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梦华 | 宋陵采石场：皇陵石刻的起点

石窟造像的选址多依靠山崖河畔，负责营建的人们利用自然山体和石质特点，开凿石窟摩崖造像。因此，石质的优劣成为开窟造像非常重要的因素，也是造像能够长久保存的重要因素。单体造像亦然，目前发现曲阳修德寺造像，便是曲阳石雕自汉代传承至今最精美的代表作，熠熠生辉。

陵墓石刻大多就地取材，最典型的便是大唐关中十八陵。北宋皇陵选址巩县，其营建陵寝的采石任务便自然而然的落在相距不远的嵩山山脉——牛心山谷之中。

如今，我们在巩县看到七帝八陵（大宋梦华 | 巩县谒北宋皇陵行纪）的起点，便在这里：宋陵采石场遗址。

清《偃师县志》记载：乾兴元年“县南粟子岭产青石，北宋时期修帝后诸陵，例采石于此。是年为真宗建陵采石，始有碑记。”与县志相印证还有保存在偃师考古所的《永泰陵采石记》碑一通，此碑原在偃师县缑氏镇永庆寺旧址上。是一通为修筑宋哲宗（赵煦）陵墓采石的碑记。

碑文写道：“太行哲宗皇帝以今年正月十二日巳卯，奄弃万国”。“今年正月”，指哲宗元符三年正月，为了修筑其陵墓，朝廷派曾广义等大臣“董其事”，并组织文武臣“部役等二十六员”，建立了采石领导机构，指挥兵卒和民夫采石。“二月十日丁未开山，至五月十一日丁丑毕功”。三个月时间，竟“取大小石二万七千六百有余”。比元丰八年修建神宗赵顼的陵寝所耗费的青石料“盖增多五千二百七十有三焉”。

县志、碑记均有记载的宋陵采石场在哪呢？也是一直萦绕我在心头，一直想去的地方。去岁北京古迹群天翔主席和单车二位来豫，给了我探访采石场的契机。我们一行自偃师而来，顺着不明晰的导航，到来没有信号的牛心山谷底，寻找采石场。

目前的宋陵采石场有两块全国重点文物保护牌子，两个都不难找到。难就难在采石场遗址并不在牌子的后面，然在牌子的下面。一处是垂直而下的沟谷水坝之侧。一处就在斜下方沟谷中。因为时间关系，我们只看了第二处，有明确“泰陵”题记的采石遗址。水坝处的，在网上找到几张驴友的图，特此致谢！

上图就是水坝采石场遗址的题记，比较关键是就是上图的大定题记，题记刻：天下太平，大定十六年正月……，此时北宋已经灭亡，南宋还在南方艰难度日。怀疑这则题记是游人所至题刻的，或许是感慨历年战乱纷扰，期盼天下太平的真情流露。

另一处采石遗址遗迹更为丰富。除佛造像外，有题记数处，大宋年号清晰可见，采石断面非常明显。

上图题记中有泰陵二字，可与泰陵采石碑记互相印证，考古学价值非常大。

天圣残字，宋仁宗赵祯的年号。

采石断面

如今采石场遗址上面的山体还有现代采石痕迹。

宋陵石刻的精美的，但是采石的过程是异常的艰辛。统治者为了给自己建造昭示权力的巨大陵寝，却不惜牺牲老百姓，“然属运寒气，疬目凉都，逮于四方，人多疾疫，而况大山深谷之间，岗雾蒸郁，朝暮冲冒，病者宜甚”。大量的疾病吞噬老百姓的生命，病者“病者七千百余人”，实际的数字估计远远不止于此。

采石碑记记到大量因为采石死亡的工匠，“前此作而死者，皆留瘗山中，及功毕往往不复完掩”。这些匠人病死之后往往暴露在山上，连简单的掩埋都没有，或被豺狼分食，或被蚂蚁啃噬，惨不忍睹。统治者视人如草芥，可见一斑。由于大量的尸骨暴露在采石场周围，连当地都感叹道：“居山土人皆云：每至久积阴晦，常闻山中有哭声。役事之歌者，意其不幸，横夭者，沉魂未得解脱，逍遥而然乎”。

唉，兴亡百姓苦。临走之时，山风来袭，我们紧了紧衣领，耳畔传来穿越时空的哀嚎，巨大精美的北宋皇陵的起点，是响彻山谷的叮叮当当开凿声，是山中孤魂无尽的哭声，是劳役者的悲歌之声，是大宋王朝的末日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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