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永铭【散文】往事如烟（三）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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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三）

文//段永铭（内蒙古五原）

十、得罪小入

批斗会自行散场了。明生回到家里先是把那些没有被抄走、而是被翻的乱七八糟的书籍重新摆放了一下，然后坐在炕沿上抽起了闷烟。他边抽烟边想，越想越是生气，他突然起身把烟头拧灭，把锅台上的锅拔了起来

然后把那些没被抄走的书籍全部扔在炉灶里浇上煤油一把火全都焚烧了。

他自己也知道，由于他那种过余固执的性格，和倔犟的脾气，把那些心怀叵测的小人是彻彻底底的给得罪了。这些人，无时无刻不在找他的麻烦寻他的不是。在那个有理也无处说的年代，很多对他的处境深表同情的邻居们也不得不从表面上疏远了他。他想:“既到了这步田地，怕是没有用的，躲也是躲不过的，索性我也就不需要把那些批呀斗呀的放在心上了，就趁天由命吧！反正我不做亏心损德的事就够了”。

翌年春上，明生和队里另外八个壮劳力被派到离他们家五十里外一个叫做‘西人圪蛋’的地方出外工。一天早上，大家正在吃饭，远远的瞭見大路上有一个骑马人朝他们的驻地走来。当这个人来到近前大家一看，原来是队里的饲养员邬淘。这个邬淘也是队里那帮被乡亲们称之为‘运动红’中的一员干将。此人长着一对焦黄的前门牙，每颗牙齿又缺了半截，獐头鼠目、尖嘴猴腮，长相很是猥琐。他下马后回到工地的伙房里，掏出烟袋抽了一袋烟，然后对领工的郭老六说:“乃个，老六是这么回事，队里派我来找李二和明生，让他们赶快回去，现在就得走”。郭老六问:“有甚事了工程这么紧非得抽人去”？邬淘说:“啊呀，我可不知道是甚事，反正是让他们赶紧回去了”。说罢就起身从屋里出去了，然后翻身上马，上马后他攥着马缰绳说:“我可是通知到了，现在就得走千万不能误事”。说罢，打马一鞭扬长而去。邬淘走后，明生和李二马上就起身往家里赶。当他们到家后已是半后晌了，走了五十多里的路程又饥又渴。到家后，明生妈问明生:“你咋回来了”？明生说:“我也不知道是咋会事，是那个邬淘去工地把我和李二叔叫回来的”。

明生心急火燎的连饭也没吃，就去时任生产队长的老四叔家问情况去了。到了老四叔家老四叔正在吃饭，他抬起头看見明生很是惊讶的问:“明生你咋回来了，工地完工了”？明生说:“工程大概还得半个月完工，是邬淘去工地说队里派他去要我和李二叔回来的”。老四叔说:“我咋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老卫让他去的，我去问问老卫”。(老卫时任政治队長)说罢老四叔就去问老卫去了。明生回家等候消息。在明生和妈妈吃晚饭时老四叔回来了。明生赶紧倒了一杯水双手递给老四叔并让其坐在炕上。老四叔边喝水边说:“我问老卫了，他说他也不知道这事儿大队那边也不知道这事儿。这肯定就是那几个王八蛋捣的鬼，我跟大队领导和老卫都说好了，明天鸡一叫你就动身去工地，走的迟了让那几个小人拦住就麻烦了”。吩咐完老四叔就回家休息去了。其实邬淘找明生他们回来就是要让他们去公社接受‘群专’。所谓的‘群专’说白了就是利用群众来对那些另类人施行侵犯人权的暴力。笫二天鸡一叫明生就赶紧起床用开水泡的吃了点旧饭便往工地赶去。

半个月后他们完成了工程任务坐着大胶车回来了。回家后他妈妈对他说:“你走那天的一大早，所有‘四类分子’就被赶到公社去接受‘群专’了，我病了没让我去。你老二叔走在半路就被人打坏了，现在还躺在炕上不能下地。要不是你老四叔帮你，你也……”说到这儿妈妈伤感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直到今日，明生每当想起妈妈说的“要不是你老四叔帮你，你也……”那句话时，他就回忆起当初老四叔为帮他躲过那些小人的暗算跑前涉后的情景，一股感恩之情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他不由自主的再次虔诚的向已故的老四叔的在天之灵深深的鞠了一躬，以示他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恩之情！

十一、云开日出

在明生大女儿出生的那年，一件震惊全球的大事在华夏大地发生了。

那是公元1976年的10月6日，“彻底粉碎四人帮反革命集团”的特大喜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的传遍了华夏大地的每个角落。人们都为彻底粉碎‘四人帮’的伟大胜利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树倒猢狲散，那些曾在那场运中红极一时、无时无刻不在整人害人想方设法踩着别人的肩膀向上爬、就连做梦都想着“跳龙门”的小丑们，一时都蔫儿了下来，他们的黄梁美梦彻底破灭了！正常的人，都逐渐回归到了正常的人生轨道。那些不太正常的人，就让他们去慢慢的思忖如何去做一个正常的人吧！

时光老人，仍一如继往的迈着他那从容的步伐在不间歇的前进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就在时光老人跨入1978年这个历史转折的年头胜利召开了，就此国家各项体制都逐步走上了正轨。在改革开放大政方针的引领下，全国人民都全心身的投入到经济建设的大潮中。

由十年动乱制造的冤假错案都得到了彻底的平反昭雪。他们那些一直被列入另类的‘子女’们，也得到了政治上的彻底解放，不用再受人歧视、遭人白眼了。也能品尝挺直腰板儿走路、抬起头来做人的嗞味了。他们被剝夺的人生白由与尊严，又回归到了他们自身。

遗憾的是，就在明生小女儿问世的那年，1979年冬，他那命运多舛、历尽坎坷、含辛茹苦撫育他们姐弟二人长大成人的妈妈，还没能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就撒手人寰，带着多少舍不得、多少不放心、给她的儿女们留下了多少的伤悲和思念，孤零零的去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凄冷的世界……

改革开放后，他的直觉告诉他，只要他牢牢记住，远离‘违法乱纪’这四个字，他就有了自由身，就再也不用惧怕那些滿天飞的帽子、遍地打的棍子对他诬陷与迫害了。

在接下来的生活中，他在农田地干活儿的时间较少了。他用自学的垒石头砌砖盖房子、修桥梁做口闸、安装碾米机面粉机这些手艺，给社会、给集体、给乡亲们也做了些许的奉献。他给乡亲们儿娶女聘写喜联、安葬亡灵写悼词写挽联、逢年写春联过节写对联。就这样，在那个非常年代由于受卑鄙小人的挑唆，对他有过偏見的人们，也彻底消除了当初对他的那些误解与偏見。从那时起，他在乡亲们的心目中又留下了一个原本就应有的好印象。

一九八五年春，明生把承包的大部分土地转包给别人耕种，家里只留了些口粮地让妻子来管理。他先是在周边村镇包揽一些垒石头、砌墙、修桥做闸盖房子等小型工程。深秋时节，他又到县城揽了几栋房建工程，一直到封冻水泥活儿做不成了，他才回家。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整整的干了七个年头。直到1992年他才结束了他东奔西波的江湖生涯，又回归到了他原来的田园生活中。

十二、花甲多舛

回家后的头一年，他雇了两名小工包括自己在内共三个人，给自己盖起了一栋建筑面积为九十平米的砖木结构的房子，包括装修在內用了二十多天。之后他就一直在农田地里干活儿。到2006年，他因患心脑血管、高血压等疾病，彻底丧失了劳动能力赋闲在家。他虽说是赋闲在家，但目睹国家经济建设在日新月益的发展与壮大，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的大好形势，他心里感到很是欣慰。可谁曾想，在他花甲之年，又一个始料未及的灾难又在前面等候着他……

2009年农历2月19日，他那只有34岁的大女儿，因病医治无效，不幸英年早逝……女儿走时丢下了一个不满十二岁的儿子。女儿的英年早逝，使他陷入了撕心裂肺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整天都沉浸在迷迷惘惘的幻觉中，总是觉的，女儿的音容笑貌还有她那举手投足就在他眼前晃悠……

心理上的创伤，导致了多种疾病对他无情的折磨。2010年他患脑梗塞，多亏救治及时未留下后遗症。

2011年他又患腰椎管狭窄、退行性脊椎炎双重疾病，虽经多方治疗可一直未能治愈。多年来他一直在病痛的折磨中苦苦的挣扎着……

十三、尾声

而今，已年逾古稀且杂病缠身的他，幸逢当今盛世赐予的洪福，使他那轮即将下沉的夕阳，又增添了一份延续生命的信念与力量。他将对文字的琢磨，做为他徜徉浩瀚文海的筹码，把他过往人生中的如烟往事，叙述于稿纸之上以不忘那历史的本真，更用来抚慰他那历尽沧桑坎坷饱尝雨雪风霜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