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月亮的光华

时逢中秋,想起了曾经写过的文字,便翻将出来与大家分享一二。祝各位双节快乐,幸福团圆。

    星河影动,岁月的长河流动不息,倏然间已走过了亿万斯年。亿万年来,岁月河中始终倒映着一轮明月,或圆满或残缺。那或圆或缺的月啊,始终在流泻着圣洁的月华:时而白热灼灼,时而冷若冰霜。这或冷或热的月华一直在神州大地上镌刻着一个字:思!这个字刻在了茫茫大漠上,也刻在了巍巍雪山上;刻在了塞外边关之上,也刻在了江南水乡之间。

中秋,月,圆。

     圆圆的月飘泊在苍茫天幕之上,淡云稀星之间。月华是那样皎洁,令人不禁想起了张孝祥的“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这通体澄澈的月,辉映着历史与现实的天空,浸润着古人与今人的心田。鄜州的月下,杜甫在吟哦:“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浔阳江边的月下,白居易在叹息:“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时冷时热的一轮明月引得多少羁旅行人沉吟泽畔,逗得多少文人骚客徘徊花间:连那飘逸的太白也会在酒醉他乡时嘟哝出这样几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连那旷达的东坡也会在远谪异乡时唱出“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慨叹。抖落积淀了千年的尘土,你会发现盛唐的华丽诗篇没有走出月华的辉映,弱宋的纤丽词章也没有走出这中秋之月。千年华夏文明一直沉浸在这月华营造的温馨或伤感中,孕育出了华夏儿女敏感的心与绵密的情。

今日,又逢中秋。流泻了亿万年的月华今日依然会流泻吧,也定然会编织成了一张透明而朦胧的网。它网住了亭台楼阁,也网住了青山绿水;网住了汉魏风骨,也网住了唐宋诗词;网住了高人雅士,也网住了凡夫俗子。当然,这月华也网住了一个的我。此刻,我停歇了颠踬的脚步,独立于月下,仰首望月,不禁自问:月真是故乡明吗?故乡的月下,小河是否清澈依旧,风儿是否温柔依旧,亲人是否笑脸依旧?可就在这仰首的一瞬,丝丝月华穿透了那被岁月磨出了厚茧的心,心尖随着月华的流转而颤动。那颤抖的声音和着唐诗宋词的旋律回在脏腑之间,最后凝结成了这样一句:“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这是范仲淹在吟唱,还是我心在诉说?我不甚明了,只是脸上划过了滚烫的两串,洒入在异乡的泥土里。溶溶月色中咸风轻拂,脸上的泪痕已悄悄干了。低头寻觅洒落在地上的泪珠,它早已融入了这咸咸的异乡的土地里,只留下身影斜斜地印在地上,遥指着故乡的方向。此刻,遥远的故乡也该是明月朗照了吧?

这轮清月照彻了万古长空,月下走了千年的太白没有走出月华的清辉,月下飘了万里的东坡没有飘出月影的牵挂。今天,一个走了千里的我也没有走出那故乡的月华,丝丝月华里交织了母亲幽幽目光,融溶了父亲声声呼唤,也裹挟了千年文明沉沉叹息!就在这呼唤与叹息声里,我明白了李白飘逸外表下面的那颗充满了乡愁的诗心,懂得了苏东坡旷达行止下的那浸透了牵挂的思念,我更明白了在游子的心中这明月就是父母老去的容颜、颤抖的双手、喃喃的轻唤……

夜已很深了,秋露打湿了我的衣襟,月也过了中天。天依然,月也依然,只是有些西斜,斜织的月华轻覆着神州的躯体与灵魂。古老的神州与尚年轻的我一起低声吟咏:“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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