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卖瓜
炎炎夏日将至,看到菜场卖西瓜的摊位也渐渐多起来,不仅让我想起以前父亲卖瓜的情景。
读初中的时候,父母除了压面条,还种起了西瓜。
每年正月十五之后育苗,瓜苗长大之后便开始套瓜袋,嫁接西瓜。父亲不管干什么都是一把好手,种西瓜也不例外。
西瓜栽好,勤于管理,在我们放暑假前,地里的西瓜就云头乱滚了,个大瓤甜,卖瓜便提到日程上来了。
瓜熟的时节,要天天去界湖卖西瓜。
早上趁天凉快,父母一个个把西瓜摘好,还带着新鲜瓜秧,从地里抱出,再一一摆进独轮车上的两个瓜耧子里,安放妥当。
接着父亲把西瓜推到家门口,回家吃早饭。
吃饱喝足后,父亲带上母亲给卷好的俩鸡蛋辣椒煎饼,灌上一绿水壶水,拎起那个天天带着的黑提包,提包里塞着一杆秤,起身出门,把提包搁在独轮车后面横梁上,弓腰拾起车把就往县城赶去。
那时候村里到县城没有直通公路,远没有现在便当,要翻过我们村的一道岭,再加上邻村中辉山的一道岭。
我们村的岭坡度不是很大,而中辉山那道岭却足足有四十五度的斜坡,仅凭一人之力,推动三四百斤的瓜车子,很难上坡下坡。
因此,每次父亲推起瓜车子走,母亲便拿了具绳跟在后面,快到上坡的时候,便疾跑着,追上父亲的挂车子,把具绳的一端栓在独轮车前头,然后把具绳另一端拉上肩头,弓着身子帮父亲拉车。
父亲也前倾着身子,两手扶着车把,用力往前拱。
而到下坡的时候,因为车子重,惯性大,母亲又把具绳的一端栓在独轮车后面的横杆上,然后拽着另一端,走在父亲的身后,身体后倾,用力并小心试探着拉住绳子,防止车子太重因惯性滚下去。
父亲也身体后倾,两手拽住车把,并掌握平衡车子的方向。
直到下完最后一道坡,后面都是平路后,母亲才拿着具绳回家,父亲则独自一人推着瓜车去县城了。
我和母亲去给父亲送过瓜车子,但是并没有跟着父亲去卖过西瓜。
他一个人,从早上走,直到天黑才回来,如果卖得不快,晚上十点多钟还不回来。
父亲卖瓜回来有喝点小酒解乏的习惯,有时候母亲看到酒瓶子里没酒了,就让我去到小卖部里装上一瓶散酒。
父亲每次卖瓜回来后,总会先泡上一壶茶,温上一壶酒,并不急于吃饭,边喝水边拿起他的黑提包,把一张张皱巴巴的钱,捋平,块票和块票一起,毛票和毛票一起,有时候还有百元大钞,先数上一遍。
数完高兴地报个数,并跟母亲说今天卖了多少多少,然后从身边大桌子上的烟筐子里拿出他的记账本,记个数,这才开始开始喝酒吃饭。
小酒一喝,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这时父亲才如数家珍地说起他当天卖瓜的趣事,无非是哪个人要了几个瓜,哪个人说了什么,说怎么讲价还价,父亲怎么屏住价格,不给对方还价等等,仿佛他并不觉得卖瓜累,反而很有趣。
虽然从没跟父亲去卖过瓜,但每次父亲回来说他卖瓜趣事的时候,仿佛自己就坐在他跟前,看他卖瓜,那情景特别真实。
饭后,父亲会再把当天卖的瓜钱掏出来重数一遍,这应该是父亲最开心的时候。
不过,在我看来,那么热的天,卖瓜一卖就是一天,十多个小时守在那里,等着人来买瓜,绝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现在父亲已经七十多岁了,早就不卖西瓜了,但是他还会在地里种点青菜,每到逢集的时候便去卖点菜。
照他的说法,卖菜就是去街上玩,去散散心,和其他卖菜的老头聊聊天,顺便还能卖点钱,很开心。
和很多农村老人一样,劳作了一辈子的父亲,很难让自己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