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言|“硬核”防控与程序正当

志言  前检察官、法学教师，现执业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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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志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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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法律中的故事

 导 语

乱世需用重典，非常之期可有非常之举，但人要有同情心和同理心，越是在疫情防控的危急和紧要关头，越是要体现出人理性、克制的一面，不能为情绪所左右。在要求别人守规则，按规矩办事的同时，自己更应当以身作则，守规则，按规矩办事，不能以恶制恶，以暴制暴。

 正 文

作为法律人和一名刑辩律师，常论及不能为了打击犯罪而不择手段。目的虽然是善的，但手段和程序如果是恶的，同样不符合法治的基本要求，以善之名而行恶之事，同样该受到谴责。这就有实体公正与程序公正并重，不仅目的要符合善的要求，手段和程序也不能例外。

但面对来势汹汹的疫情，我们却看到了不少为了防控而不择手段，不讲程序的做法。有坚壁清野、挖土断路之举；有为阻止人聚集，打砸麻将桌之为；有把违规者牵出来游街示众之行；有对超微不从者，就恶语相向、武力相加；更有甚至，一家人在家里打麻将也遭到野蛮、粗暴地制止等等。

对这些做法，能够理解都是为了防控疫情，在目的上符合善的要求。也因为防控疫情事关大局，是为了所有人的好，也让这样干的人自觉理直气壮，没有丝毫觉得不妥之处。在做的时候还满口的义正言辞，满心认为自己是在做一件大好事。

乱世需用重典，非常之期可有非常之举，如果不采取雷霆之举、非常之手段，又怎么能让所有人心生恐惧，乖乖地服从和配合。如果还按部就班，说服教育加依法处理，这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观瞻效果也远不如前者，起不到处理一个人，教育和威慑一大片的作用。

如果这贻误了防控，责任会重如山，谁也承受不起。自然而然就让这些人认为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行为具有正当性，做大事者，可不拘小节。

但这一点，和我们抓到小偷之后，群起而殴之，抱着此时不打，更待何时的心态是何等的相似。也充分暴露出这种只追求结果，不考虑过程，不在乎手段和程序的老毛病依旧在很多人心中是根深蒂固的，只讲实质理性不讲形式理性，只追求实体公正而无视程序正当，只要目的是好的，其它在所不论。

如果我们对这种老毛病不加以警惕，继续沉醉在对这些 “硬核”之举的理解、宽容甚至是赞美之中，不仅不利于中央提出的防控疫情应依法进行要求和政策的贯彻落实，而且一旦习惯变自然，会对好不容易形成的实体公正与程序公正并重观念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经验和历史告诉我们，人一旦尝到了可以无视他人权利甚至可以无限践踏的甜头之后，就很难以自拔，会有惯性思维和习以为常。今天可以为了防控疫情的需要，无视相对人的合法权益，无视对违规者基本权益的保护，那明天同样可以因为其它需要，做出同样的行为而不会认为有什么不妥。

一旦如此，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成为受害者的危险。今天是他被牵出去游街示众，明天就可能是你；今天他的财物被砸了，明天就可能是你的；今天他的家被人无端冲进去，明天你也会胆战心惊地害怕有人会突然冲进来。

人要有同情心和同理心，越是在疫情防控的危急和紧要关头，越是要体现出人理性、克制的一面，不能为情绪所左右。在要求别人守规则，按规矩办事的同时，自己更应当以身作则，守规则，按规矩办事，不能以恶制恶，以暴制暴。

善的目的不能够消除恶的行为给人们带来的不适感，也会让人觉得不安全，害怕这可怕的遭遇会落到自己头上。更何况，其中有的行为已经触碰了法律的底线，按桥归桥，路归路，同样应当受到法律的制裁。

防控是要紧，但权力需依法；“硬核”可以有，但不能作恶；目的是善的，但手段要正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