,时速30华里。

4、父亲曾国藩的座船上

这几日,父亲乘座船巡视江浙沿海。座船上李凤苞指着自己标的外海各岛屿及沙线给父亲看,父亲又用千里眼眺望对照。又对李凤苞说:“你这是做了一件造福于中华子孙万代的圣事。有了这完整的疆域版图,我们对洋人就有说服力了。就不能让洋人来任意遭踏、侵占。”

李凤苞说:“羡大人的恩德,我用了百个昼夜绘成,是受大人的派遣而绘。大人才是功德无量啊!”

又有彭玉麟、康福等人接过千里眼看时,方知将如此辽阔的海域岛屿,绘制如一纸之上,感慨地说:“神矣!我海陆疆域尽收眼底。”

5、父亲的座船上

1863年(同治二年)9月29日,母亲欧阳夫人率儿女媳孙由郑寅皆先生和欧阳牧云母舅护送同行从老家荷叶塘乘彭玉麟特派来的父亲自用座船到安庆督署。座船宽大,四壁是绢帘,还摆有父亲自画的梅花争春图,谓之长江第一船也,全家行于船上自有一番风景。

一路上,我无不格外新奇,我已有12岁了,初晓世事,还未出过这门。只顾饱瞧山山水水,心旷神怡。在岳阳楼停靠时,郑先生便告诉我父亲最崇尚的范仲淹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我好奇地问:“这两句朗朗爽口的名句是何意思!”

郑先生说:“就是说为官做人要先想到的是天下人的疾苦,要帮助天下人解除痛苦,天下人都有了欢乐的日子,自己才能享乐”。

我猛然大悟地说:“难怪爹长年在外做官不归家,原来是为天下人啦!”

欧阳牧云母舅说:“你爹是好官呢!”

座船又在黄鹤楼一停,更使我大开眼界。威然矗立在武昌江南边高耸入云的黄鹤楼好壮观。郑先生又给我们讲了黄鹤楼的故事。

从前,这里并没有黄鹤楼,只有黄鹤矶头,矶头上住有一户小饭店人家。一次一位身着缕蓝的汉子,在此歇脚,吃饭,填饱肚子后,一摸囊中没有带钱,便对店主说:“我乃江边船上的渔夫,忘记了带钱,下次来一定补上。”没过多久,此渔夫带着顶烂斗笠又来此。店主早已忘记了从前欠饭钱之事。他吃了饭,还喝了酒,又说忘记带了线。店主这才记起是上次欠饭钱之人,便说:“既然客官不是赖帐,又来到小店,就容下次一起补上吧。”客官见店主毫不吝啬,便说:“老板饮水可是从江中取之?”店主说:“江水浑浊且可饮用,小店后面有一小口深井,天然戳成。水凉而且清甜。”客官说:“烦老板带在下一见。”他随店主来看时,果如店主所说。他便在井口用手划指了几下,又将井口盖上,并说:“此井水近三日不得饮用,因长江水猛涨浊水渗入,井水已变毒。三日后再开盖尽饮无妨。”店主好不容易等了三天,这日一大早,取开井盖,久闻并无异味,便用吊桶取上一桶井水,用小碗舀了尝一点,可有点辣味。再与自家酒一品尝,其味还优于酒。他又让众客官品尝。证实井水已变成了上等的好酒。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小店的生意火爆起来。这日,那位客官又来小店。店主将他捧为座上客。并说:“恩人来此,乃世代感激不尽。”客官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店主立刻端上酒菜,让客官用,并鞠躬着身子说:“恩人啊,这井口酒都称赞美酒,只是……”客官望了他一下,仍没有言语,店主继续说:“是有糟就更好了。”客官便起身去看水井,店主随后。客官盖上井口后自主自语说:“天都不为高,人心第一高,喝了我的酒,还说没有糟!”话一说完,店主从井边转向客官时,客官早已无影无踪了。店主揣摩着,又照着前次的办法等了三日。当第四天他再揭开井盖时,井口却飞出一只黄鹤,转眼向天际飞去。店主忙用吊桶取酒,然而井内不仅没有糟,连酒也还原成水了。后人就留传了黄鹤楼的故事,并于三国吴黄武二年(公元二二三年)在此建成了黄鹤楼。

我听完郑先生的故事,还是痴痴望着他们。这时,母亲欧阳夫人说:“满妹子。这故事就是你爹常写家信说的,做人要知足常乐。我们这次到总督府,和爹住在一起,要听爹的话。不能骄生惯养。要严谨守规,不能象在家时玩耍、厌书。否则,你爹会发怒的。他是几十万人的统帅,谁都听他的,我们也要听他的。”

母亲欧阳夫人象是在教导我,又是像说给众人听的。

6、安庆总督府

我们行程近一月才到达安庆。上岸后坐轿到安庆总督府。总督府原是太平天国陈玉成所居的英王府。府中内宅一栋,前有签押房,后有一院落,左旁一块小空地。在全家人来之前,父亲拿出自己积攒饷银,在空地上修了栋小楼,供家人居住。一阵喜迎之后,我们和仆人安顿住下。

这天,我吵着没有疏头。从老家仅带来一村妪,月工资八百文。母亲房中的粗事由她操持。母亲便让欧阳牧云舅到安庆街买来一婢女子,晚间父亲问母亲:“这姑娘是谁家的。”

母亲说:“这是我今天花十两银买来的婢女,也好帮满女子做点粗事。她也是你总督大人的千斤小姐。”

父亲顿时眼冒怒火,凶狠地说:“你怎么能瞒着我干这种事。千斤小姐怎么了,自己能做的事还得自己做。”

母亲象做错事的小孩,一时无地自容,我也吓得躲到母亲的身后不敢吭声。

父亲还在自个发火说:“我常给你们说的勤于政事,节俭治家的道理你们不懂,便要做我不高兴的事。安贫乐道而身体健康面无忧色,这是孔子、孟子、曾子、颜回的崇高宗旨。你自己闯的祸自己去了结。”

母亲说:“我知道。买是买不出的。明天,我派人将她送给刘家郭夫人。老爷意下如何?”

父亲答:“只有这样了。从昨天起,买回一台纺车,你们都要在家纺纱,做鞋,还要下厨房做饭。满女子也不小了,都12岁了,也要学着做些针线活。不能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寄生虫!”

画外音:我终于见识了父亲的威严。整日遵守家规,在家读书,做活,不敢出门,只能在小楼上眺望街市,不知道外面五彩缤纷的社会,真乃严父慈母。

这天清晨,我起床后仿照在家乡时,丁婆婆用铁丝作架而绕发髻的办法,在自己的脑后绕起一个大发髻。父亲喜欢竹子,在院内竹林散步,见我疏了一个快有头长的发髻,便走过来,逗戏我说:“满女子,你疏了这么大个漂亮的头,我还得顾木匠来改大门框方可。”他说着自个地笑了。我还从没有见父亲笑过,一向严肃对儿女,我们也远而禁之。眼下,想了父亲的谐语,觉得父亲亲近多了,也格格地自笑起来。

这时,母亲听到笑声,也走过来凑趣。父亲还是那副慈严脸像说:“你看,满女子乃是阿弥陀佛相。今后一定是有福有禄的。

画外音:父亲真是贵人吉言。我成人以后在聂家的生活真是验证父亲的言断。

7、天京天王宫

在天京的天王宫,已是头顶光秃、胡须花白、目光晦滞的洪秀全,委靡不振的躺着。李秀成、洪仁坪、康禄、桂绍璋等王在天王身旁。李秀成焦急地说:“陛下,现在清妖在外围困甚严,壕深垒固,内无粮草,外援不来,京城难以保住。眼下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请陛下让城别走。”

洪秀全突然变得清醒,惊愕地说:“让城别走,扔下京城给清妖,岂不等于朕的天国已灭亡。尔不要胡说了。”

李秀成又劝说:“陛下,大丈夫能伸能屈。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烧。时今暂弃京城,日后还可以再夺回来的,岂能让清妖久占。”

“李秀成,朕封尔为忠王,要尔当真忠军师,把全国兵马大权都重托给你,尔就拿不出别的好办法,只有出这个馊主意吗?”又说“朕昨夜见到了天父天兄,天兄将派十万天兵下凡辅助天国,尔等不必惊慌。”

李秀成又说:“现在城围粮尽,众心解体,倘若不走,将会被清妖一网打尽。陛下,天京固然重要,但天国的命运应在天京之上呀!”

洪秀全被击怒了,狠狠地说:“朕奉天父天兄之命下凡,作九州万国独一真主,何惧之有!尔畏死,去留任尔,朕打江山,尔不扶助,自有人扶助,尔走吧。”

李秀全等摇着头,缓慢退去。

又一日,正在指挥将士们挖坑道的李秀成,忽有人来报:“忠王,天王紧急诏见!”李秀成急忙赶到天王旁,早有太子洪天贵福跪在龙床边,洪仁发、洪二达、洪仁坪、康禄、林绍璋等人肃立于旁。李秀成见此景知道大事不好,便轻步走到天王龙床边,并说:“陛下,小官奉命见驾。”

洪秀全缓慢睁开眼皮,吃力地张开口说:“秀全,尔来了,天父天兄就要召朕上天了,朕要将大事托付给尔。”

李秀成忙要跪下就近听命,洪秀全摇着头说:“不要,不要。”

李秀成上前坐下。洪秀成便说:“朕归天后,太子即位,他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朕不能放心。”

此时,太子嚎啕大哭起来,屋里所有人也一齐流泪。哭声止住后,洪秀全继续说:“朕的病不能好了,朕不能和你们一起突围,东山再起。”

洪仁轩说:“陛下,过几天待圣上略微好点便突围。”

洪秀全说:“朕的事有了打算。忠王、干王、楚王、辛王,朕将天贵福托付给你们。”又对太子说:“福儿,今后一定要听四王的安排,尔不得乱出主意。”说完洪秀全微笑,放下头去,闭上眼睛。

“儿遵命!”洪天贵福恭恭敬敬地说。

李秀成等悄然离去。

当夜,洪秀全服金身亡,仰卧在床,鼻孔流血。床边留着遗嘱:朕托付已毕,归天去了,望尔等苦扶幼主,重振天国。”

画外音:太平天国如此昏胡的君王于1863年6月30日在天京去逝了。他不听众王鉴言:“弃城别走”,葬送了英勇征战14年的太平天国。此前,李鸿章在上海依仗戈登的常胜军已收复苏州。

8、天京城内外

连日来,天京城外曾国荃统帅吉字营把孤城早已围得象个铁桶,炮火昼夜不停地猛攻城堡。湘军用十五个高大结实的能滚动的篱笆墙作掩体,敢死队员跟在后一步步前进。城内逃难百姓乱作一团,四处起火冒烟,城墙内太平军还在誓死抵住,不断地向城外湘军发谢天花炮。

城内再没有炮弹发出,连枪子弹也少了下来。曾国荃乘时挥舞着指挥刀,大声命令:“敢死队上!”赵烈文、朱洪章等营官也向上冲去。此时,城堡被湘军炮弹击中,炸开一个大缺口,湘勇冲进城堡,与太平军将士短兵相接,刀枪相拼,鲜血飞贱,勇士倒地。不一会,城堡的太平军全被拼死。

半个月过去,湘军通过向天京城内挖地洞,点火引爆,炸开城墙。湘军将士奋勇冲进,倒在了竹签和荆棘上。随后的湘军将勇踏着太平军和湘军将士倒下的尸体铺成的路,蜂涌冲进城去。

此时,仪凤门、钟阜门、金川门、神策门、太平门、朝阳门、洪武门、通济门、聚宝门、小西门、旱西门、清凉门等都相继失守。

李秀成、洪仁轩、康禄、林绍璋等残部逼进天王宫。天王宫幼天王洪天贵福等王室家眷已慌成一团。李秀成强显着笑,安慰幼天王说:“陛下莫怕,到天黑时,我保护陛下冲出去。”

林绍璋记起洪秀全的遗嘱对李秀成说:“库房里有清妖的衣帽!”

李秀成说:“快去找出来,挑选出一千多名年轻勇士换上。由我来统率,无论如何要保护幼天王冲出去。你们各人也都率一支军队,保护两位王娘和光王、明王逃出去。三更后我们都从天王宫出发,大家都到江西去找世贤,一个月后,我们在世贤那里再相会。”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天京城里尸横遍地,鲜血尘染。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的曾国荃,已经歪躺在一个小棚前的柴草上呼呼地睡上了。趁黑,幼天王、忠王、干王、楚王等身着湘军勇服,从太平门逃出城去。

画外音:太平军与湘军长达十多年的征战,随着1864年6月16日天京城的攻破而告终,太平天国大势已去,残部在四年内全被清兵剿灭。历史告诉世人战争给人民带来灾难,给社会带来了灾难。如果一个国家的统治阶级不是通过战争,而是通过和平或民主的方式来取得社会的主宰地位,那社会才能真正进步,民众才能真正幸福。

随后,在京城、在上海、在海外的街头巷尾有报童叫买当日报纸:“特大消息,曾国藩的湘军攻克金陵,太平天国覆亡。”

9、江宁总督府

父亲收到国荃叔的急信:吉字营轰开城墙,金陵告破。在几日内批复了堆积如山的公文,乘“黄鹤”小火轮到达金陵,受到吉字营将士的隆重欢迎。

10、江宁总督府

父亲与李鸿章分别坐在太师椅上。李鸿章笑微微的说:“收复金陵乃恩师运筹帷握之胜。名垂千古之功,学生今来携20万饷银,敬献恩师。打胜仗比打败仗更要钱。

父亲笑了一下,说:“小荃,是为湘军送遣散费的,你拿回去吧。”

李鸿章说:“湘军乃淮军之母,那点薄银是学生一片孝心罗!”

父亲说:“既然这样,我就收下了。你要大胆发展淮军,我这两年在风头上,也有苦衷,淮军方能大展宏图,无私无畏方能自保平安。

李鸿章说:“恩师,学生送你四个字,默守挺进。”

父亲开怀笑了,说:“知我者,莫非少荃矣!”

11、总督府签押房(原侍王府)

父亲身着朝服,威严端坐于堂上,李秀成五花大绑被勇兵带到堂前。父亲鄙夷问:“你乃是大名顶顶的忠王李秀成?”

李秀成威武不屈地说:“我们也被上了通缉榜的。我们太平天国将士为平等博爱而奋斗,为上帝而牺牲,死不足惜!天涯何处不相逢。”

曾国荃忙就近对父亲小声说:“大哥,太后要见活的。”

父亲点着头,李鸿章又说:“恩师,不能让左宗棠抢了功。”

父亲又说:“赶快给忠王松绑。”他又狠狠地说:“你们没有听见。”

几个侍卫忙上前给李秀全松开绳子,李秀成抖了抖身子。父亲缓声说:“本督要问你几个问题,在这里说话不方便,换个地方吧。”

他们来到内侧,这里站着几个太平军将士,忙齐喊:“忠王殿下!”他们相互望了望。

父亲对李秀全说:“你写的跟你说的都是实话,本督量你是个人材,要保举朝廷不杀你,你让其他人缴枪归顺朝廷,我曾某可是说一不二的。”父亲看李秀全没有说话,而是望了众人。

父亲又命:“你们都退下!”

这时只剩下父亲和李秀全二人,李秀全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大人拥兵几十万,可在南面称帝,我等从之,以恢复汉家伟业。”

父亲怒目犀利,狠狠地说:“一派胡言!来人”

父亲和国荃叔随后来到前厅,有人报:800里快马,圣旨到,又说:“太后旨意,要把忠逆带到北京天安门前,献佛祭祖。”

父亲随后对国荃叔说:“明日就地处决忠逆,就说在圣旨来前已经处决了。”

12、总督府大厅(原侍王府)

父亲身着朝服,端端正正地跪在总督大厅中央,身后是一大群文武官员。前面大案桌上香烟缭绕,正中供奉着由兵部六百里加急递来的内阁所奉的上谕。父亲将众人面对上谕三跪九拜,然后展开上谕,大声地宣读:览秦,悉尔等克复金陵,剿灭长毛逆贼,大功告成,朕与天下臣民同悦。钦差大臣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着加恩复加太子太保衔,赐封一等侯爵,世袭罔替,并赏戴双眼花翎。浙江巡抚曾国筌着赏加太子少保衔,赐封一等侯爵,并赏戴双眼花翎。记名提督李臣典……朱洪章……、李鸿章、杨兵斌、彭玉麟、骆秉章、鲍超、都兴阿、富明阿、左宗棠、沈葆横等。

父亲读完上谕,最后说:“诸位请起。圣旨英明洞达,望各位切实纪任,勿使骤胜而骄,庶可长承恩眷。”

画外音:此时,我们曾氏家族已处于丰盈期,父亲却在自己的恩赏上没有喜色。他以自己的思知规劝家人:日中则昃 ,月满则亏。不必等到天来评、人来评,应当设法自己来评。

13、1864年(同治三年)九月初一,全家人由安庆随迁至江宁,初十住进新总督府(属陈玉成英王府)

这是一个清冷的月夜,一轮明月挂在稀疏的斗星中间,像一个银盘子,闪闪地发着幽亮的光。我们搬来江宁已有一些时日了,正在我靠窗仰望冷月时,父亲打发婢女来叫我去左厅。我到大厅一看,不禁一惊,母亲和哥姐们都默默 呆在哪里,只有父亲和母亲国荃叔是坐着的。我便绷紧了神筋,不敢言语。

父亲见人都到齐了,和谒地说:“近来我只顾忙差,没有管你们的事。都习惯了吧。江宁不比安庆,更不比在荷叶塘,主要在我们家正当全盛之时。家庭的长兴不衰,不仅是凭一时的官爵显赫,而且要靠长远的家教来维持,不光是依靠一两个人的突然发迹,而是凭借多人的全力支持。处处谨慎为之。”

我在一旁撒骄地说:“爹,您不是说江宁好大好热闹的么。让我都呆在家里,太没意思了。”我见母欧盯了我一眼,就不再说什么。

父亲根本没有理睬我的话,继续说:“天下凡是官宦家族,往往不多一代人便享用饴尽,其子孙后代也开始骄逸懒散,继而放荡不羁,最终走向堕落,能延续一两代是很少见的。我如果有福,将来罢官回家,竭力维持平常的生活是很不易的了。”

大人们都是那俯首贴耳地听着,我再更不敢作声了。父亲拿起桌上的条字说:“过去我们曾家有八草堂的家规。现在是在江宁总督着任,我写了八个家字,作为每日的安排。对男子是“看读写作”四家缺一不可,对妇女是衣食粗细四家缺一不可。衣事是纺花和织布;食事是做小菜点心酒酱之类;粗工是做男鞋女鞋和缝衣;细工是做针线刺绣之类。”

父亲又转向我说:“满女子也要做。食事则每日验一次,衣事则三日验一次,须得每日验,细工则五日验一次、粗工则每月验一次。每月须做成男鞋一双。”父亲说完,将安排日常递给母亲,还说:“不按要求者则受罚。”又问:“搬家把纺车没忘记吧!”

母亲欧阳夫人说:“两台纺车全部搬来,安在后房。”

此后,我每日都可听到那有节奏的纺纱声,隔窗望去,有时是母亲,有时是嫂嫂。我好奇地进去,让她们手把手地教我。我总是纺不成纱线,还将棉花条揉得个稀烂。

14、京城养心殿前堂

西宫太后和同治上皇端坐在正殿上,殿下众大臣,垂首而立,有大臣禀奏:“且禀皇上西宫太后,左宗堂所秦《攻剿湖邵安吉踞逆叠次苦战情形析》称报告说有十余万太平军借“保幼主”之名在湖州一带活动。”

同治上皇激奋地说:“这个曾国藩,自恃攻克复金陵有功,禁敢欺骗朕,谎报军情。杨爱卿,将追查情况据奏来。”

军机大臣杨    说:“且禀皇上,西营太后,据查在江西一带确有长毛残部在骚乱。至于幼主,无处查实。又有曾国藩的复奏,洪贼“保幼主”已积薪自焚而亡。”

恭亲王说:“启禀皇上、西宫太后。左宗棠奏折含糊甚多,皇上真的要给曾国藩定罪,若没有实据,且不告诫天下,对有功之臣不公么。请皇上、西宫太后明鉴。”

这时慈禧太后,慢慢地说:“这么说来,且不是去了半个洪秀全,来了一个曾国藩。左宗堂虽乃闽浙总署着浙江巡抚,也是湘军将官。他的奏折,乃湘军内讧矣,皇上不必急。”

众大臣听慈禧太后这么一说,齐声赞道:“太后明鉴。皇上、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画外音:在那个人人自危的逐步走向衰败的朝政,父亲以忠为本,忘我征战,平乱天下,也想到会带来“功高震主”的不良后果,便及时亲职湘军自裁的举措,以免遭不测。他还指出:有罪是自己当,有功先让人享”是减祸之道,加福之方。

第十二集

1、江宁总督府

处斩李秀成后,父亲总算可暂喘一口气了。已近深夜转身便进入卧室休息,然而,他脑中却反复显现的是南京破城、残败不堪、颓垣败瓦、满目荒凉,又忧虑起重建事宜。忽然,有荆七来报:“大人,大厅已集了三十余人,要面见大帅。”

父亲本就和衣而卧,听到报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便猛然起来,并说:“都是些什么人?”

荆七说:“都是大人的爱将。”

父亲说:“夜深人静的,来这些人有何要事!你去,就说本帅会来见他们的。”

父亲整装来到大厅,一眼就是自己的亲弟曾国荃站在首排,会同众将肃立着。父亲仍是那么严肃地说:“这么晚了,不去休息,大家就座。”

父亲见众将不坐也不语,自己也不先坐,而是用那明亮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大家如此相对看,父亲心中有了定数,便命:“荆七,拿纸笔来。”

荆七迅速去父亲书房拿来纸笔墨砚,放在桌案上,父亲不满意地说:“去换大红纸来。”荆七又迅速拿来大红纸。

父亲走到桌前,挥笔写了十四个大字的对联: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人自知!父亲竖眉瞪眼,丢笔于桌,一语不发,从容离去。

众将望着父亲离去,也是不敢言语,屏息良久。最后还是国荃叔走到桌案前,众将随后围上前来,他观其对联,并朗声诵读,脸上好是激动,一会便有点凄然,他猛地转身,又显得愕然。众将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有的叹气,有的热泪盈眶,真乃感慨万千。

国荃叔半响才说话,他用机紧的目光望着大家,宣布:“大家不要再讲什么了。这件事今后万万不可再提,有任何枝节,我曾九一人担当好了。”

画外音:此前的安庆克复后,王罔运从京城赶到安庆,就劝父亲作万艮之主。父亲当即呵斥:狂妄!狂妄!狂妄!此后有胡林鉴、左宗棠、郭嵩焘、彭玉麟、李元度等也劝过,如彭玉麟的劝言:东南半壁无主,老师岂有意乎。意欲父亲为帝。此乃诛九族的不忠之举。父亲是绝然不做那遭千古唾骂的罪人的。

2、这是一个春光盎然的日子。三姐纪琛和姐夫罗兆升从湖南湘乡接来江宁。

3、父亲书房:爹喜出望外,晚间又叫罗兆升到他房,对罗语重心长地说:“女婿半边子,你在这要和在家一样,不要受任何拘谨。纪琛在老家长大,我又不在家,可能是我少教的原故。她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你要多谅解些。你们既是夫妻,也要互相恩爱,这样才能有益心身健康,白头到老。”

罗兆升自愧地说:“岳父大人,过去在家,是家母过于苛求,我有不周济的地方。在您这里招待这么周全,实是有愧于您。请您相信,今后我一定会痛改前非,对纪琛恩爱有加的。”

4、江宁总督府

这天,我很高兴,李鸿章请母亲欧阳夫人,四姐纪纯和我去他府上吃饭。花轿早已等在门前,出门时,我见姐姐穿着淡红的绸裤,便赶到内房去找,原来姐穿的就是我看到的那件,我赖在房里不出去。好一会,我母亲让姐来喊我,说:“满妹子,快点,都等着你呢!”

我嘟着嘴不理她。她去后,母亲又来叫我。我一见母亲就伤心地哭了,母亲说:“满妹子,去李大人家是高兴的事,为何哭泣。”

我哭着说:“我也要穿姐姐身上的绸裤。”

母亲焦急地说:“绸裤只有一条,你小些,就让姐穿。”

我听母亲这样袒护姐,哭闹得更厉害了,说:“不不,没有绸裤穿,我不去作客了。让姐一人去。”

母亲说:“这如何使得,你爹在门外等得要发火了。快去,满女子。”

我更大声地哭了,还说:“爹就只喜欢姐,为什么不给我买绸布。”我一下坐到地上不起来。

这时,父亲进来,问清原委,便安慰我说:“爹明年若继续任总督,必为你添制一条比你姐更好的绸裤。”他拉起我,并说:“我的乖满女子啰!起来,轿子都等好久了。

我想到今后也有绸裤穿,便不哭了。笑着跟出来。我相信爹向来说话是算数的,绸裤一定会有的。

5、江宁总督府父亲书房

父亲在灯下挥笔敦然上奏:定议裁撤湘勇。臣统军太多,即拨裁撤三四万人,以节靡费。正在这时,国荃匆匆进来:“大哥,有事找我?”

“九弟,你坐。”

兄弟两拭目以待,还是父亲说:“你为克复金陵立下了汗马功劳,大哥心中有数。”

国荃叔忙插话说:“全仗大哥用兵如神。”

父亲接着说:“想必为朝廷追查伪幼王一事,你应该有所醒悟,功高震主,危及自身啊!”

国荃叔没有言语,全神贯注地等待着父亲的主见。父亲继续说:“裁湘强淮,时不宜迟,这是上上之策。”

国荃叔忙说:“大哥,你要弄清白,我们苦心经营的湘军怎么能说裁就裁呢。那不是拱手让淮军得势,李鸿章得利。”

父亲说:“大哥我还是此意,自古握兵柄而兼窃利权者无一不凶于国而害于家的惨痛教训。”

国荃叔说:“既然大哥主意已定,那怎么个裁法。”

父亲说:“我已拟好奏折,只等准奏便从我手下的五万人开始裁撤。先裁撤助攻天京的萧庆衍部的万人和韦俊的二千人,再裁撤列连捷、朱洪章部。你部放在最后裁撤。共裁两万伍千人。余下只留用二万伍仟人。

国荃叔听明大哥的裁军意图,再没说别的,便告辞离去。

6、江宁街景

父亲在国荃叔的陪同下,带了亲兵,一路巡视街景,看到满目疮夷,断墙缺壁的江宁古城,不住的摇头叹息,一路有朝野官绅向父亲庆贺,并说:“总督大人,英谋远瞻,勘定大乱,乃朝廷之幸事,民众之幸事!”

7、李元度军营

父亲一路巡视,心中还有一事就是攻克江宁后,不见李元度的态度,他突然来到李元度军营,李元度忙迎出军营施礼,说:“不知大帅驾到,有失远迎,望大帅恕罪。”

父亲默默笑了下,说:“元度破城有功,何罪之有,起来吧!”

他们进到军营,父亲在正堂上坐下,有侍从递上茶。父亲说:“本帅刚才察看过街景,遭到战乱的古城一片狼籍,如不迅速堪乱重建,乃有愧于江宁的父老。”父亲说到这里,对众人说:“你们都下去!”李元度也说:“都退去。”

此时,只有父亲、国荃叔、李元度三人,气氛有些凝固起来,李元度还是说:“总督大人,现在江南哀鸿遍野,草莽尚未消,而西方各国张开大口,群相逼饲,狡犷不可测度。当前安内攘外,消大乱于未萌是在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说:“元度忧虑国事,也担心本帅,真乃一片赤诚。经思虑再三,本帅决定自裁湘军。”

李元度望了曾国荃,便说:“大帅裁军之举,下官手里3000兵勇定当率先裁之。”

国荃叔说:“大哥,就是从李将军之部裁起,我吉字营也随后裁减员额,这样湘军也就不再如此之大,自然遭致不了风刮。

父亲说:“元度啊,你乃从平江入军,一直跟随本帅征战至今,此举只好随你之意,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又接着说:“但对回籍湖勇一定要从优发给遣散费,让其到家安居乐业。”

父亲说完便起身告辞,李元度又说:“大帅,下官也有荐言一封,不知当否,请大帅敬谅。”他将信递给父亲,同时说:“下官本当差人专程呈送大帅的,不想大帅来到营中。”

父亲接过信便离去,李元度等送出军营,一直望着父亲一行远去。

8、江宁总督府书房

入夜,父亲端坐在书案前,拆开李元度的信来看,不禁直冒冷汗,信上有:你们兄弟从湖南偏僻的小村庄走出十几年后封候还不算,手挽四省兵符,天下的大吏几乎都是“曾家人”,并且治河、漕远、盐运、水师等常人难以处理的事都归您管辖。我真为您担忧啊!……窃谓图治以教养为先,在今日则养先于教,世乱才胜法,去乱而治,则当以才用法,而不为法所缚,至于内治既修,外侮自强 ,道在蓄威养望,有以大服乎中外之心,久之必嚎则不遑。

9、湘军军营操练场

这时,天凉阴狸,在湘军操练场,已经脱掉勇服的回籍的湘军,整队聆听父亲最后的临别赠言,父亲高吭地说:“诸位,自招募到湘军以来,英勇善战,从长沙到湖北、到江西、到安徽,现在在江宁。连攻数城,为朝廷堪乱收复失地,为百姓消除匪患,名垂青史。现又服命遣散回籍,乃最终亦是最好的归处。亦可称荣归故里,乃本帅可望不可及矣!望众位早归故里,阖家团聚,朝暮相守,安享天年!”

众人齐呼:“大帅英明!大帅英明!”

随着,李元度宣布:“发给银饷,回籍兴业。”

众人依秩序从台前的差官手中接过银饷,惜别而去。忽地那个过去曾吐涎到父亲脸上的地霸刘松岭,依恋地来到父亲面前,双膝齐跪于地,连拜不已,念道:“谢大帅恩典,谢大帅恩典,小人永生难忘!”

父亲上前掺扶,并说:“松岭请起,回籍勿望征战疆场生死,多造福乡邻。”

刘松岭,立起身来竟一阵嚎啕大哭起来,哭着说:“小人铭记大帅教诲,定当从之。”

父亲一直目送着众人离去,消失在天际。

10、养心殿

在养心殿正在进行的早朝上,有大臣禀奏:“启禀皇上、西宫太后,金陵乃逆贼巢营,暗修宝库,或有无数瑰宝和金银宝藏。湘军收复以来并未奏明财宝事宜,其实乃湘军自己私匿。”

又有大臣奏报:“启奏皇上、西宫太后。眼下,整个东南乃湘军所辖,现又拥有长毛窃后的财宝,亦有称之为“曾家军”之实,实乃我大清国的一大忧患,不能等闲视之。”

皇上说:“众爱卿。曾国藩乃平乱长毛、收复失地的有功之臣,朕才下诣奖赏,怎能出尔反尔,下旨查之。”

慈禧太后转向小皇帝说:“皇上,卿说得也有道理,也不可不防。不如下道上谕,说,曾国藩以儒臣从戎,历年最久,战功最多,自能慎终如始,永保勋名。惟所部诸将,自曾国荃以下,均应由大臣随时申儆勿使骤胜而骄,庶可长承恩眷。”对天京金银珠宝,令曾国藩迅速查清,报明户部,以备拨用。”

皇上便说:“太后说的即是,速照此拟旨传两江总督曾国藩。”

11、玄武湖翠竹亭

在金陵城外玄武湖的翠竹亭,父亲曾国藩召集了曾国荃、左宗堂、彭玉麟、鲍超等湘军将领,围坐在翠竹亭内,远处岗哨林立的湘勇。父亲立于案前,在挥笔作诗,众人聚于后观之。父亲写道:“秋来楼阁静,幽处天地宽。平者江湖性,真恩老钓竿。父亲放下笔后,说:“大家请坐。”

本来心怀对朝廷不满的众将,见父亲有如此宁静作诗,也都默不作声,随即坐下,聚望父亲,父亲说:“今日召大家来翠竹亭议事。一则数月来的征战,难得居静休娴,二则我乃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在家则莳(分栽)养花竹,出门则饱看山水。自然,这二者是乃养生大悟。当然,亦含做人之处哲。近来,我湘军又连遭忌妒之人上奏弹劾,九弟按朝廷上谕,作为指挥失宜。今日遂有军机处令,欲我呈报历年经费开支帐目。等等非礼待遇,也是我攻克金陵之先的预兆,不足为怪。”

国荃叔早已瞪红了眼,迫不急待地说:“大哥,当年吴三桂造反乃是朝廷逼出来的。朝廷现在也在逼我们了。又是追查长毛金银的下落,又是要呈报湘军的帐目,这不等于是逼我军上绝路吧,我军不如……”

父亲不等国荃叔把后话说出,忙说:“九弟,我军对朝廷的忠耿有天地为证,自不必自暴自弃。怎么能与吴三桂相提并论。”

鲍超愤然地说:“大帅,九帅的话不是莫无道理。我们束手待擒,不如主动应对,先向朝廷奏明湘军实情,如若朝廷人等还要威逼于我,不如奋起反击。我军誓死跟随大帅!”

父亲听到这里,将茶杯狠狠摔碎于地,瞪着眼说:“尔等为何只想着一条绝路,做历史的罪人,遭千古垂骂!湘军打了十多年的烂仗,朝廷所拨军饷无几,我募捐抽厘,七扯八凑,勉强度过日生。我几将幸勉于之,心里何尚没有苦衷。此前,我也凑齐了五百万银饷,亦作湘军裁撤之开销。待湘军裁撤妥善,我将会请朝廷,解官回籍终老,这是最理想的归宿。

一直没有发言的左宗棠忙说:“大帅为何出此下策,此时如果要解官回籍,朝廷未毕甘肯罢休我军。此前,我上奏是想减消朝廷对湘军的担忧,不想朝廷更要威逼我军。朝廷现内忧外患,朝政又由太后垂帘,乃是大帅称皇之良计。”

父亲横眉冷对,凶狠地说:“季高何出此逆言。大家可否还记得,胜保曾想并湘军,借自己是满官深受朝廷之宠信,又与苗沛霖等国相为倚重,与我湘军抗争。我湘军一往无敌,迅速即复安徽、江西等失地,而苗沛霖率团剿捻无功,胜保失去支撑,遂擅自调他入陕,朝廷终于认清了胜保,即多隆阿率湘军重兵拦截,并赐令其自尽。败将才彻底而亡。”

一句“败保”说得众人终于笑了起来。国荃叔说:“大哥,你的心情九弟理解。但为了湘军众弟兄跟随大哥出生入死,为保众人的安危,除了裁撤湘军仍不能消除朝廷的疑虑,但大哥不能解官回籍,让九弟辞戎回籍,先行隐退为上策。”

彭玉麟便说:“大帅,我认为九师近来身体不佳,以疾回籍,上奏朝廷,才是真正的上上之策,才能消除朝廷人等的猜忌,以保众人的安危!”

画外音:在玄武湖会议上,父亲以他在湘军中的绝对权威,竭力压制湘军将领的反清称帝激愤情绪,誓做忠君完人。

12、江宁秦淮河桃叶渡一带

连日来,桃叶渡一带装点一新,白天把酒祝庆,夜间歌舞谈笑。湘军和百姓在为国荃叔回籍饯行,依依惜别。

万里碧空,无数彩旗挂灯。一条大货船停于岸边,国荃紧紧握着送别他的父亲的手,热泪盈眶地说:“眼下阴晴未测,九弟不在大哥身边,大哥你要多加注意。”

我们全家人聚在父亲身后,为国荃送行。这是第一次父亲准许我和家人出现在这样热闹的场合。父亲也凄惋地说:“大哥我早已置祸福毁誉于度外,坦然去做  ,见可而留,知难而退,但不得罪东家,好来好去就行了。”

他们兄弟俩戎马征战一二十年,生死与共,此刻分手,真难舍难分。俩人又紧紧地抱成一团。许久才松开,国荃又望了望全家人,又望了望两岸的人,向众人拱手说:“国荃这就回老家去了,望各位善自珍重,异日再待相见。”

这时,父亲又命荆七拿过一卷红纸来,递给国荃叔:“七弟,你的大府弟建好后,将大哥替你写的这副楹联贴上去。”

国荃叔将红纸展开来看是:千秋邈矣独留我,百战归来再读书。他卷起楹联,递给侍从,又握上父亲手说:“大哥!我走了!”他转身踏上货船。货船徐徐离岸而去。众人挥手相别。

第十三集

1、江苏杨州府

这日父亲率堂部人等来至杨州府,府台大人刘星炳赶出门来迎贺,他拱手施礼:“总督大人,大驾光临,寒舍乃蓬毕生辉。大人请。”

父亲也说:“刘知府请!”

他们在正堂相对而坐,父亲说:“杨州乃江南富饶美誉之乡,皇上巡游圣地。刘知府可要竭尽全力管治。”

刘星炳挥着额头的冷汗说:“启禀总督大人,由于近些年来的战乱,长毛践踏使我美丽之乡也遭危难,眼下民税难收,本府已恐日不敷出。下官正努力治俞下安民心,上保朝廷。”

父亲又说:“金陵收复还不到一年,城壁已复,街道房屋已建,江南天险已兴建,不日将恢复南江乡试,会考优贡。还将重建夫子庙。整个南京城正处俱兴之中,杨州要仰仗大人,不负朝廷,要苦心经营之啊!”

刘星炳说:“总督大人日夜操劳,有口皆碑呀!”

这是,一仆人来到刘星炳的前面耳语了几句。刘星炳笑着说:“请总督大人入席。”

父亲在刘星炳的指点下来到大厅,见这里早已摆了五十余酒席,高朋满坐。有人报:“总督大人到!”

众人忙起身,齐声诵:“总督大人!”

父亲见如此场面,忙沉下脸来,但见已如此,便说:“诸位请坐!”

父亲在刘星炳的陪同下,在首席上坐下。随即有人酌上酒来。父亲见满桌的山珍海味,更是不悦。刘星炳忙陪笑着说:“总督大人,请用酒!”

父亲不端杯,刘星炳又说:“总督大人,此乃特从浙江运来的新鲜对虾,请品尝。”父亲还是不语。

刘星炳急了,忙说:“总督大人,此酒乃绍兴黄酒,健胃俾益,实为饮用上品。”

父亲这才端起杯子,小呷一口,然后说:“刘知府眼力不错,黄酒确是可以。”

由于父亲的表情一直冷漠,整席的人都不敢开怀畅饮。父亲也只是挟了面前的几碟小菜而食。

酒席吃完,有知县向刘星炳说:“莫不是总督大人身体不适,还是另有他意。”

一直忧心忡忡的刘星炳,恐怕得罪总督大人,经他人一提醒,忙躬身陪笑着说:“总督大人,今日菜肴可合味口。”

父亲叹息说:“一食千金,吾不忍食,也目不忍睹啊!”

2、江宁总督府

连日来父亲考察传见各州县,对其坐谈而教诲之。父亲说:“荆七传见江苏知县赵秉溶。”

荆七说:“是”。

不一会,赵秉溶进来恭敬地说:“下官拜见总督大人”。

父亲说:“赵知县,请坐!”父亲接着说:“江苏乃丰饶之地,银饷劳作可顺当?”

赵秉溶说:“托总督大人之宏福,物埠艮丰,国泰民安。”

父亲说:“赵知县,我不听你背书,是要你评说细情。”

赵秉溶说:“总督大人剿灭长毛以来,百姓实能安居乐业。然而,善后之事亦非一日功。百姓亦需休养生息,减轻厘舍亩捐更为百姓所喜。”

父亲又问:“厘舍亩捐减轻,那官吏的饷银从何处来。”

赵秉溶说:“总督大人,那官吏自当以节俭为之,以家存银补之。”

父亲高兴地笑了:“本督连日所见所闻之首要乃此事,已上折朝廷,停征厘舍亩捐,让民众休养生息。想不日接到朝廷上谕。他转了话题说,然而,地方官吏并无警觉,奢侈之风尤盛,当从严惩治。”

赵秉溶忙离席,向父亲跪拜,并说:“总督大人英明,下官聆听教诲,勤业治政,为朝廷分忧!”

父亲又说:“请起!”

3、夫子庙、秦淮河重修工地

在夫子庙、秦淮河的重修工地上,工匠们赤着臂,在砌垒石,在雕梁画栋,在铲土运料,人流熙熙攘攘,街市景然繁忙。父亲身着便袍马褂,头戴青圆帽,在几个侍从的陪同下,一一察看,欣慰不矣。偶有烟尘女子,嬉笑着向父亲招手献媚:“来,老爷,有扬州第一美女。”

父亲不屑一顾。随同的荆七说:“大人,攻城那阵子,烟尘女子们都躲到哪去了!”

父亲笑了笑说:“你去一问不就全明白吗?”

4、父亲身着朝服察看江南乡试考场。考场内一片寂静,考生们正专心答题,考官忙走下主持台来迎候,父亲没有作声,只是点头,并看着考生写题。

5、江南贡院

江南贡院会考将开始,考生纷纷进入考场,主持官出过考题,会考生开始挥笔答题。

父亲亲临贡院察看会考考场,正进门时,一忽忽出门去小解的考生撞着父亲,荆七在身后,大声说:“该死的畜生!”

父亲说:“去吧,去吧!”

主考官赶过来说:“启禀总督大人。今年江南恢复会试,是求学的秀才们所期待已久,有的提前一日就赶到江宁。开考时,都有人赶来的。”

父亲轻声说:“只要不影响考试,应允许参考。否则,又要等到来年蓬春了。误人机缘。”

主考官说:“总督大人,下官也是按此办理的。”

画外音:尽管父亲科考畅达,也不失有名落孙山之时。自然知道读书之十年寒窗之苦,更知国家乃用人时,不能让有用人材不能及时如愿用武之地。

6、总督府书房

父亲正在书案前疾书,侍从李翥汉高高兴兴地提着把明晃晃的银壶进来说:“大人,您看这壶么样!”

父亲抬起头来,却问:“此壶从何而来。”

李翥汉说:“大人不必过虑,此壶非收受他人之物,乃是用节俭的银,照着李续宜的银壶样式,请城内名匠打制而成。您不是很欣赏李续宜的银壶吗?”父亲没有半点满意的表情,而是嘘叹了口长气,便去端起茶杯。

李翥汉忙说:“是小人打扰了大人的思绪,小的该死。”

父亲不紧不慢地说:“该不在这上面。这壶一共花了多少银两。”

李翥汉说:“吉利数,恰好八两!可以炖人参,也可以煮燕窝。”

父亲自愧地说:“唉,现在百姓都吃草根度日,官员也多属贫困,而身居高任、骄奢如此,并且还窃取廉洁节俭的虚名,真是令人惭愧得无地自容啊!以后应当在这些方面痛下功夫,享受太过,足以拆福的!”

7、江宁总督府大院

这日,春暖花开,万物生机,郁郁葱葱,康福请来洋人,用洋玩意要给父亲照像。父亲端坐在大院向阳处的太师椅上,赵文烈在旁说:“总督大人,您要望那里面,一会就有您的尊容跃然纸上。”

在离父亲几米远处,一个黄毛洋老摆弄架上的照像机,在黑布罩内调光调角度,又探出头来,一手举着灯罩,一手看快门按器,说:“总督大人,您望着这边。”他说着,在人不经意时,一捏按器,“砰”的罩冒出一股白烟。父亲被那“砰”地一下的洋玩意吓了一跳。”

随后,全家人也在大院里合影。

8、总督府

不几日,像片被洋人递上府来。父亲接过洋人递过的像片,见跟自一模一样,三角眼,端庄沉静的脸浓胡须,便服,青圆帽,便捋着胡须,笑着说:“这洋玩意,还真有这么神气啊!”

我也兴奋争抢看着自己在全家合影的照片上,幼稚的睁着眼。

画外音:有了照像机,才使父亲一幅严父庄重的脸像永恒地留给了后人。但也使父亲更增强借鉴外国先进科技的欲望。

第十四集

1、江宁总督府

父亲在总督府收到李鸿章的书信,很是欣喜,他可有一段时日没有与李鸿章相互通讯了。他忙展开书信,李鸿章在信中写道:恩师,在上海虹口地有洋人机器铁厂一座,学生去看过,颇有感触,能修造大小轮船及开花炮、洋炮各件,洋人意若出卖,学生想由巡抚衙门收了,设立江南制造局,不知恩师意下如何,请赐教,也请亲来上海视之定托。”

父亲看了信,喜上眉梢,当即复信,不日将去上海。又命荆七:“速将信递给与上海江苏巡抚李鸿章大人。”

2、上海江苏巡抚李鸿章府

李鸿章整理好朝服,在巡抚正堂厅与父亲交谈,李鸿章说:“按照恩师吩咐,少荃已禀奏朝廷,将湘军和恩师对朝廷忠心耿耿,呕心历血,励精图治之事宜如实上奏。”

父亲便说:“少荃。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九弟都奏准回籍休养病。想来再不会遭致非议了。你可要把淮军操练出色,以为朝廷稳固基业之柱。

李鸿章说:“学生还是按恩师之命在为之,一切按照恩师倡导的操练湘军之法进行。但不尽人意,不如湘军干练,不过,也有戈登留下的常胜军的练法,现正为我所用。

父亲说,“少荃,莫要心急,功到自然成。你信上说设江南制造局正合我意。将洋人的铁厂收来,改为制造局很好。资金上可有难处,你尽可开口。”

李鸿章说:“上海乃简费繁花,经济畅通。资金我也通过上海道台和商会筹集,只等恩师一句话了。”

父亲激动了起来,拍了桌子说:“好!少荃,容闳于三年前按我的安排离开安庆军械所赴美,谁知却遇上美国的南北战争,他多番奔波,终于在纽约从朴得南公司购到制造机器四百余件,不日将运抵上海。我将这批机器全归于制造局。这样就叫“江南制造总局”,然后下设制船、制炮、制枪等各所。”

李鸿章说:“我还和丁日昌、韩殿甲的洋炮局商议过,将他们的洋炮局亦并入制造总局。”

父亲说:“好!这就有总局的实在力量了,有中国人自己制造船炮的力量了。”他思衬了一下,又说:“那就委派知府冯峻光主持总局事务,着手筹组,事不宜迟。”

他们正商议着,忽地有人来报说:“大人,有丁日昌和韩殿甲来求见。”

李鸿章望着父亲说:“说曹操,曹操就到。”

父亲说:“让他们进来,我正有话要问他们。”

李鸿章说:“叫丁日昌、韩殿甲进来。”

丁日昌、韩殿甲进来,分别拜见父亲和李鸿章。李鸿章说:“你们请坐!”

3、荷叶塘曾府

自祖父曾麟书去逝后,曾府一大家子事便由国潢叔主持。这日,湘乡知县朱洪柄乘舟来到荷叶塘,拜会国潢叔。国潢叔在刚建成的富厚堂客厅与朱知县相见。朱知县说:“下官承蒙两江总督曾大人的抬爱,时时铭记在心,今特来府上拜会,以表谢恩。”

国潢叔说:“父母官何须如此挂齿。我们曾府上下又何曾不是县太爷的滋遇。父母官今日特来,可还有他事。”

朱知县说:“曾老爷真是明鉴,小官来拜会曾老爷,确有一小事请教。小官一向为官清廉,想必曾老爷也有所耳闻,只是近年来衙门日不敷出,奉银不济,实难以启齿。偏有李老爷、张老爷等知名乡绅知道了本衙门的底细,他们出一上策,请你曾老师帮忙拿主意。否则,小官将被革职。”

国潢叔左思右想,最后说:“此事竟如此严重,如增加田亩税则不合朝廷之规,民众之诋毁,若我几家富豪大户捐资,又恐没人愿出。”他转了话题,胸有成竹地说:“父母官休虑,你的难处乃是我曾国潢的难处。既然,他们都相信我,要我拿主意,依我之见,在全县发个倡议,向百姓讲明实情,都来捐献亏空,我国潢第一个带头。有人带头,不怕百姓不识大体!”

当下,国潢摆下酒菜,请朱知县一行尽情畅饮。

入夜,国潢酒梦,睁开双眼,望着发黄的灯光。此起便彼伏的蛙嚷虫啼,格外入耳,他愈觉清新起来,陡然想起与朱县令白天交谈之事,感觉有些不妥,遂想起大哥的教诲和上次锥刺大腿的疼痛,越想越觉得拿不定主意,便翻身下床,到书案前,将此事写信告诉父亲曾国藩。

4、江宁总督府

父亲欣喜地收到国潢叔的家书,叹息地说:“糊涂啊!”

一旁的荆七便问:“大人,是何糊涂啊!”

父亲便将国潢叔来信的事都说了一遍,最后说:“如此倡议激辞,冠冕堂皇地是为百姓做件大好事,不过是官绅的小把戏,实际是将出钱财的事必定分摊到百姓头上。官绅们出不出钱,出多少钱谁又知道呢?”他又深恶痛绝地说:“还有更严重的是,在征收银两时,必会有恶官酷吏假公济私,巧取豪夺,敲诈勒索百姓的血汗钱。如此被官府推广,岂不是把劳苦百姓推入深渊之中了!”

父亲忙坐下来,提笔书家信,指出官职的补缺,官员的调遣,都有定规,偶有例外,也是偶一为之。因此,亏空补平也无助于官吏去留,不过是巧立名目谋取名利而已。

5、南京金陵书局

父亲乘红呢八抬大轿来到金陵书局,大哥纪泽和众人来到大门前迎候。纪泽掬躬说:“泽儿,恭候父亲大人。”他身旁也有书局的同仁,齐声说:“恭候总督大人。”

纪泽又说:“父亲大人请!”

他们来到客厅,纪泽请父亲在藤椅上坐下。父亲说:“先去看看!”

父亲在前,纪泽随后指引着进到院中,又走画廊,先到排版,刻印车间,看到工人们正在认真抢排印被战毁损书籍。父亲随手在工人的工作台上,拿起一本残缺的《观象授时》,感慨地说:“书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精神之魂!中国要强大,就得靠科技。”

一大年工人给父亲施礼,说:“总督大人,我刻印书籍半世,看到这些书,尤其是书籍被毁真是心疼极了。您的英明决断,挽救战毁书籍真让人激动得几夜没有合眼。现在新的书局在总督大人的亲自关怀下,终于开张了。请总督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尽力抢排刻印。”

父亲满意的微笑了,说:“如果残损的书在金陵无法弥补,你们可专程去京城尚书坛那里留有由纪晓岚主编的四库全书,拾遗补缺。

纪泽在一旁说:“书局才走上正轨,等一切顺利后,新着手刻印您的日记和家书等。书局的人都知晓您是文化人,深爱书籍,告拜学求。”

父亲忙严肃起来,说:“泽儿,设金陵书局,是为了抢救战毁典籍,挖掘和整理收集我中华传统文化瑰宝,继承和发扬儒家精神思想体系。前不久,我沿途都拜谒孔、孟、曾诸圣墓,那是我们精神的圣祖,还带来了有关圣祖的言谈小册,你们要注释刻印。至于我的日记什么,那是我自用备述的,没有什么价值,不要刻印。只是《王船的遗书》要刻印。”

纪泽忙说:“是!《王船的遗书》已初排,定320卷。此宏著整理乃父亲大人的毕生心血!”

他们又来到藏书阁,内面书架上摆放整齐的分门分类的书,父亲随手抽出了《三红》、《四书》、《易经》、《十七史》、《王礼通考》、《侍经注疏》等翻翻,又说:“我在京城熟读的《程朱理学》,受益非浅,有关理学书籍也要注意刻印。书局的经费问题,我会及时拨给的。”

6、总督府书房

晚饭后,父亲来到书房,觉得每天应付的公事繁杂,心中好似乱乱的,便在书案前提笔写了每日的时间安排:上半日:见客、审    听言、作折核保单、点名看操、写亲笔信、看书、习字。下半日:阅本日文件、改信稿、校批札稿、查记银钱帐目、温诗,故、校批札稿、查应奏事目。”

这时,赵烈文来到父亲书房,说:“大人,总没有见您闲着。”

父亲说“烈文来了。”他说着同时放下毛笔。

赵烈文已经来到父亲的前面,认真看着父亲自订的每日的时间安排,并放声诵道。念完了,就又说:“您把时间都要排满了,那还有下棋呢?”

父亲说:“下棋不是公事之列,要消遣松驰,现在我有时间了,可以走几局,过几招。”

赵烈文高兴地笑了,说:“是有好久没有跟大人切差棋艺了。”

父亲说:“不是切磋,是给我当学生。”他暂停了,又说:“不过,我的那几招也是借鉴了康福的棋艺。”

他们正在下棋之时,康福进来,给父亲施礼,也坐下来看他们下棋。他见父亲的心情今天特别好,就说:“大人的纺车砸了没有!”

父亲说:“那不是我的纺车,是纪泽媳妇的。”

赵烈文凡事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说:“怎么媳妇的纺车会成了大人的。”

父亲说:“说来也简单。”他放下一颗黑子,赵烈文期待以下的故事,而不下子。父亲接着说:“那是有天夜里,纪泽睡不着觉,他媳妇的纺车却不停的哆哆地响过不停,纪泽更是焦燥难安,便骂他妈。说你那不懂事的媳妇,吱吱呀呀,纺车不停,闹得我睡不着,请将他那部纺车打碎好了。我在隔房里听到了,也高声大叫道:“太太,如果要打,最好先将你那部车子打碎,我也睡不着呢!”

父亲的话音未落,他们都先乐起来,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他们越笑越厉害,父亲却更是很严肃认真,只是用五指抚摸胡须。

7、湖南双峰一村落的民宅里

在湖南双峰邻近荷叶塘的不远的山间住着几户人家,有一户单间的瓦房里有一干练的老头正悬梁自尽,忽然,有一婆子拍门进屋来。她望着梁上的绳索,便说:“舅爷,你何苦要寻这条路啊!”

老人长嘘一声说:“姑奶,你不知道,那周家有钱有势,太欺人了,就连衡州府的狗官也替他说话,我还遭了棍打,这口窝囊气实在让人咽不下去,这已经没有天日了,不如闭了眼,心不烦啊!”

她听了,流着泪说:“你寻了短路,可这口气还是梗在心里呀!”她突然想到什么,便不哭了,又说:“他使钱仗势,你不是也有个干儿子在江宁做大官吗,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谁个不知其名。”她又凑近他说:“你只要求他给衡州知府写个信,还怕官司不赢!”

老头一听,便来了精神,一拍大腿说:“好办法,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好妹子,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们老姊妹只有黄泉路上再逢了。”

她说:“我是看你去衡州有些日子了,心里总放心不下,这才来讨个准信,看官司的结果,好,说事就是事,我身上还有点银子,你带上,凑个盘缠,起早动身去江宁。”并同时从衣兜里搜出几粒碎零塞给他,俩老人,老泪纵横,对相以沫。

8、江宁总督衙门前

那干练老头,头扎包巾,身作黑夹袄,背着包袱雨伞,直奔总督衙门而来,门口的衙役忙大声喝问:“你是干什么的?”

老头壮着胆子说:“我找干儿子。”

衙役说:“你这老头,找干儿子怎么找到总督衙门来了!”

老头说:“我干儿子就在这衙门府里。他叫宽一,烦大爷去通报一声。”

衙役说:“你这老头真昏了头了!我们这里没有叫宽一的!”

老头见衙役不给通报,便要踏进门坎去,衙役几人忙聚过来拦住,忽然,督署里传出讯念,“总督大人要出巡”。

衙役们忙把老头儿往门边拦,要哄走他。这时,父亲坐轿出门来,老头子一眼就窥见轿中的正是干儿子,便操着家乡口音大喊:“宽一!”

父亲听到喊自己乳名的熟悉乡音,忙令:“落轿!”

父亲下轿后,见真是干爹,真是喜出望外,便说:“这不是干爹?您老人家怎么到这里?”随后,便将老头子迎进府上。

9、总督府内

父亲干爹的从天而降,给父亲带来难得笑语,忙招待酒饭。在酒桌上,不胜饮酒的父亲,也欣喜地亲自给干爹斟酒。他敬过干爹一杯酒后,又问:“干爹,家里收成可好!日子还过得好!”

老头子说:“不瞒宽一你,干爹这些年家运也还昌盛,不愁吃喝,就是……”

父亲不等干爹把话说完,又问:“我家黄金堂后的楠竹,杉树可长得茂盛。”

老头子说:“前阵子,我三日二头地就去你家,那楠竹都超过屋顶了,而且粗壮。杉树也是长疯了,快成材了。”

父亲很高兴地说:“那是八年前在家闲居时栽种的,想不出都郁郁葱葱了。”父亲好象一下回到了家乡,看到了那片竹树而惬意。

老头子又说:“宽一啊!干爹这回好不容易找到你这来,是要你……”

父亲好象知道了干爹要说的话,便打断他的话柄说:“暂莫谈这个,您千里迢迢难得来江宁,先游览几天再说吧。”他又叫来一个同乡衙役,接着说:“干儿公务在身,这几天不能陪干爹,就请他陪同你去玩吧,玄武湖啦、秦淮河啦、夫子庙啦,江宁的名胜及热闹的地方都去看看。”

三天后,老头子再无心思游玩了。入夜,他找到母亲欧阳夫人,说:“不瞒干媳妇。”我老远来这里,确有急事。明天我哪里也不去了,就等宽一回来,你帮我求他给我写个条,我就回家。”

母亲和谒地说:“干爹,你要写个什么条子?”

老头子愤懑地说:“哎,干爹被人逼上绝路了。那姓周的你恐怕也知晓,也是仗势欺人的狗。上次清明扫墓前,他看我家家运倡盛,就暗地里看上了干爹祖坟的风水宝地,却将他家的坟迁到干爹祖坟上,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干爹不能让他家占上风,和他大吵了一场。干爹强他不过,只有找衡阳县衙打官司。官司败了,还吃了板子,我不服只有打到衡州府。那些狗官还是不给干爹作主。干媳妇啊,干爹有宽一,比他们的官大得多。”

母亲说:“急么子罗?你干儿要您多玩几天,你就放宽心玩几天再说嘛。”

老头子说:“怎么叫我不急,我肺都要气炸了,官司打不赢,白白受人欺,哪有心思久玩啦!”

母亲又劝他说:“不要担心,除非他的官比你干儿的大。”

老头子听这话,才点头示意。

又过了几天,母亲瞅准了个机会,对父亲说:“干爹是满指望让你给他做主,出口怨气,你要不管他,他回去还不窝囊死。徐州也得骂你无情无义,让家里的弟弟们也不好做人啊。”

父亲为难地说:“这怎么行呀?我不是多次给澄弟写信不要干预地方官的公事吗!如今自己倒在几千里外干预起来了,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母亲说:“干爹是个天本地分的人,你也不能看着老实人受欺,得主持公道呀!”

父亲在房间来回踱了几转,说:“好,让我考虑考虑吧。”

10、总督府大厅

这天,父亲在总督府大厅摆上大十多余酒席,为最后裁撤的湘军将领饯行,并邀来南京的文武官员。父亲将干爹请到首席上,并站起身来说:“本督多蒙各位鼎力相助,屡战功勋,现奉旨遣送回籍,今特备薄酒,若表谢意。”又说:“这位是我湖南来的干爹!了为干爹来江宁大家请同饮此杯。”

众人一齐向老头人敬酒,并干了此杯酒。父亲又说:“我干爹一生勤劳,为人忠厚,怎么也不愿意到江宁久住,执意要返乡回籍。”他说着便从衙役手中接过一个用红棱包着的小盒子,打开后拿出一把折扇又说:“我准备送干爹一个小礼物,列位看得起的话,也请在扇上题留芳名,作个永久纪念。”

众人放下盅筷,一一在折扇上工工整整地落款题诗。扇上已有父亲早落好的款,上款是:如父大人侍右。下款是:如男曾国藩敬献。老头子也懂得礼数,起身向各官员作揖致谢。

席终客散,老头子捧着绵盒回到内宅,坐下低头不语,还深深叹气。母亲问干爹:“干爹,好家乐?”

老头子做作脸说:“不知宽一什么时候能写条子,我心里乱麻一团。”

母亲也有些为难起来,便想叉开话题,就拿过干爹手中的锦盒,打开取出折扇,展开一看,不禁惊喜,便说:“哎呀,干爹!这可比您要的那个条子更宝贵呀,等回去后,不论打官司也好,办别的什么事也好,任他多大的官,见到此扇都会有灵验,千万不要把它丢了,随手带着,还能逢凶化吉呢?”

老头子无可奈何,白白来了趟江宁,只有带着折扇告辞回籍。

11、衡州知府内

衡州知府击鼓升堂,衙役奉令传老头子上堂。老头子手执折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知府大人在堂上见了老头子这模样,便凶狠地说:“被告,快快把扇子丢下!难道你还想藐视公堂不成。”

老头子装作没有听见,一个衙役上前从手中夺过扇子丢到地上。老头子忙说:“这个可丢不得,是我干儿子送的。”

知府大怒,惊堂木一拍,吼道:“放肆,拿上来!”

知府接过折扇展开一看,便“嗯”了声,又翻过来看,便直了眼。再将视线转到老头子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再拍惊堂木,说:“退堂!”

退堂后,知府走下堂来,将折扇恭恭敬敬退还给他,还用官轿送他回家。

画外音:在那个官场年代,本来是主持公道之事,父亲又不得不采取以退为进的办法,免于干涉地方公务之嫌,其用心之良苦矣!

“回不去的乡愁”

全国图文征文大赛通知

乡土,乡音,乡情。乡土是我们的根,乡村是我们的魂,乡情是我们的梦。乡土文学是一切文学的源头,是文学之根。

如果说文学是漂泊游子的人生驿站,那乡土就是可以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宁静港湾。纵观文学史,乡土一直是正统文学即主流文学的书写题材。古今中外,概莫于此。就中国文学而言,无论文学起源的诗经,中兴的唐诗宋词元曲,还是明清的小说,都深深地打上了乡土文学的烙印。至于近代,乡土文学成就更加斐然,一个个巨匠级的优秀乡土文学作家,一部部优秀乡土文学巨著的诞生,独领风骚,主宰了近千年中国文学史。从《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四大名著,到近代乡土文学的繁荣。从沈从文的《边城》巴金的《家》,到周立波的《暴风骤雨》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再到陈忠实的《白鹿原》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贾平凹的《秦腔》,一代代杰出的乡土文学作家为我们矗立一座座乡土文学丰碑。

当今社会,文学被边缘化,商业化,中国农村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阵痛。城镇化,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传统文化的保护、继承,发生了越来越剧烈的矛盾冲突。城市扩张,持续高涨的打工潮;移民迁徙,候鸟般的飞来飞去,使所有的人都成了没有根系的浮萍。“回不去的乡愁”,一谶成真,“乡愁”成为一代代城里人永远想圆都圆不了的梦。

“回归乡土”,让文学慰藉孤寂的灵魂,让艺术温暖落魄的梦乡,为此特主办“回不去的乡愁”全国性图文征文大赛。现将在关事项公告如下:

一、参赛人员 作家、诗人,画家、摄影家、乡土文学社会员,以及广大文学、美术、摄影爱好者。

二、作品征集

1、时间 2021年7月2日至12月30日

2、征文内容以农村题材为主,兼顾都市乡愁情怀。文学体裁:小说、诗歌、散文、故事、传记,特别关注老照片、村史、家族史和打工笔记等非虚构作品。图文作品:含乡村、乡情、乡音和乡愁元素的美术摄影作品。

3、来稿请注明“回不去的乡愁征文“字样,发至359880941@qq.com邮箱。凡是没在公众号发表过(含自己的公众号)的注明为“原创作品”,择优在《乡土文学》平台发表,然后参赛。已经在公众号(含 网站)发表过的作品,请注明发表时的作品网址链接,直接参赛。

三、奖项设立

特等奖1名 奖价值600元《乡土文学丛书》和期刊一套,授于“乡土作家”“乡土诗人”“乡土画家”“乡土摄影师”等荣誉称号;一等奖3名,奖价值400元《乡土文学丛书》和全年期刊一套,免费吸收乡土文学社长期会员;二等奖6名,奖价值240元全年期刊一套;三等奖9名,奖价值120元期刊2本。所有获奖者均发荣誉证书。

四、比赛程序

本次大赛分征文大赛和专家评定作者综合素质展示两个阶段。  

1、征文大赛一个作者可同时参加多项比赛,但同类作品只许投稿参赛一次,请慎重投稿。

1)初赛:编辑按投稿顺序,遴选100件优秀作品入围参赛,通过评比选出50人进入复赛。

2)复赛:从初赛结果中选出40名作者参加复赛,通过评比选出30人进入决赛。

3)决赛:从复赛结果中选出30名作者参加决赛,通过评比决出获奖等级和名次。

2、专家评定和作者综合素质展示

1)专家评定:组委会随机聘请10位专家给决赛前30名选手打分,给出名次,写出评语。

2)作者综合素质展示:决赛前30名选手,在平台发表自己的作品专辑和专家、文友的评论文章,引起广泛关注,组委会将其作为决定名次参数。

五、评比规则

本次大赛以作品质量为主,阅读点赞打赏为辅。由各门类专家、乡土文学研究中心工作人员、编委会编委和编辑部编辑,共同组成评审小组。最后确定名次,以无计名投票形式,胜出,保证公平公证。

六、其他事项

1、本次大赛寻求合作冠名企业,有意者直接联系主编,微信号damo359880941。

2、本次大赛取消稿费,所有打赏用评奖、发奖、出刊成本。

3、本次大赛如果争取到赞助商或部门经费支持,将发放与奖品同等额2至10倍数量的奖金。

大赛组委会

2021年7月2日

乡土文学社公告 

投稿用稿规定   凡投稿者,请加主编微信damo359880941,在括号里标注作者姓名(或投稿笔名),关注《乡土文学》公众号,否则一律不用。投稿必须为原创,凡在公众号发过的作品不能投,否则,因此而耽误发稿,将拉入黑名单。投稿方式:邮箱359880941@qq.com,小说、诗歌、散文投稿群和分社、文苑群编辑择优选 稿。选稿期限为15天,过期不用,作者自行处理。

入会手续   提出申请-填写邮寄表格-交纳会费-办理会员证。长期会员终身会费:一次性交费600元。

附:乡土文学社章程(链接

征稿启事   本社从即日起,在全国范围内征集优秀长篇小说和影视剧本,建立优秀长篇小说和影视剧本库,向影视拍摄机构推荐。

本社举办的《长篇小说月报》(刊号ISSN 1003-3327 CN 42-1050/I 邮发代号38-83 ),每期隆重全文发表一部20至50万字的优秀长篇小说和影视剧本。其他优秀长篇小说和影视剧本以连载的形式陆续发表,部分小说和影视剧本刊载故事梗概或精彩章节。

  《中国乡土文学》为乡土文学社会刊,凡入社会员,都有机会发表作品。

乡土文学社编委会

顾    问 聂鑫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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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龙(兼诗歌组长)
执行主编 丁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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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主任    施静云(兼散文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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