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奇案:县丞纳妾,被窝发现骷髅,知县审案,一人凌迟九人问斩
清朝嘉庆年间,奉天府铁岭县有一位陈秀才,早年志在科举,却屡试不第。次次进京赶考,回回名落孙山,屡屡碰壁之下,这陈秀才也渐渐有了自知之明,遂弃儒从商,在县城繁华地段开了家绸缎庄,倒也积金攒银、家境富饶。
嘉庆九年(公元1804年)腊月,陈秀才经媒人介绍,娶了县城王典史之女春兰为妻。这春兰容貌虽在中等,却饱读诗书、颇为贤惠。婚后第三年,春兰为秀才诞下一子,取名陈恩国。自此后,夫妻二人把心思都用在了儿子身上,春兰言传身教,陈秀才尊尊教诲。
等恩国到了八岁年纪,便就学开蒙,加之陈秀才将平生未能施展的抱负,全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因此教导恩国学海泛舟、日诵千余言。这陈恩国俊雅聪慧、沉静内敛,倒真是一位好学上进的奇才,十四岁参加童子试便中了秀才,时人无不交口称赞!
道光七年(公元1827年)八月,二十岁的陈恩国第一次参加奉天府乡试,便高中了乙榜的亚元(第二名)。时年,奉天府的一厅三州六县,恰巧有诸多官员任职期满、官位出了空缺,这府尹大人便奏报朝廷,择优将本科的解元、亚元和经魁,一股脑全都授了公职。
陈秀才得了儿子中举喜报,欣喜若狂之下,他便在家中大摆筵席,遍请亲朋故旧,庆祝恩国“雏凤清于老凤声”,陈家终于出了举人、光耀门庭。哪知喜宴还未结束,宣读陈恩国官授辽阳县学教谕的吏部官员,便已到了陈家门口。
一边喜气洋洋庆贺中举,一边喜上加喜、吏部官员送来官服顶戴,这恩国可为陈家撑足了门面,赚足了眼球,因此便也露出了得意神情。哪知,便是这短暂的傲娇情绪,也没能逃过前来赴宴的七旬外公的眼神。
酒宴已毕,众亲友纷纷散去。此时,当了一辈子典史小吏的外公,才点手将恩国叫至跟前,向他讲述自己为官做宰心得,以及历朝历代的清官廉吏故事,勉励外孙要做一个为民做主的清官、好官!
最后,外公又语重心长地告诫陈恩国:一地风俗之好坏、课税之增减、徭役之轻重、民众之苦乐,田野何以治?黎庶何以养?恶棍豪滑何以治?奸赌盗贼何以除?便都在一官一吏是肩上了。陈恩国听了外公之言,连忙点头称是。
外公看了一眼恩国,便又继续说道:“为官当如履薄冰才对,你还未走马上任,方才我却见你一副得意洋洋神情,此非清官、廉吏该有姿态!”到了此时,陈恩国才明白外公的苦口婆心,便是要他端正本心、自警自律、慎微慎独,做一个清官廉吏。因此,陈恩国跪倒在地,含泪向外公保证,立志当一个好官。
陈恩国自打上任,便沉静内敛、不事张扬,只是一板一眼地干好本职工作。知县柳作东,虽听说这个新来的县学教谕,是乡试亚元出身,却也并未看出他的过人之处,。因此只以寻常属吏看待。直到数年后,柳县令亲见文庙祭祀盛况空前,又见所属生员个个学业精进,才知俱是陈教谕功劳。
话说有一天,柳县令正与陈恩国等人商议兴学之事,恰巧县城外来了一位鸣冤告状的张老汉。柳县令闻讯,便立招张老汉到堂。少顷,张老汉绑着儿子张臣来至堂前,便跪倒磕头,哭诉儿子的种种忤逆不孝罪状。张臣在旁泪如雨下,辩称父亲怨恨自己出言顶撞,一气之下便来县衙告状,自己属实没有大错。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柳县令见父子二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也难以断出谁是谁非。那时候,伦理纲常讲究的,便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张老汉盛怒之下,跺着脚让县太爷将逆子乱棍打死,柳县令竟一时不知处置如何是好。
因此,柳县令便转头向身旁的陈教谕问计。陈恩国见状,便正色说道:“父叫子亡,子焉敢不亡?况逆子无德,其父言之凿凿,因此必是死罪无疑!”柳县令本以为陈教谕会有个妥当办法,哪知竟一句话将张臣定了死罪,因此便顿时愣在了当场!
陈恩国见状,连忙向柳县令递了个眼神,暗示自己还有妙策。之后,陈恩国便转身对张老汉说道:“张臣罪该万死,理应立毙杖下!为了让你出出气,便由你亲自行刑,将他当堂打死吧!”说完,陈恩国便命衙役,递给了张老汉一根碗口粗的杀威棒。
此时,张老汉血灌瞳仁、咬牙切齿,只想将逆子一棒打死,因此对张臣苦苦哀求视而不见!陈恩国见状,。便连忙说道:“为了务快尔心,切勿一棍子打死,需五棍棒杀了才行!”
此时,张臣情知必死,便在台阶下满眼含泪、仰首唤了一声“父亲”。张老汉勃然良心触发,扔了杀威棒,便上前抱住儿子放声大哭,张臣也抱着父亲双腿痛哭流涕。此时,满堂官吏、衙役无不落泪。从此后,张氏父子摒弃前嫌,父慈子孝、两厢和睦!
陈恩国几句话断清了“父子官司”,柳县令钦佩之余,便询问他何以想出如此心惊肉跳办法?陈恩国躬身施礼,说道:“张父诉子,气愤已极,确似有不可解的怨恨!直到举棒欲打时,也是毫无怜悯之状;但其子一哭一呼,张父的所有怨恨,便顷刻间化为乌有了,此是攻心为上,让老汉动了舐犊之情也!”
柳县令闻言,抚掌赞叹道:“陈教谕此案断得高明!既免了过分杀伐,又教化子民、使父子二人和好如初,确是公德一件!”自此后,柳县令对陈恩国刮目相看,并屡称其才、数次向州府要员大力举荐。
道光十一年(公元1831年)腊月,陈恩国升任开原县令之职。上任之初,陈恩国在熟悉官吏、了解民情时,便听说了同僚县丞靳国昌的一桩怪事。原来,前不久靳县丞又纳了一房小妾,这已经是他娶的第六房妾室了。小妾叫英莲,原是县城迎春院里的头牌,只因靳县丞花天酒地之时,一眼看中了英莲,便要金屋藏娇将其娶做妾室。
县丞要娶青-楼女子,迎春院不敢不给,英莲也不敢不嫁。就这样,一桩“老少配”的姻缘便定了下来。县丞纳妾这天,靳家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开原县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送礼祝贺,又有谁不想趁机巴结县丞大人呢?
傍晚,亲朋故旧散去后,靳县丞查看了一下礼账礼单,望了望满箱满柜的金银,自然是志得意满。随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来至新房,与英莲柔情蜜意成就了枕榻之欢。
第二天清晨,靳县丞醒来后正要穿衣下床,却突然赶紧腰跨部位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伸手探入被中抓出一看,竟是一颗恐怖的骷髅头!靳县丞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将骷髅头一把仍在地上,便与刚刚惊醒的英莲,一起大呼小叫起来!
家人们闻声赶来,也都被眼前的骷髅吓得目瞪口呆。靳县丞定了定神,见英莲与家人都平安无事,他想了想便让家人不要声张,只将骷髅头掩埋了事。但开原县城就那么大,平常无事还要编出点事情来,如今县丞大人被窝里出现了骷髅头,这件事如何能隐瞒得住呢?一时间风传十里,坊间热议、妇孺皆知。
陈县令到任不久,便听说了此事。初时,他对这个年逾五旬、儒雅和善的县丞,还是颇为敬重的,毕竟靳县丞资格老、年龄大!但是,自打听到这个传闻后,陈县令便对靳县丞动了疑心:一来靳县丞家境豪奢,娶了六房妾室,如今大操大办,毫不顾忌影响;二来靳县丞是开原土生土长的“坐地户”,不少官吏反映他拉帮结伙、徇私枉法;三是洞房发现骷髅,本应追查命案,县丞却隐而不报,难道其中有何隐情不成?
因此,陈县令便围绕骷髅头一案,连带着对靳县丞进行了秘密调查。最终,才查清了案件的真相。原来,那颗骷髅头,正是靳县丞第三房妾室姜氏的人头。只因年深日久,面容娇美的姜氏,变成了阴森白骨,靳县丞惊恐万状之下,又如何认得出来呢?
这姜氏原是靳家马夫秦蓉的妻子。一次,秦蓉将马鞭落在了家中,姜氏中午过来送马鞭,正巧与靳县丞撞了个满怀。靳县丞见姜氏身段妖娆、容颜俊美,便动了霸占之心。他一打听才知姜氏是马夫秦蓉的妻子,便将秦蓉找过来,给了他纹银二百两,并允许他在府上任意挑选一个年轻貌美的丫环做妻子,只是要将姜氏让给他。
秦蓉原本是个奴才,老爷有话他哪敢不听?再加上白花花的银子,以及可以任意挑选丫环为妻,姜蓉便半推半就答应了下来。就这样,秦蓉得了银两,另娶丫环腊梅为妻,得了靳县丞欢心后,便升任了靳府的马夫头头。
话说姜氏无奈做了县丞第三房小妾,便整日愁眉不展、自艾自怨。这靳县丞原本是个喜新厌旧的货色,将姜氏迎娶过门不久,便看厌了姜氏的苦瓜脸,因此便将其冷落一旁。姜氏见靳县丞不了搅扰,倒乐得清静。只是偶尔想起前夫秦蓉,姜氏便会偷偷落泪。房中有些好的水果、点心,她也常常偷偷送给秦蓉。
秦蓉见姜氏对自己念念不忘,也是又悔又愧,懊恼自己对不住妻子。但怎奈寄人篱下,秦蓉也唯有偷偷落泪而已。
这天晚上,靳县丞赴宴归来,猛然想起数月不曾到过姜氏房中,便一路歪歪斜斜来至姜氏屋中。姜氏见他喝得酒气熏天,便有几分不耐烦。服侍靳县丞躺下后,姜氏便扭头和衣而卧。靳县丞躺了半天,见姜氏不搭理自己,便骂骂咧咧起来。
姜氏见县丞辱骂自己,便也反唇讥讽。哪知靳县丞一怒之下,竟拔出床头宝剑将姜氏刺死!行凶之后,靳县丞也醒了酒,他思忖一番后,便唤心腹家丁将姜氏尸体拉出去掩埋。两个心腹家丁闻言不敢怠慢,便要将尸体抬走。靳县丞却突然喊了一声“且慢”,他提剑来至尸体旁,望着姜氏恨恨说道:“你这不识好歹的下贱女人,我让你死了也不得安生!”
说罢,靳县丞挥剑砍下姜氏人头,嘱咐家丁将姜氏身、首分开埋葬,让其死后也不得全尸。两个家丁唯唯诺诺,便将姜氏尸体用凉席裹了起来。出得门来,其中一个家丁便让马夫赶紧套车、准备出城。
当值的马夫正是秦蓉,他见老爷心腹张罗套车便不敢怠慢。套好马车后,秦蓉亲自赶车,将两个家丁和凉席包裹之物拉到了城外。随后,两个家丁抬着凉席到山脚下掩埋,却不小心将人头遗落在了车上。
秦蓉并不知掩埋的是姜氏尸体,又不敢乱打听,便只好在车上等候。百无聊赖之际,他无意中向车厢一望,便发现了一个圆滚滚的物体。秦蓉上前一看,才知是姜氏的人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此时,秦蓉不敢有任何声张,情知走漏消息必遭灭口,因此便将姜氏人头,偷偷藏在了车厢铺卧之中。那两个家丁,深夜掩埋尸体便已是胆战心惊,更不知此时姜氏人头遗落车上,还以为人头、尸身都在凉席之中,便都一股脑掩埋在了一个坑里。两人心照不宣,哪里还管县丞“分别掩埋”的浑话?
掩埋完毕,秦蓉赶着马车回到了靳府。两个家丁回房安歇,秦蓉见四下无人,取出车厢中的姜氏人头痛哭不已。秦蓉情知是靳县丞害死了妻子,却又不敢声张,哭罢多时只好将人头埋在了院中槐树下。
事后,秦蓉也想告发县丞、为妻子报仇,但他知道靳县丞在开原一手遮天,即使告发也是官官相护,弄不好还会白白搭上性命,因此便只好隐忍了下来。时隔多年,靳县丞纳妾这天,秦蓉在席间也喝了不少酒,便越发思念前妻,也更觉姜氏死得凄惨可怜。
当天深夜,秦蓉在马棚里转来转去、越想越气,便偷偷跑到槐树下挖出了姜氏人头。此时,姜氏人头已经成了骷髅,秦蓉怀抱骷髅垂泪道:“都是我的过错,害得你如此凄惨,你也知我是个懦弱之人,今日你我夫妻合力,一起出出这口胸中恶气,吓死那个禽兽不如的老东西才好!”
说罢,秦蓉便携了姜氏骷髅,悄悄来至靳县丞新房之中。此时,县丞与英莲早已云收雨歇,睡得跟死猪一般无二。秦蓉便将骷髅塞进了被中,然后转身逃回下房蒙头大睡。秦蓉原以为县丞会被吓死,哪知靳县丞缓过神来后,却不事声张、命人将骷髅掩埋了事。
秦蓉失望之余,也侥幸自己没有引火烧身。靳县丞虽不知骷髅是姜氏头骨,却也觉得是仇家所为,他担心追查下去,会引起陈知县注意,甚至可能惹火上身,因此便想将此事大事化小、弹压下去。
张知县秘密调查此事时,秦蓉据实讲出了靳县丞的罪恶行径。由于县丞只比县令低了一个品级,张知县无权独立审理此案,便只好秘密行文至奉天府尹处,将靳县丞杀人之事如实禀明。府尹闻报,派了个通判协助,命张知县全权审理此案。
随后,张知县与通判顺藤摸瓜,又查出了靳县丞收受贿赂、徇私舞弊的另外六桩冤案。靳县丞见罪行暴露,也只好据实招认。最终,张知县报请奉天府尹和刑部、吏部,将靳县丞凌迟处死;另六起冤案全部平反昭雪,九名杀人真凶问斩,十余名办案官吏、衙役受到了惩处。至此,一桩清代奇案就此侦破!
此案告诫后人:人心似铁非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靳县丞身为县令副手、一县父母官,本应一心为民,两袖清风,甘当公仆,流芳百世;但他为了一己私欲,不惜铤而走险,杀人越货、贪赃枉法,最终落得个名败身死的可耻下场。俗话说“家有常业,虽饥不饿;国有常法,虽危不乱”,诚哉斯言!