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第一书码头的评弹艺术,魅力何在?
对于常熟古城里的人来说,外头的时间变化,似乎是没什么知觉的。常熟古城保存了旧有的空间格局,一座直上云天的南宋方塔,守护着这片被誉为年年常熟的宝地。巷内,人们三三两两喝茶,打牌。忽然有人一边手头做着事一边唱起来,'世上哪个没有娘——'一句唱腔,勾起多少评弹江湖事。
评弹起源于苏州,是评话和弹词的总称。通常两人说唱,一人持三弦,一人抱琵琶。摄影 / 吴学文
吴侬软语评弹江湖
起源于苏州的评弹,在吴语区扩散,形成了整个江南地区庞大的评弹演艺市场,能在这其中成为响档的人是少数。长久以来,'说书人有三山难说,虞山即其一也,说书人视为畏途'。只有经常熟码头鉴定后,才能遨游江浙沪的三关六码头,常熟似乎成了评弹艺人的默认'考场'。这也难倒了不少刚入行的说书先生。
周恩来为评弹女演员侯莉君(左二)签名。摄影 / 吴化学
地道的常熟评弹表演念的是苏白,一个离地三尺高的书台,上置半桌,备有三弦、琵琶、醒木、折扇等物。书场提供热水,听客大多自带茶杯,未等开演,就泡起茶来等待。一曲评弹从头听到尾,一杯热茶也从开始喝到结束。
评弹说大书,往往要说上半个月,说书人天天讲,听客就天天来。说得好了,掌声雷动,这叫'落雨';说得不够精彩,听客就很直接地发出议论声,这叫'啰嘈'。遇到实在说得不像样的,听客就给出最糟的反应——'抽签',不等演出结束,起身走人。
雅俗共赏的评弹艺术
对常熟的老听客而言,最深刻的记忆是小时候在茶馆里听评弹,这也是常熟作为'江南第一书码头'的生命力所在。背一琵琶或弦子,拎上一只箱子坐船出行,停靠在码头,登台演唱。从沿着河的商铺、市集,穿过园林宅邸,走过田野鱼庄,进入一家又一家茶馆、书场。那是非官方的鲜活场所,好比一个风起云涌的江湖。茶馆里汇集着江湖各色行当,构成了最庞杂的听众人群,也隐喻着常熟评弹的'考场'属性:说噱弹唱,评弹务必雅俗共赏。
如今,在常熟城内的虞山书场,喝杯茶,听评弹,仍是不少“老耳朵”延续多年的娱乐方式。摄影 / 吴学文
不同于以商业性著称的上海码头,在'江南第一书码头'常熟,评弹仍然以相对慢的节奏表演着。在常熟评弹团团长刘雪平的回忆里,评弹作为一种消遣方式,穿插在江南乡镇的农事岁时之间。每年三月,乡下迎神,评弹表演随之进入高潮;五月一到,江南进入黄梅雨季,评弹转淡季;等秋风一起,评弹又再度兴盛起来。
虞山书场是目前常熟市内为数不多、每天仍在上演评弹的书场。摄影 / 陈福宝
常熟人乐于享受这种'慢'。有时候说书先生上台后,咳嗽、调弦,然后开口念'定场词',一刻钟过去了,也没有人反感,好像这样的慢板节奏才是生活的味道似的。在这江南四季交织的生活节奏中,说书人总能巧妙地将时令、物候特征引入开篇,小年说送灶,端午说五毒,说得精彩百出,听客口彩连连。
评弹中的平凡人生
评弹仰赖普通听众,也描摹凡人故事。大历史只书写精英,在悄悄变幻的时代夹缝中,却遗落了平凡人的故事。在那些'重要的人生'的后方,存在着同样重要的'平凡的人生',不论外部环境是战争、革命,评弹的唱词总能把大时代还原到人的故事当中。
摄影 / 陈福宝
说的是书,也是江南人的生活,说书人有时会在表演的过程中'留口',即在表演的过程中,有意识地放缓演述进度,留给听众思考、回应的时间。平日里听的是伦理道德、礼义廉耻,但故事里那些幽暗的情绪,又分明说的是生活的截面。难怪有人说,评弹艺人说起故事来,比教书先生的鞭子和公衙老爷的案木有效得多。
每当评弹表演如约响起时,无数沉默的经典、无数平凡人的生活, 就在评弹艺人精彩绝伦的表演中一次次延续着它们的奇妙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