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以且人物二题
以且人物二题
作者|郭春柏
垮裤
“垮裤”是人名。大约因为裤子系不稳当、老是往下掉的缘故，因而得此诨号。
人称“垮裤”的，是我爷爷的爷爷他们那一辈的本家老人，大名叫郭毓秀。按照我们以且郭家的字辈“毓琼桂太正”的排序，“毓”字辈到我们“正”字辈刚好五代人！
话说那时的人们，穿衣服裤子十分浪费——尤其裤子，一匹布就做成一只裤管——和今天的女人们穿的裙子区别不大。过去老家男人若要小便，根本不用解开裤带，只消将裤管往上一提，整只腿也便全部见了阳光——找个僻静的地方，轻而易举即可完事。若用裤子来装包谷籽，据说装个两三百斤不成问题。
当然了，这样的裤子穿起来“浪”是“浪”得开了，但却是有些碍事。于是，也就需将裤脚往上一提拉，缠在裤腰带上，做起事情来才溜刷。
那时“长毛”反乱，见人就杀。据老辈人讲，龟儿子的“长毛”杀人不眨眼，一路烧杀抢劫，高喊着“杀蚂蚁子儿，杀蚂蚁子儿”的口号，把汉人家的孩子抛向天空，再用一把铁叉接住，小孩儿硬生生的穿在铁叉上，就像现在那些穿在竹签上准备烧烤的食物……
为了抗击长毛，郭毓秀带领以且民众，在以且四周筑造硬盘，屯兵扎寨。从葛花寨方向进入以且的大坡上设一营盘，在小屯上设一小营，在王家垭口旁边的大山顶上设一大营，扎营坡顶上，也设了营盘，驻扎了队伍。
长毛用的武器是铁叉，标枪。郭毓秀带领的队伍用的是火药土炮。往铁管里填充火药、铁砂之后，用白纸包裹火药捻成引线，瞄准目标，点火，“轰”一声响，对方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郭毓秀在使用火药枪时有个不好的毛病：裤子老是爱往下掉。因此，他瞄准打枪时，需两条汉子分别站在两边，帮他扶住裤子。尽管如此，其枪法却准得出奇。因此，他的大名传到了长毛头子的耳朵里。
有一天，长毛头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青面獠牙，杀气腾腾前来叫战。
郭毓秀走到营盘的围墙边上察看敌情，长毛头子一眼就认出他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长毛头子轻蔑地怪叫道：“垮裤，打一枪过来！”
郭毓秀骂道：“妈儿哟，小看老子！”然后回头对手下说：“幺们，给我抽倒裤子。”
“抽倒”，乃“扶住”的意思！
两条壮汉赶紧走上前来，分别站在郭毓秀两边，每人扶住一边裤腰带。
火药枪里早已填充了黒火药和铁砂子，引线也早已埋好。
郭毓秀端好火药枪，瞄准长毛头子。点火。只听“轰”的一声响，长毛头子的脑壳马上开成一朵大红花。
长毛头子死了，一帮毛贼成了无头苍蝇。几个虾兵拖起长毛头子的尸体没命逃窜。郭毓秀一声令下，众人乘胜追击，把长毛残兵打得落花流水。
自此，“垮裤”名声大振，以致于好几代人都还知道他的大名。
张打虎
张打虎，又名“张大气力”，家住以且大寨。
据我父亲讲，他曾经见过“张大气力”用过的“赛礅”。
所谓“赛礅”，其实也就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大青石坨坨，只不过打制得比较规整罢了。“赛礅”的用途，相当于现在的铁球、哑铃之类，用于健身、锻炼，也就是闲着无事的时候，拿在手上把玩一下而已。
我父亲能背100公斤，年轻时手劲很大，谁要是和他开玩笑被他一把捏住，那是要疼得哭爹喊娘告饶的。可是，“张大气力”使用过的那只“赛礅”，不但他不能像“张大气力”那样拿在手上随意把玩，把那只“赛礅”从地上抱起来都有些吃力。
向我父亲介绍“张大气力”的“赛礅”的，一是我的姨公卢顺青老人，二是沙包小学原校长郭太书。他们是邻居，有亲戚关系。据说，“张大气力”居住的地方，就在他们两家附近。
“张大气力”不仅力气很大，他还会武功呢！他那只“赛礅”，就是用来练武功的。每天清晨，他都要拿着那只“赛礅”，在院子里或蹲马步，或绕圈子，或伸腿出拳，舒展筋骨。
“张大气力”力气有多大呢？传说，他家在以且坝子中间有块水花烂田，人人打田栽秧了，他还懒洋洋的不当回事，等大家都把稻秧插下去了，他才忙着准备耕田。可是，周围田里的稻秧插好了，他如何把牛赶进田里耙田呢？牲口可是不长眼睛、要把别人家的庄稼踏坏的呀！
“张大气力”有的是办法：他一抱将自家养的那头小水牛抱起，从别人家的稻田里小心谨慎地走过去，到了自家田里，才把水牛放下来。把田耕作好了，又把水牛抱着走出来——当然，这些都是在以且流传了百来年的传说。
把“张大气力”叫成“张打虎”其实是不准确的。因为他打死的不是老虎，而仅仅是豹子而已。由于豹子和老虎长相相似，老家人往往虎豹不分。
那个时候，我们以且可说是财狼虎豹成群出入之地。
“张大气力”家里喂了一条狗，一条非常可爱的大黄狗。一天，大黄狗突然失踪了。
“张大气力”怀疑是芦毛冲豹子洞里的那窝豹子干的坏事，就提了把砍刀，一路沿着豹子脚印找到了芦毛冲豹子洞。
“张大气力”蹑手蹑脚钻入豹子洞，还是引起了豹子一家的警觉，公豹子和母豹子一起朝他扑过来。“张大气力”挥舞着砍刀，迎战两头豹子，才两下子，两只豹子通通毙命于“张大气力”的砍刀之下了。
砍杀了公豹和母豹之后，“张大气力”又深入豹穴，将两只正在啃着狗骨头的半大小豹子全部结果掉。
之后，“张大气力”割了一把青藤，绞成绳索，将大小四只豹子捆在一起，一背背回大寨。村人见“张大气力”背回四只“老虎”，一个个惊讶不已。从此，“张打虎”的大名也就传开了。
那时，贵州匪患成灾，棒老二到处打家劫舍骚扰百姓，而以且大寨却从未被骚扰过。因为，“张大气力”的名声如雷贯耳，棒老二们听到这个名字，早就吓得筛糠，尿都吓出来，哪还敢吊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