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协2020年国展培训笔记(六十六)
有人认为,草书最能达人性情,也不见得。实际上,楷书、行书照样能充分体现性情。孙过庭在《书谱》中说,王羲之“写《乐毅》则情多怫郁,书《画赞》则意涉瑰奇,《黄庭经》则怡怿虚无,《太师箴》又纵横争折。暨乎兰亭兴集,思逸神越;私门诫誓,情拘志惨。所谓涉乐方笑,言哀已叹”。不独楷、行;隶、篆诸体也有同样的功效。所不同者,只是书家性格、兴趣爱好差异而已,而无优劣之分。书法的本质是抒情。法外求法,有法无法,在自由的艺术王国里徜徉,这是书法最动人的一种境界。
书法有三个层次:一是方正停匀,点画不差;二是铸碑帖,能出己意;三是技进乎道,以有限笔墨尽万象之美。此篇即为第三层次而说。
东汉蔡邕论书云:“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立,形势尽矣。”唐代虞世南云:“字虽有质,术本无为,禀阴阳而动静,体万物以成形,达性通变,其常不主。”
书法中的生命,全因阴阳二气的交化而来,书欲达道,必须契合阴阳之理。阴阳观念渗入到书法多个方面。论用笔则有“阴为内,阳为外,敛心为阴,展笔为阳,须左右相应”。论点画则有“画有阴阳。如横则上面为阳,下面为阴;竖则左面为阳,右面为阴。唯毫齐者能阴阳兼到,否则独阳独阴而已”。论结体则有“偃仰向背,阴阳相应,鳞羽参差,峰峦起伏......尺寸规度,随字变转”。论章法,则有“黑白论”“疏密论”等。
王阳明草书《若耶溪送友诗稿》
人的性情,譬如潮汐,涨落虽有定期而难为外物所抑。因此,书法写性情,如果囿于成法,必定难以畅怀。常常是破法比坚守技法更重要。这有两层意思:一是不合技法的破笔,或者说是败笔。这是为了达性情合理的破法,可产生一种残缺的美,历代大家也难例外。尽善尽美在一定程度上不是真实的美。二是离了法而去求道、求意,无迹或者无法可寻,然莫不合法。苏东坡说:“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意造,即以意作书,不拘成法。其实,冯班在 《 钝吟书要》中的几句话说得更明了。他说:“唐人用法谨严,晋人用法潇洒,然未见有无法者,意即是法。”那么,再回到书法,无论意象抑或意境,首先应着眼于“意”。因为书法是最为抽象的艺术,若要使点线心灵化,必得离法趋意,寻求自由的发挥空间。意到则笔到,笔到则见意似,意似则生万象,万象出而境界成矣。同时,意也是多元的。从抒情上说是美学的,从思辨上说是哲学的,从实用上说是合乎人道伦理的。这一点,又恰恰建立在法的基础上。因此,书法章法的布置,不仅要考虑到书法的黑(点画),还要考虑点画之外的白。这正是书法章法的紧要处,书法的章法布局也因此被称做“布白”,笪重光《书筏》云:“精美出于挥毫,巧妙在于布白。黑之量度为分,白之虚净为布。”在书法中,黑与白如太极图之阴阳,须臾不可离。
总之,中国书法就是理与趣、法与意、技与道相生相成,水乳交融的一种境界。若要求法外之法,功夫即在书外。一旦求得,就能达到庄子所说的“与天地精神相往来”。
由此不难推断出,书法,无疑是扣人心弦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