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葫芦花开了。葫芦花大都是白色,单片花瓣,柔软得像糯米面皮。黄色花心,偶尔有蜜蜂围着花朵忙碌。葫芦花模样单薄,却能结出大大的葫芦。嫩葫芦可炒菜或者做馅。老葫芦可以做水瓢、面瓢。葫芦种子可以煮熟当瓜子吃,据说葫芦籽吃了可以补钙。在这里,我说的是大葫芦。是小时候爬满院墙的那种大葫芦。葫芦不占地方,那时候家家墙根都种。一颗葫芦爬满院墙。只要有点支撑,葫芦就爬出长长蔓子。葫芦花大都六月底才开。太阳下山后,葫芦花静静开了。如果不是凑上去闻,几乎没有香味。花朵柔软得不敢触碰,第二天太阳出来花瓣即软,颜色暗淡。葫芦花也算开过了。开过的葫芦花由白变黄,由黄变黑,等小葫芦长出来,葫芦花几乎变干,只剩花萼贴在小葫芦尾巴上。小葫芦长成大葫芦,花萼也不见了。小时候家里每年都种葫芦。爷爷会用竹竿、树枝搭一个架子。葫芦开始爬蔓就顺着架子爬上去。等葫芦爬满架子,天就越来越热了。葫芦架会撑起一片阴凉。这阴凉是大人孩子白天休闲的去处,也是夏夜纳凉的好地方。我的记忆里家里没有葡萄架,很多故事,都是在葫芦架下听到的。七夕夜,奶奶会让我去葫芦架下听听有没有牛郎织女的悄悄话。我真去了,悄悄话没有听到,可是我记住了那晚的繁星,特别亮的星。每到这个季节的傍晚,葫芦花开了。有一种很大的飞蛾叫“gu lu guo”。这种飞蛾比一般飞蛾大,一对白色翅膀。飞蛾在葫芦花中穿梭,我们会追着飞蛾说:gu lu guo,gu lu guo,黑了天,来宿窝。四十年前的那些夏天,那是我们简单的快乐。昨天傍晚在一个院落看到葫芦花,去时天快黑了。葫芦花开得正好,白色花朵一尘不染。有的花开过了,结出杏子大小的葫芦。极少有人注意到一朵葫芦花的存在。也是,它太卑微,它扎根的土地也不过是墙边地头,田野沟壑。它的花只开一天,还是傍晚。一天的花期,像喇叭花,但没有喇叭花绚丽。可就这一天的花期,却结出大大的葫芦。无论你怎么处理,葫芦都没有意见。哪怕是老了,被切开做瓢,葫芦也会奉献出一肚子瓜子。那瓜子除了留下明年的种子,其余的都是我们的零食。这就是小时候心心念念的“葫芦籽”。葫芦成熟后,从中间切开,放锅里煮熟。葫芦种子熟了都有种特别的香味。小时候,如果自己家哪年没种,见邻居家吃葫芦籽都会馋,人家给一把,舍不得吃,一颗颗吃到第二天。人们喜爱葫芦,因为它爱生长,能蔓延,多果实,这一特色,恰恰与人类的原始母性崇拜和希望子孙繁衍的愿望相结合。借物抒情,于是产生了人们对葫芦的钟爱和崇拜。从而也衍生出许多相应的神话和吉祥福瑞故事。代代相传,葫芦就成了人们心目中值得信赖的,增寿、祥瑞、除邪、保福、佑子孙的吉祥物。昨晚看到葫芦花,心里一阵翻腾。脑海里出现的是一些平凡的人们。他们善良淳朴,他们平淡无奇,可只要有一片土壤,他们就努力生长。就像一朵无人注意的葫芦花,不与百花争春,不图登堂入室。选择火热的夏天,向着天空,尽情绽放。一个有风的傍晚,想亲吻一朵葫芦花。(谨以此文,献给世间所有不可或缺的平凡。)(亲,感谢你在。也许生来平凡,我特别喜欢观察一些平凡的事物和平凡的人。那些墙角的花,路边的草。那些流浪的狗狗猫猫。当然,更有那些做着平凡工作的人们。他们在水果摊边看书、他们在建筑工地唱歌、他们的快递车上拉着送给媳妇的鲜花、他们边工作边成长……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这些平凡但伟大的人们,一直是我灵感的源泉。我热爱这样的平凡,这是我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