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悄然流逝时，会不会特意跟我打声招呼 | 章铜胜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一直都很喜欢这句话，总觉得这句话告诉了我们一个最朴素的道理。虽然很多时候，我们并不能感知到这些，或是忽略了这些，但这并不影响我对这句话的喜欢。就像许多的道理，你不一定会很明白，但依然会觉得它是有道理的一样。对于如流水般逝去的时间，我知道应该去珍惜它，而在这句话中，更喜欢的是自己的另一种想法：如果时间如流水，那么时间流逝的声音，是不是就是水流走的声音呢？那是清澈舒缓的声音，还是湍急回旋的声音？或许，时间的声音，就是孔子站在川上听到的声音，和我们站在一条溪流边所听到的声音一样。只是，在那一刻，我们可能是茫然的，并没有真切地感受到时间的悄然流逝，当然也不会有此番感叹了。
时间的声音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好像我一直没有弄明白，或者说，直到现在也还不清楚，时间的声音应该是怎样的一种声音，或几种声音的混合。也或者，时间本就是无声的。有时候，只是我们对于时间的流逝，还不能用一些准确的词语去描述它，而觉得有必要给予时间一些形象的比喻，比如白驹过隙等等。当然，如果愿意，我们也可以用声音或是颜色来形容时间，这样似乎更形象，也更容易理解一些。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饭的时候，女儿突然问我，爸，你觉得是你现在的时间过得快，还是以前的时间过得快。我想了一下，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快慢之别，有时候快慢只是一己感受而已。女儿的问话，让我想起蒋捷的词《虞美人·听雨》里的“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时间在蒋捷的心中，是不是那一片雨声呢？那是在少年、壮年和暮年的不同年龄阶段，听到的不同的雨声，他所听到的是时间的声音吗？而在暮年，从那点滴到天明的雨声里，词人听到的是一种人生的况味吗？或者是词人关于雨声的一些记忆，在那个雨夜里断续回放着。对于此时的蒋捷来说，时间在雨声里流逝的声音，或欢快，或低回，或无情。而如今，时间的声音，又在点滴到天明的无眠长夜里，一一回来，点点滴滴分割着这个漫长的雨夜。时间的声音，有情还似无情，快意又似恼人。
时间的声音，是风走过的声音。在冬天夜读，喜欢读史。史书上，很多表述都极简洁，一番金戈铁马的史事，一段斗智斗勇的历史，往往只三言两语就说完了，每每读到这些时，就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想知道那些文字之外的一些内容，于是，只有冥思遐想了。一凝神，还没有神游八荒呢，就听到窗外风吹过空荡街道的声音，时间就这样悄然流走了，不觉之间，夜已深，只得早点睡下。而心思还在那一段历史中沉浮。
时间的声音，是雨落在树叶和土地上的声音。还在乡村生活的时候，我就喜欢雨天。雨天通常是闲着的，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雨不大的时候，或是雨停歇的间隙，可以到田野里走走，听听雨声，听听草叶上的雨珠落入池塘的声音，清脆的叮咚一声。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不一会儿，便是晌午，或是黄昏了，在茫然的雨声里，在雨珠滴落的声音里，时间过得真快。
时间的声音，是花瓣盛开或坠落的声音，又或者是稻穗瞌睡时点头的声音，还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声音。可我还是觉得它应该是我们所能听到的声音，很多时候，我们是听不到时间的声音的。我希望自己能听到时间的声音，哪怕是一种细微的声音，至少我感受到了时间，知道它在悄然流逝时，还特意跟我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